筹款求助的机电生命，多是因各种原因要大面积更换机体零部件，治疗和修理费用非常高昂，它们无力承担。
    除此之外，这种大型手术本身就有不小风险。
    周异阅读了页面里的相关提示。
    通常而言，机体更换核心零部件超过40%就存在记忆永久丢失的风险，更换率达到50%就可能导致机电生命死亡，60%则是高失败率的危险红线。
    而即使手术成功，也无法保证机电生命能醒来，醒来之后也未必能保留曾经的记忆和经验。
    物理手术层面上，忒休斯之船难题在机电生命中的确存在。
    也是因为上述种种，大额筹款求助很难。
    重度损伤后，机电生命完全康复难度很大。如果在治疗中死亡或长期沉睡，它们筹款承诺的那些服务项目也就无法兑现了。
    周异划拉着屏幕，目光扫过下面一个个名字。
    「农机凯迪亚：90%重度烧伤，承诺20年内全额偿还治疗费，并将支付总价20%的额外酬金/7900光种」
    「救援机力士：核心零部件45%移植，承诺将为支付者服役100年/4400光种」
    「机栈员038：核心零部件51%移植，承诺将为支付者服役100年/6000光种」
    ……
    周异最先感兴趣的是机栈员。
    他通过查看详情得知，这也是一个职业。
    机栈服务是递归市对外信息的覆盖。
    传输需要一个个机栈员。它们充当移动基站作用，将来去信号传输到下一个机栈员那里，固定在某片区域长期驻扎，以确保递归市的机栈能完成覆盖。
    距离过远时，红隼号和遥控器的信号传输会受阻，导致只能发送文字信息，但访问递归市的机栈网络平台却完全不受影响，就是因为有机栈员的存在。
    周异一连看了十几个求助者，都毫无胃口。
    他也不意外。
    如果真是优质职业者，哪怕是筹款求助，怕是一下就被金主看中直接拿下。
    周异正准备关掉页面，忽然有个求助者引起了他的关注。
    「医生达芬奇：偿还债务，承诺将为支付者服役100年/8542光种」
    欠债医生？
    周异仔细查阅了下面的详情。
    这位达芬奇到递归市才第3年，觉醒（或者说年龄）12年。年纪小归小，但它是拥有医职的机电生命，不仅能诊断病情，还能做外科手术。
    就是有一个小问题。
    因为经验不足，达芬奇在递归市执业后已经造成了病人一死一昏迷。
    医疗事故的两名病人均为机电类，虽然隐去具体身份，但都是被死光重度辐射污染，更换率超过60%的病患。
    达芬奇违反了既有的医职道德规范，违规采取激进而成功概率极低的手术，做出了切除和更换零部件行为，而造成了一名患者手术中当场死亡，一名病人术后长期昏迷。
    它也因此被递归市吊销了医疗执照，并按相关程序提起公诉。由于其违规行为造成了恶劣影响，既被罚款，还需要对死者遗产继承者、长期昏迷者进行相关赔偿。
    总计算下来就是8542光种。
    如果在指定期限内，达芬奇无法支付这一笔赔偿，那么它将被进行局部改造后送入零件工厂，以加工制造各种零部件的劳动来冲抵债务。
    虽然没有具体标注需要工作多久，但看金额规模绝不会短。
    周异看到这里，心里有了打算。
    虽然是个愣头青医生，不过怎么说也获得了医疗执照，在递归市干过几年。
    公司里正缺乏一名正经医生。
    周异是白狻猊躯体，就没生过病，但其他人却是需要的。别的不说，就近还有农机兄弟里铁马的例子，至少小病小痛，公司有自己的医生就更可能提早发现、尽早治疗。
    他联系红隼号，询问这位搭档的意见。
    屏幕上弹出文字。
    ——我对这位医生并不了解，先去打探一下，做实地考察。现在我们已经到了递归市，等我消息。
    周异在家里等了一个半小时。
    红隼终于有了回应。
    ——查到了。
    ——出事前它在递归市的东区疗养院执业，那是一个接待难以自理重症患者的医疗机构，是收留其他医疗机构无法治疗、或放弃治疗的机电病人的地方。
    ——按照递归市的医疗程序规定，要对病患手术进行评估，更换率超过60%这样的危险情况就会放弃手术，采取保守养护。根据既有案例统计，这样的手术成功率不到10%。
    ——对于处罚，达芬奇做过申诉，它出示了两位病人和自己签订的手术同意书，并且表示，这是病人的强烈意愿。因为死光重度辐射污染的破坏力非常快，最长半年，短一个月，就会让病人产生不可逆异变，最终在痛苦中死亡……
    冒险手术的后果就是一死一昏迷。
    达芬奇也受到了严厉处罚。
    ——在递归市，程序就是程序，除非通过特定程序去修订既有程序，否则是不可违反的。程序比结果更重要。
    周异这时想到了一句老话。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
    以前这话经常是一种自嘲或阴阳怪气，但在程序绝对正义的递归市，却又缺乏这样的力量。
    只能说，不同的社会形态各有利弊。
    对付达芬奇医生，红隼号如此评价。
    ——东区疗养院的几位医生告诉我，达芬奇对疑难杂症充满兴趣，拥有优秀的外科技术，相比保守养护更倾向于手术医治。
    ——它是一名年轻的医职成员，虽然它犯下了巨大的错误，但在疗养院里，同行和病患对它都是给予了高度评价。
    那就行。
    周异说：“你能找到达芬奇吗？”
    ——它现在在看守中心，只要通过相应流程就能见面。
    “那你和它谈谈，如果没问题，就告诉它，我来处理债务，让它出来后来我这里。需要什么医疗方面的器材、装备也都可以提，不过我们这里条件比较艰苦，所以也要让它做好物资紧缺的准备。”
    “好。”
    半天后，红隼号返回。
    它和达芬奇见了面，对方对周异的援助非常高兴和感谢，只是债务清偿手续繁琐，需要几天时间。此外，鼠王尼莫的体检、硬件升级均已完毕，不过按照规矩还得观察一天才能离开。
    红隼号带上周异给的8542光种，再赴递归市。
    另一边，蟊谷镇居民们的宣传单和吆喝攻势却已经初见成效。
    在一个晴朗日子，一支由3名商人组成的队伍来到了翡翠城外。
    隔着落地窗，周异一眼就看到了里头的熟人。
    千粟混在其中，正和其他两人相谈甚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