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异没高兴多久，又变成了挠头叹气。
    即使知道这是一个潜艇基地，却还是没有攻略的办法。
    基地异形不接受商业化，看架势依旧坚守着类似军伍作风，拥有严格的纪律性。
    周异不论说什么，得到基本的都是一句话。
    “无可奉告。”
    红隼也无法给出任何有效建言。
    不过，基地异形拒绝私营商业化，对自身情况守口如瓶，但它也没有驱逐登陆者。
    这里不是全封锁状态，以三个海上洞库和地面十一个入口作为分界点。内部是无法进入的管制区，外部是公共自然区域。
    周异试过进入内部，同样被挡在空气墙外。稳妥起见，他没有做强行进入的举动，避免恶化和基地的关系。
    这时候，猎脊者却忍不住说：“董事长，这异形不识抬举，要不把它挖穿，给它点颜色看看？我看洞里有植物，应该同样是石头，石头就怕挖。”
    周异愣了一下：“你说有植物？”
    “有。”
    猎海载着他飞到其中一个入口。隧道式洞内壁长了一层浅浅的苔藓，的确是人无法进入的管制区内。
    周异在地上拔了一撮草往里丢去。
    它们毫无阻碍地落在了隧道内的地上。
    看来普通植物可以，但有死光能量的生命不可以。
    红隼提议：“可以将我的摄像头拆下来，将其送入里面，或许能看到一些情况。”
    周异按照指点拆下了红隼的一只电子眼，在上面绑了一条绳子后往里掷去。
    结果空气墙立即将其给反弹了出来，表明其阻止外部窥探。
    周异只得另想办法。
    隧道内的一只昆虫引起了他注意。
    那小虫只有头发粗，长足，细得像是走两步都会拧断自己。然而这种小虫却可以在内壁的青苔里走来走去，似乎很喜欢里面的潮湿阴冷环境。
    红隼拍摄查了一下：“这是苔虱，只是一种普通昆虫，生存在苔藓和水生环境里。”
    也就是说。
    这里对普通生物没有限制。
    周异下令让红隼和猎脊者立即回一趟翡翠城。
    入夜后，整个基地海岸都被光吸怪点亮，勾勒出一条条发光的栈桥，以及月牙形的海岸，倒是有一种奇特的宁静和祥和。
    周异坐在蛇堡边。
    他找基地聊天，但大多数时候对方都不回应，或表示无可奉告。
    但只要不谈及个人隐私，基地异形也不拒绝交流。
    于是，周异给它讲起光纳种对建筑生命的定义和认知，以及自己遇到翡翠城的事，后来又是怎么知道了玛利亚医院，以及与胜蛇们如何认识。
    “建筑生命之间为什么无法直接交谈呢？”
    对方沉默一阵，而后说：“职能和机制不同，导致封闭结构的差异。开放式结构能和其他建筑生命连接，但那也可能造成生命特征的彻底消失。”
    周异表示理解：“这样的风险，怕是谁也无法承受。自我存在和延续才是最重要的，交流和沟通是为了更好地生存下去。”
    建筑生命生来就有漫长的寿命，普通生物却需要彼此抱团，以互相帮助，应对个体难以处理的危险。
    潜艇基地忽然说：“我认为，其实也能对话，只是需要很长时间。”
    周异有些意外：“能不能具体说说？”
    在探讨无关禁区话题上，对方表现出一种开放式的分享精神：“我见过的同类数量不算少，因为我的年纪很大了，根据所表现出的行为差异，我将我们这一类生命简单分为自主型和本能型。”
    “本能型就是依靠本能行动，这占大多数。它们的需求很清晰，有的是捕获可活动载具，有的专门抓捕人类这样的生命，有的不断延伸自己、想要覆盖更广阔的地域……”
    “和本能型不同，自主型会克制本能冲动，数量也要少很多。它们除去依旧有的本能行为，还有代表自我意志的自主行为。”
    它说：“比如，自主型会做出对外释放信息的举动，最常见的就是建造特定路标，路标代表它的痕迹。如果要寻找它，可以沿着路标一路和它同行。”
    周异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事，立即请教起来：“按照你的说法，自主型其实是在尝试和外界进行一定程度的信息交换吧？”
