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所畏惧。◎
有人来找洛嘉言,言语间颇为熟络。席冷无心去探究洛嘉言另一位新朋友的身份,自觉退避,重回二楼。
酒吧摇曳的灯光晦暗不清,年轻的男女们举着酒杯,摇头晃脑,肢体交缠,沉浸于迷幻的音乐与欢声笑语。
席冷如同一道不起眼的灰色影子,行走于其中。
晚上八点,圆形舞台亮起一圈灯光,酒吧的驻场歌手抱着电吉他走上去,拖拽的电线如同一根根导火索,点燃下方的团簇的人群。随着他的脚步,笑声、欢呼声、掌声交织在一起,此起彼伏,热闹非凡。
席冷则倚着墙,是整个热闹世界的局外人。
驻唱歌手和大家打完招呼,调整好话筒的位置便开了嗓。
第一首曲子是缱绻温情的英语r&b,衬着微波般徐徐荡漾的暖黄灯光,歌手面目柔和,氛围暧昧而浪漫。
逃离那个家以后,席冷仍梦魇缠身,夜夜不得安眠。痛苦到了极点,他不得不去向心理医生求助,花了攒下来的好几千块钱。
他做了一份又一份心理测试,开了一堆又一堆药,可惜治标不治本。医生也建议他用艺术宣泄挤压的情绪,还可以听听舒缓的音乐,尤其是音乐,这有助于减轻他的耳鸣幻听症状。
可是,科学的音乐疗法在他这儿完全不起作用。
他憔悴的面孔遮在凌乱过长的黑发里,眼神空洞地凝视着地面上幻觉版的花纹图案,被一种难以描述的沉重情绪压在薄削的肩头。
他说:“越听那些音乐,我越觉得自己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结果,专业的医生也拿他无可奈何,只能叹气,加大药量,再叹气。
旋律曼妙的吉他弹唱终了,短暂的安静中,席冷从回忆中抽离,见前方又有人上台,模样像刚才在卡座里见过,洛嘉言的朋友之一。他低下头与驻唱歌手耳语,大概是在点歌。
两人商量完毕,接下来的伴奏一改刚才的舒缓轻扬,镭射灯被打开,蓝的、红的、紫的,梦幻的光影缭乱交错,营造出光怪陆离的幻觉感。
文静的驻唱歌手忽然一跃而起,在激昂的前奏里振臂高呼,调动观众的情绪,那欢呼声如浪潮般高涨,一浪高过一浪。这时,驻唱歌手弯下腰,晃动的身体打着节拍,手指灵活地扫动琴弦。
电吉他节奏感强烈,随着歌手的起伏跳跃,带出阵阵电流,从听着的耳膜钻入,顷刻间便传遍四肢百骸。
「恐惧无形,你给他命名」
第一句歌词强势地冲入音乐旋律。那一刹,席冷产生一种奇异的幻觉,音符似乎被撞碎、被拆分,带着强烈的个人风格重新组合。
席冷怔了怔,宛如有一条带电的导线,酥酥麻麻地缠住他,把他的身体拉直,下颌微抬,认真地看向热烈演奏的人。
虽说艺术具有共通性,但专注于绘画世界的席冷,对音乐兴致缺缺,越听那些美妙的旋律、大情小爱,他越发强烈地感受到自己的沉疴难愈,灵魂的缺失,感受到与这个世界的格格不入。
当了闵致那么多年的假粉,他甚至,从未听过对方的音乐。
「世界是你的投影,万物皆你」
驻唱歌手沉醉地闭上眼,低声吟唱。
席冷情不自禁往前走了几步,试图从强烈的鼓点中辨认出清楚的歌词。
摇滚乐节奏感强烈,歌词也被拆分成短促的格式,停顿多,咬字重,有力而直白。
「迷茫脆弱痛苦,你这样书写生命」
「自缚手脚,自我囚禁」
「白昼将烬,烈焰焚心」
「黑夜无尽」
「恐惧无形,你给他命名」
「世界是你的投影,万物皆你」
观众的欢呼呐喊,好似全被一面无形的屏障阻拦在外,席冷位于被隔离出的真空地带,感觉整个世界只剩下了自己,以及视线所及的舞台。他双眼发直,耳里反复回荡那音乐的旋律,直击灵魂的唱词。
“阿昭!还好你没走……”
席冷大梦初醒,看向小跑而来的洛嘉言。
“这什么歌?”
洛嘉言眼睛里洋溢着兴奋和崇拜:“这是闵神的歌啊,他自编自唱的代表作——《恐惧》!”
而后又扁扁嘴,对驻唱歌手的演绎不太满意:“我特喜欢这首,就是翻唱和原唱比差太远了。”
席冷仍在怔神。
偶像的音乐正激烈演奏着,洛嘉言却只期期艾艾盯着席冷,递给他一个纸碟:“我知道,你肯定不想和他们待一块儿,所以我特意给你切了块蛋糕拿过来。”
席冷看向手里甜香的奶油蛋糕,双眼却并没有聚焦在上面,心思仍随着音乐游荡着,被高音抛起,又被低音震落。
“本来韩由他们答应我答应得好好的,说要给你道歉,我真没想到,他还是那样儿……”洛嘉言低着头嘟嘟囔囔,“对不起,对不起阿昭,你生我的气也好,骂我也好,都是我的错。我以后再也不和他们来往了,好不好?”
