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方便谈话，周异从洞口一跃而下。
    监狱洞内散发着一股浓郁的发酵式烂臭味，上面还不觉得，置身其中只感到格外窒息。
    周异被臭得头都有点晕。
    相比起来，眉州监狱那边可真是干净又卫生了。
    冯樱却神色如常，似乎这些味道根本不存在一样。
    “你说的复活是什么意思？”
    “这并不是什么秘密。”
    女药师轻声说：“每一个北洋侠客都有一把北洋武器。不论刀枪剑戟还是战斗义肢，武器上都有特制的「上传」光印，与侠客体内强化体的「下载」光印连接。”
    “侠客的一举一动都会被武器记载，尤其是实战经验，最终会成为一种特殊的储存。”
    “如果没有死亡，北洋武器将会伴随侠客一生，直到最终侠客死去后回归剑冢。如果不幸罹难，那么侠客将会以武器的形态继续存在。”
    “人类丁野已经死亡，但北洋剑丁野却是可复活的。只要重启北洋剑，丁野就会以剑的形态重现于世。”
    周异心里嘶了一声。
    侠客的数据全都被记录到了武器里，这是直接搞意识上传？
    他很快就回过神来：“这不是意识，只是数据。”
    “你说没错。上传和下载的不是意识，是过去留下的大量记忆数据。”
    冯樱冷静地说：“但这也是一种延续，就像是子嗣延续父辈的一部分一样。丁野的战斗记忆，生活方式，性格习惯……都记载在了北洋剑上，形成了特有轨迹，只要开启那把剑，丁野的轨迹就不会中止。”
    “北洋侠客通过这种方式延续自我精神，所以悍不畏死。”
    “那之后呢？”
    周异又问：“即使如你所说，武器形态的侠客，又是什么样的生活？”
    “通常有两条路。一是回归剑冢，负责教导和陪练新的侠客。”
    冯樱倒是没有任何隐瞒的意思：“二是进入北洋兵团，成为战士服役参战。剑冢会为它们配备特殊的机械义体，让它们能够操控，让武器来带动整个机体运动和战斗。”
    周异心说原来如此。
    北洋侠客锻炼单兵作战能力，死亡后开启武器形态，又到兵团服役。
    难怪千粟她们武器商人认为，兵团更加强力。
    北洋兵团全是身经百战的侠客。
    周异想了想：“这种技术机制，其实就是用人来喂养特殊武器吧？通过人类侠客的大量作战积累战斗数据，然后上传给北洋武器……”
    放在他所处的时代，其实就和ai大模型一样。
    通过大量数据投喂和反馈，从而养出一个足够强力的人工智能。
    北洋武器只要没坏，也是越打越强。
    “北洋兵团的数据量应该非常巨大，而且还会随着死去的侠客逐年扩大，要储存这么大量级的数据……这是北洋地区的特有技术？”
    这是周异最关心的事。
    “看来你对光印技术很有了解。”
    冯樱略显意外：“我们的「上传」和「下载」都是星枢光印，由星枢提供技术支撑。”
    周异一愣：“你们是星枢阵营？”
    “不是。”
    冯樱耐心地解释道：“北洋地区既不属于天国，也不归星枢，那是一片独立的聚居地。”
    “很早时候，在荣誉战争中击退天国总督入侵后，星枢选民就到北洋地区替星枢游说过。不过北洋的人们拒绝了，我们只想过上自己的生活。”
    “后来北洋地区进行了一系列改革，制度上建立了北洋侠客、北洋兵团两个组织，技术上引进了星枢光印……经过各种尝试和磨合，才有了如今的模样。”
    “我们租借了星枢的飞星，用以存放【剑冢】，这样北洋武器里的侠客之魂，都能上传到飞星内。”
    周异懂了。
    星枢提供云数据服务。
    从这一点来看，北洋地区和星枢阵营关系往来更密切。
    对于星枢来说，拉拢支持一个让天国难啃的独立势力，战略上也是成功的。
    周异看向冯樱：“你打伤人是怎么回事？”
    “因为一场骗局。”
    女药师坦然地说：“我收到丁野死亡的消息，就一路过来给他处理后事。乘船经过这里，发现有人用假药在欺骗一名病人。”
    “那个病人所有的钱都给了骗子，换取无用的假药。”
    “我当场拆穿了骗子，他向我投掷沙子，并连同多人向我围攻，我就先将他击倒了。”
    “然后我就被抓到这里。”
    听起来属于是见义勇为。
    周异让红隼询问了一下钢炼公。
    那边也认可这一事实，不过钢炼公是统治者视角，所以任何破坏秩序者都抓。
    除去冯樱之外，那个手上的骗子同样被关在监狱里。
    周异问钢炼公：“冯樱还要在这里呆多久？”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现在我就放了她。”
    “还是按照规矩来。”
    “那……按正常程序，强化者需要缴纳5光种的保释金。”
    “好。”
    周异交了钱，领冯樱出狱，乘猎脊者一路飞回了翡翠城。
    ……
    来到玛丽亚医院后，冯樱听了一遍丁野的遗嘱。
