六爻 作者:pries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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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他不愿多费唇舌,只十分简短地道:“剑。”
周涵正点头笑道:“不错,这我倒是猜到了,看得出严掌门对自己的剑十分爱护。”
这话一出口,连“严掌门”三个字都显得讽刺非常,众人有看热闹的,有刻意巴结左护法这个大能的,顿时爆出一阵哄笑。
程潜额角青筋一阵跳,李筠早知道他按捺不住,见他一动,立刻扑上去将他按在了掌下,低声警告道:“又惹事吗?”
程潜将拳头攥得发白,每个人都有一条不能忍受的限度,可能在别人看来不可理喻,但就是当事人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的气,若是别人当面侮辱他,程潜为了大局,未必会愿意和别人产生冲突,也就忍了。
可落到师父和师兄弟们身上,他就无论如何也受不了。
李筠一只手死死地卡住他的肩膀,在程潜耳边道:“别闹事,大师兄恐怕是想回去了。”
程潜一顿。
李筠小声道:“小潜,你好好想想,你都受不了,大师兄如何受得了,只怕他今天早晨一看见这讲经堂的大山坡,就生出想回去的意思了。”
周涵正先是将严争鸣晒在一边,侃侃而谈他所知道的各种引气入体门道,例数一遍之后,他说道:“引气入体是沟通天地的第一步,过了这一关的诸位就算是正式入了门,接下来才是功法,至于这个功法是什么,各门派都有自己的独门秘籍,但实质内容也多半大同小异,都是在教诸位如何将天地精气引入体内,形成自己的真元。”
“所谓功力深厚,除了剑法精妙与否,还要看诸位的真元是否醇厚。”周涵正转向严争鸣,问道,“不知严掌门引气入体多久?”
严争鸣一时沉默。
扶摇派从不讲究功法,弟子入门后第一件事永远是没完没了地刻符咒锻炼经脉,偶尔机缘巧合入定或有所悟,木椿真人也从未像其他门派那样要求他们打坐凝聚真元。
周涵正仿佛料定了严争鸣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笑眯眯地追问道:“严掌门,怎么?”
严争鸣:“……三年。”
周涵正拊掌笑道:“引气入体三年,功力应当已有小成,我等见识一下吧。”
他话音刚落,台上顿时一阵怪风,一股脑地卷向严争鸣。严争鸣本能地横剑在前,周身气感瞬间调动了起来,在他脚下形成了一层看不见的罩子,将他护在其中。
周涵正好整以暇地对台下伸着脖子仰望的众人说道:“这套功法叫做假山河,是我派专门为了考校弟子功力而创的,想必列位中有些已经在青龙会试中见识过了。这一式叫做飞沙走石,是针对入门弟子的,三年内功小成,勤奋努力或出类拔萃者可在这飞沙走石中坚持数天,次一等的可以坚持几个时辰,再次的一时三刻也是可以的,至于……”
严争鸣只觉得整个人耳畔嗡嗡作响——他从未修炼过真元,根本不会常规的调动调息,很快四肢几乎没有了知觉,周涵正话还没说完,护在他身侧的气膜已经碎了,一股无从抵御的大力直撞向了严争鸣的胸口,随后飓风如鞭子,狠狠地抽在他身上,他整个人脚下一轻,下一刻,已经被甩下了高台。
那周涵正无动于衷地看着摔出去的严争鸣,不慌不忙地补全了自己后半句风凉话:“至于那些资质不够,用丹药强行提升境界,因‘服药’入道的,我本以为他们兴许能坚持个一盏茶一炷香的工夫,但是眼下看来是我高估了……这位‘服药派’严掌门可还好?”
第36章
严争鸣觉得自己周身的骨骼好像已然尽碎,一时间,他五感六感一同失灵,只看得见有周涵正那居高临下的目光,好像自己在他眼里只是一只伏在尘埃中不值一提的蝼蚁。
好几个人跑了过来,可能是师弟们,或者是自家道童,他们一帮七手八脚地想把他扶起来,可是严争鸣的腿上没有一点力气,根本不吃劲。
严争鸣不知道当时自己是不是晕过去了,他觉得有些恍惚,恍惚中又好像听见了师父的声音:“争鸣,你出身富贵,不知人间疾苦,从不知何为逆境,对修行中人来说并非幸事,为师今日就送你‘琢磨’二字做戒。”
那是八年……不,快九年前了,他刚拜入扶摇派门下,第一次在不知堂受戒的戒辞。
严争鸣从小就懒于读书练武,当时就没听明白,问道:“什么意思,师父,让我琢磨什么?”
木椿真人道:“玉者,石也,起先与大路上的沙烁顽石没有什么分别,经年日久,或经烈火,或经锤炼而凝成,隐于山间水下而无人识得,还需磨去石皮,百般琢磨,乃至刀斧加身,才能成器。争鸣,你是我扶摇派开山大弟子,今后遇逆境时,当以劫为刀,以身心为玉。”
是了,他当时还问过,什么叫做“开山大弟子”。
师父的回答是:“开山即为血脉传承之始,你是我扶摇派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第一人。”
一口腥气直冲眉心,严争鸣胡乱推开不知是谁挡在他身前的手,直呕出一口血来,他一点也不想知道自己眼下是个什么熊样,头上脸上慢半拍地感觉到了火辣辣的疼,伸手一摸,便在侧脸和额角上摸了一手混杂着沙烁浮尘的血迹,他的白衣早已经蹭得泥猴一样,一侧的腰带散了,沾着一尾巴泥水。
严争鸣听见周涵正的声音不远不近地传来:“列位自我青龙岛起步,将来或可以自成一派,传道收徒,那我就得奉劝诸位了,此时正当用功时,门派可不是起个好名字,就真的能青云直上的。”
严争鸣撑着地的胳膊不住地哆嗦,他满腔的激愤与耻辱当当正正地撞在了一起,如水土混合成了一团沼泽,将他整个人都陷进了其中,吐出了一股比仇恨、比自责都要来得深邃的悲哀。
“大师兄,你怎么了?说句话大师兄!”李筠用力晃着他的肩膀。
严争鸣的目光终于渐渐有了焦距,他木然地看过李筠,看过程潜,看过韩渊,心里想:“师父错了,我算什么玉?我根本连顽石也不算,只是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
师父一定是老糊涂了,否则怎会将掌门印传给他?
严争鸣觉得“扶摇”两个字就像两座大山,分别压在他的两肩上,而他形神俱疲,无论如何也没有一根能担得动这两座大山的脊梁骨。
“我……”他张嘴想说什么,口舌却好像被满腔的苦水堵住了,一句完整的话都未能成型。
而就在这时,程潜开了口。
程潜问道:“我们什么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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