他的姿态放得很低,近乎乞怜,可席冷没能听进去半个字,因为舞台上的歌手又换了另一首歌,不同旋律的摇滚,极为相似的风格。
以及同样直白大胆,恣意洒脱,无拘无束的歌词。
大片的落地窗外,又是轰隆雷响,银白的闪电如游龙飞速掠过。
“啊——韩由!你他妈疯了吧!!?”
骤然被闪电照亮的酒吧内,喧闹正从他们的卡座那边传来。
“对了!你送我的画。”洛嘉言有点担心,手里捏着乔屿森送的礼物还没来得及拆,只好先往口袋里一塞,又对席冷道,“阿昭,我过去看看,我怕他们弄坏你送我的画——你记得吃蛋糕啊!”
而乔屿森送完礼物仍不闲着,和闵致在三楼打了个转,放着花费大价钱的包间不顾,又下来了。
以前他怎么不知道闵致这么爱看热闹?
他倒也乐于奉陪,看得津津有味。
闵致眉宇不展,看了半天,交代乔屿森道:“那傻缺被惹毛了,不会轻易放席冷走,你待会儿去处理下。”
“我刚看到席冷了,他还没走呢。”乔屿森不紧不慢,“嗯?怎么开始唱你的歌了?”
闵致的脸色顿变,薄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
歌声回荡在酒吧内的每一个角落。
伴着歌声,洛嘉言去而复返,就见韩由在那儿发酒疯,扫落桌上的酒瓶杯盏,弄得一地狼藉,围桌而坐的人一个个一蹦三尺高,尖叫斥骂,哪还有生日聚会的愉快。
韩由醉得脚步不稳,晃晃悠悠间,角落里席冷送的画撞入眼帘,他像是找到了目标,举起酒瓶就砸了过去!
周围的人四散而开,只有静止不动的画遭了殃。琥珀色的酒液泼渐在透明薄膜上,滴滴水珠汇合成串,蜿蜒而下。
他痛快地发泄完,眉头却越皱越紧。明明被酒泼湿,可画面毫不受影响,酒液顺着塑料膜滑下,薄膜下方的画作仍完整清晰,色彩艳丽不改。
手一挥,韩由猛地把那幅画扫落在地,跟满地的玻璃渣和垃圾为伍,犹嫌不够再抬起脚,准备再踩两踩。
洛嘉言及时赶到,挡到无辜的油画前,厉声喝止:“住手!韩由!你做什么?”
言罢立刻心疼地去捡席冷送他的画,玻璃碎片自他指尖擦过,带出一道殷红的痕迹。
细微的刺痛让他顿住,忽然忆起,上次在射箭馆席冷是不是也伤到了手?他明明察觉到了不对,却轻信席冷“没事”的说辞,没放在心上,不久后就忘了个干净。
徒手扫碎片的举动很危险,韩由醉得不省人事,仍记得阻止洛嘉言:“不就是副不值钱的破画吗?还是临摹的,只要你想,真迹我都能搞来送你!”
说着便伸手去拉洛嘉言的胳膊。
“你什么都不知道。”洛嘉言反手格开,怒瞪回去,他没醉酒,眼底也是一片晕红,“别碰我!”
韩由不由分说去扣他手腕。
洛嘉言手臂高扬。
啪!
霎时全场寂静,过来收拾残局的侍应生也不敢再往前。
大脑被打得嗡嗡的,韩由懵了,不敢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上边正印着一个鲜红的五指印。
“哈哈哈,你快看,没想到小嘉言也能发这么大的火。太精彩了!”
乔屿森乐得直笑,可一扭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发小人没了。
“哈……搞什么?”
看个热闹,结果给自己看成小丑了。
*
台下观众热情高涨,驻唱歌手接受安可,第二次演奏《恐惧》。
闵致眉心越拧越深,独自寻去舞台,可他身份不方便直接上台,只能寻找酒吧经理要求切歌,或者去切掉电源,或是关闭音响……
窗外雷声轰鸣,暴雨淅沥。
酒吧里冷气很足,渐渐地,也多了些雨夜的黏腻滞涩,和那绕梁的歌声一起,叫人胸闷气短。
激动的观众把舞台围得水泄不通,闵致连音响的影子都碰不到,恰巧迎面而来一对年轻男女,他唯恐被认出来惹上麻烦,忙将脸偏开。
这一偏,便是一愣。
那边有条长廊,尽头一扇玻璃门,连接户外的露台。
这边音乐正嗨,那边狂风急雨,当然没谁会过去。
于是,他一眼发现那离群的高挑背影。
鬼使神差地,他脚尖一转。
周围的人越来越少,歌声仍挥之不去。
眼看那人便要推门离开,一股莫名的焦虑席卷了闵致,脚步先于意识,快速追上。
席冷很是敏锐,在嘈杂的酒吧里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开门的手暂停,驻足,回头。
透亮的玻璃门外,电闪雷鸣。
银白闪电划破漆黑苍穹,两道视线平直地相撞,几分错愕,几分意外。
【
第10章 他的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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