    达芬奇也验证了冯樱的身份，在【医学百科】上查到她的个人信息，并且完成了比对，确认为本人。
    周异这才将丁野留下的大剑交给了她。
    这把大剑分内外两层，厚重的外部只是一层保护用的金属剑鞘。
    收到后周异就没动功它，只是放在屋内的架子上。
    冯樱双手接过大剑，她左右查看了一下，将剑柄两侧转动了几轮，打开上面两个机械卡扣，就把剑柄拆了出来。
    接着她手握剑柄，上面末端发出绿光，而后有节奏地闪烁了几下，最终又归于黑暗。
    “好了。”
    冯樱轻轻挥舞了一下剑柄：“丁野已经以剑的形态运转了。”
    北洋剑丁野并不能直接对话，更像是一个cpu。
    它还缺乏一具匹配相应功能的义体。
    周异说：“我能试试看吗？”
    “可以。”
    冯樱将剑柄递过来。
    周异握住这一道具。
    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情开启能量输入。
    竟然成功了。
    然后是意识同频，开启。
    “丁野？”
    “你是……谁？”
    意识中的少年音的确是丁野。
    周异换了一个角度去思考。
    即使武器内的数据只是一个复制体，具有很大局限性，但既能担任侠客教练，又能成为北洋兵团的战士，那的确可以算是一个意识体了。
    它到底算不算是丁野另说。
    “我是周异。”
    “啊？之前不是师姐吗？你可以直接连入北洋剑的光印？”
    周异只是说：“你知道现在自己的状态吗？”
    “知道，我的本体已经死了，现在留下的是光印内的记忆轨迹。我过去是丁野，但现在是这一把剑，在侠客课程里这些早就学过了。”
    “我的确是死了。”
    北洋剑说：“不过这不影响现在的我存在。”
    对方似乎对一切早有预期。
    侠客们的心里建设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完成。
    “那我现在应该怎么称呼？”
    “还是丁野。”
    北洋剑表示：“名字由武器继承，这是北洋侠客惯例。我是丁野的精神延伸，只是脱离了血肉之躯，换成了另一种形态。”
    周异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会加入北洋兵团。”
    巧了吗不是。
    周异讲了自己雇佣北洋兵团的事。
    “这样吗？那我可以通过联络到剑冢，申请参与这边的行动，匹配一套义体不难。”
    丁野顿时活跃起来：“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机会参与大战了！”
    周异不由想到一个问题：“如果，我是说如果，现在的你在战斗中死亡，就是真的死了吗？”
    “分情况吧。”
    丁野说：“如果在剑冢那边进行了备份，即使这一个我死亡，有需要的话，下一个丁野也会再次启动。侠客是死不绝的！”
    周异目光一凝。
    按照这种模式，北洋兵团几乎是不死军团。
    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去持续积累数据和提升义体强度，兵团战士将会越来越强，未来不可限量。
    由此也能看出，背后作为技术支撑的星枢，在大数据领域非常强力。
    周异将剑柄还给了冯樱。
    他当即切换为招募模式，面带微笑说：“冯小姐，你也看到了，我们废土开发公司的医院里只有一名医生，非常缺乏医职人员。看病的人不断增加，达芬奇医生还要操刀各种手术，实在是分身乏术。”
    “我正式邀请，希望你能加入玛丽亚医院，成为我们公司的医生。不知道你意下如何？”
    冯樱将把柄插回大剑上：“听说你们这里医疗免费？”
    “对员工免费。”
    “至于对外病人的开放，视达芬奇医生的情况而定。像是之前丁野那样的患者，其他地方不愿意做的高风险手术，我们医院也是愿意尝试的。”
    冯樱眼睛一亮：“听起来，你们不缺钱。”
    周异点头：“我们有其他的盈利项目，医疗属于对内的基础福利。”
    “那就不会用医院欺骗病患吧。”
    冯樱一脸认真地说：“有的医疗机构，不愿意做高风险手术，故意隐瞒无法治疗的病情，但依旧会通过各种方式收取高额费用。对于贫穷的病人来说，这并不是安慰剂，只是被榨干财产和希望。你们不会做这样的事吧？”
    周异承诺：“我们不会。”
    “那我加入。”
    周异问了一下达芬奇，这才说：“机电城市的药师平均月薪是3光种。不过这里条件艰苦，劳动强度也大，还有不定期加班，我给你5光种的月薪，能接受吗？还有一点，之前的保释金要从你薪水里扣。”
    “我接受。”
    就这样，玛丽亚医院迎来了第二个专业医职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