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奥爱憎录 作者:川崎百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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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岛鼓足勇气说:“既然御台所大人也劝将军大人立侧室,松岛觉得还是赶紧办起来的好。有一名叫岩本富的女中,容貌出身都是好的……”
将军家治垂下眼,嘴角微微下垂,似乎有些不悦。
“至于阿富,就是去年赏樱会时为将军大人演奏三味线的那位。”松岛赶紧补了一句。当时将军家治夸阿富弹得好,还要赏赐什么来着。
将军家治抬起头,冷冷地看着松岛。松岛有点发毛,眼前这男子明明是她一手带大的,可她忽然有一阵恍惚,像不认得似的。
她一手带大,一点没错。他是长子,按照德川家规矩,乳名叫做竹千代。她做了乳母,几乎和他寸步不离。他生母不受宠,最得宠的是阿逸夫人,阿逸夫人跋扈,明里暗里给了她多少气受。后来他没了母亲,她更时时小心,一颗心挂在他身上。那时他对她极为依恋,恨不得什么都和她说。她甚至生了错觉,觉得自己是他母亲,而不仅仅是喂了奶的乳母。那时他与她关系多么融洽,如今怎么成了这副模样?她从来都是一心为他好,哪有一点藏私?让他立侧室,既是为了他,更是为了江户幕府安泰。怎么他对她像仇人似的?
他二十五岁了,她侍候他二十五年。过去的时光在眼前滔滔流过,一年年、一月月、一日日,都一清二楚。她两行眼泪直流下来,视线被泪水模糊,眼前的年轻男子似乎又变成了小童。她怔怔地伸出一只手,哑声说:“竹千代大人……”
话刚出口,松岛突然清醒了,赶紧摸出怀纸,在脸颊上压了压。将军家治皱起眉头,眼里有怜悯,还有些不忍。
“请恕松岛无状。”松岛在榻榻米上伏下身。
“你起来。”将军家治也哑了嗓子。
松岛起身,重新坐在蒲团上。所谓哀莫大于心死,她心头沉重,像拴上了铅块,坠得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房里寂静无声。一只蝴蝶翩然飞了进来,在房里转了一圈,最后停在纸门上。纸门上绘着菖蒲,碧绿的剑状长叶,暗紫花瓣垂向四面,托出正中的淡白花蕊。蝴蝶正落在花蕊上,双翅缓慢抖动,像在吮吸花蜜。大奥纸门上的画都是狩野派画师所作,无论花鸟鱼虫,都画得栩栩如生,不但人,连蝴蝶都被骗住了。
两人的目光都被蝴蝶吸引了,谁也不说话,蝴蝶成了主角。
将军家治慢慢站起来,嘴唇紧紧抿着,原本是薄唇,如今成了一条直线。走到窗边,将军家治漫不经心地向外一指,低声说:“那穿菖蒲色的女子叫什么名字?”
松岛猛地张大了嘴——按照大奥规矩,将军大人主动问女子姓名,便是立做侧室的意思。将军家治垂下了眼,脸上似乎带着笑,但不知怎么的,那笑容有些悲哀。松岛急急地赶了出去,去找一位身穿菖蒲色外衫的女子,刚从窗外经过,应该就在附近。
将军家治走了。松岛恭送后,一个人回到长局,跌坐在蒲团上,全身力气用尽了似的。将军大人要立侧室了。将军大人要立侧室了。一个响亮的声音在耳边不断回响。松岛忍不住放声笑了,那是胜利的笑,高亢又嚣张。她是大奥御年寄,应该举止娴雅,可她顾不上了,她太欢喜了——为了让将军家治立侧室,她想了多少年,今日终于成功了。等将军家治下次入大奥就寝,就是侧室侍寝的时候了。
阿花从窝里爬出来,耷拉着尾巴,悄悄藏在文几下。这只傻猫,应该高兴才是。松岛笑得流下了眼泪,用怀纸擦了又擦。
太高兴了真的会流泪,所谓喜极而泣。松岛张了张嘴,像是想到了什么,匆匆走到松竹梅莳绘镜台前坐下,果然,精心涂的粉被泪水冲出道道沟壑,皱纹暴露无遗。松岛皱了皱眉头,从水盂里舀了清水,准备重新调粉。色付水盂上绘着童子嬉戏图,一个粉面桃腮的男童与狮子犬玩耍,似乎也是唐国来的瓷器。松岛一时看住了。将军家治小时候也有件狮子狗玩具,圆鼓鼓的,十分可爱。松岛的喜悦突然淡了,像是海水退了潮,一阵空虚缓缓袭上心头。
将军家治是不愿置侧室的,他之所以答应,还是被逼无奈。松岛咬了咬牙,她并没有做错,是将军家治任性而已。将军不置侧室,实在荒唐至极,她没什么好内疚的,她做了正确的事,全天下人都站在她那边。
作者有话要说:
啊~下一章侧室出场了。
第43章 知保
烟草已燃尽了,烟管变得冰凉,松岛猛地回过神来。夕阳透过窗格照进来,榻榻米上橙黄的一片,鲜艳得可怕。走廊上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是粗使的女中吧。到了点灯的时候了。
那穿菖蒲色外衫的女子就是知保,次之间的女中。那日奉了次之间管事的命,去七之口问些事情,凑巧从窗外经过,却被将军家治随手选中了。
松岛专门查过,知保家世一般,家禄还不到两百石,只是寻常御家人,比旗本还次一级。容貌也勉强算是中上,圆圆的粉脸,圆圆的眼睛,连嘴唇也是圆圆的,实在算不上美人。虽然不美,也是有福气的相貌,年纪二十多了,稍大了些……不过身体健壮,像是能很快诞育继嗣的样子呢。松岛只好如此安慰自己。
再拈出些烟草末,仔细塞在烟管里,引着火,含在唇间深吸一口,吐出郁青的烟雾。知保该从汤殿出来了,不,今后该叫她知保夫人了。
这才叫名副其实的飞上枝头变凤凰。凭她的相貌家世,原本毫无成为将军侧室的可能性,可她运气好啊。运气来了,谁也挡不住。
知保运气好,阿富运气却不好,松岛暗暗叹气。阿富强过知保百倍,将军家治就是不选她。不过阿富数次落选,似乎也没什么怨气,仍然笑吟吟的,行为举止都一如既往。真是好孩子,可惜自己儿子早早死了,不然真要动心思,收阿富做儿媳了。
按规矩,侍寝的女子先入浴,之后梳妆。粉要涂得格外厚重,不光脸庞,颈项和胸口都要涂抹,一定要白得耀眼。唇上的红也得点得艳些,珊瑚色、胭脂色等雅致些的颜色全不行,必须是正经的真朱色。松岛忍不住扑哧一笑:那知保的嘴唇圆圆的,小小的,涂上真朱的红,可不正像一颗果实?不知将军家治会不会喜欢?
仔细化妆,发髻不用特别仔细,反正到了御小座敷还得拆开,预备检查——以前传下来的规矩,怕侧室在发髻里藏暗器。杞人忧天——如今天下太平,谁敢行刺将军大人?
梳洗完毕,就得换装了。侍寝的女子要穿素白绢衣,上面满满绣着金线花朵,走起路来熠熠生辉。从长局到御小座敷有段距离,需要穿过数个走廊,走廊两边的赤铜行灯都该点上了,在灯光的照耀下,知保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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