    “没错。”
    基地阐述道：“如果无法进行较为清晰精准地表达交换，那就用最简单的方式来标记自我。制造特殊路标，就是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在此基础上，还有更进一步的扩展。”
    “我知道有一名同类，它体量不大，有尖锐的机体和多角结构。它是自主型，也是古老的先行者，不少地方都有它的路标，有的在死海里，有的在陆地上。”
    海岸的地面缓缓浮现出了一个印记。
    周异看得一愣。
    这符号他见过。
    卍。
    按照外形描述，这位先行者是一座寺庙或佛塔。
    基地继续讲着：“先行者走遍了很多地方，最终它做出了一个违反本能的举动。它把原本封闭的机体结构彻底对外展开，把自己的一切都摊开在地面上，任何同类都能够和它触碰，从而连接它的机体。”
    “这引来了其他同类，它们与先行者连接，吸取能量。”
    “我也是其中之一。”
    “能量吸取的同时，双方机体会短暂地连接，这让我们能够进行真正意义上的交流。通过先行者，我获得了很多从未有过的体验和经验，也让我明白了为什么它要这么做。”
    “先行者试图打破我们这一群体内的封闭。它观察和思考，看到其他生命都有大量交流，群体经验积累不断持续而进化，但我们却一直原地踏步，相对越来越落后。”
    “这是先行者做出的一个尝试，是完全逆本能的，它选择先相信一个不存在的未来，再为了开拓出这样一条路而领路先行。”
    基地问：“你和它有类似的结构方式，你是我的同类吗？”
    周异说：“不，我是人类。”
    他描述了一下人类的特征。
    基地听完后感慨：“人类中也有像你这样的个体，看来每一种生命都有着自己的秘密。”
    周异心想。
    自己和这位先行者都是以能量输出作为媒介，从而交换信息。不过对方比自己可彻底得多，直接将自身搞成了一个公放路由器，随便连接。
    周异问：“它后来怎么样了？”
    “先行者的生命特征已经消失。”
    基地平静地说：“这种尝试，对像我这样的自主型，当然是互相快速交换和促进的巨大助力。可对于本能型来说，它们并不会在意他者是否死亡，是否会受损。”
    “先行者被它们吃掉了。”
    周异脑子里浮现出一群野兽般的建筑体啃食一座寺庙的模样，这画面既怪异又有点悲凉。
    双方越聊越远。
    基地的见识远超翡翠城和玛利亚医院，它历经多次战争，见证了许多城市的覆灭和兴起，也曾被光纳种和强化者攻击……这些对周异来说，都是理解废土时代的珍贵一手史料。
    周异也告诉它蟊谷镇的种种，人们依靠捕捞光炱砂为生，住在翡翠城内，是如何有益于翡翠城的成长。
    这让对方吃了一惊。
    “原来还有这样的方式……除去内部交换之外，还能通过人类的方式促进成长……不可思议，真是一个重大的发现。”
    基地顿时兴致高涨起来。
    周异一边和它聊，一边关注着另一件正事。
    就在刚才，红隼和猎海已经成功返回。
    一同过来的还有尼莫和它带领的120只沙鼠。
    “周，它们抵达了山顶入口。”
    “第一批沙鼠正在朝隧道里前进。”
    “进入成功！”
    ……
    周异心里一振。
    自己的推断没错。
    潜艇基地不会阻挡普通自然生物的进出，沙鼠这一群体本身就是野生动物。
    周异耐心等待着后续。
    半个小时后，脑内响起红隼的声音。
    “第一批沙鼠已经完成局部探索原路返回，它们在用泥土还原了内部结构，尼莫正在制作现场模型，汇总它们所见所闻……”
    “在里面发现了神代文字，翻译为「深海利剑，人民卫士」，「建设强大海军，捍卫祖国领海」……”
    周异听得有几分恍惚。
    还真是货真价实海军基地。
    红隼说：“我和尼莫根据文字、图案和雕刻的还原，筛选了其中大量出现的高频词，确认这里的真名为「亚龙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