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再次醒来时,看到的就是头顶的香罗帐。
帐子垂泄着,守在床边的祝安听到动?静,连忙掀开帐子侍候。先是将她扶起靠坐着,然后又给她腰间垫上小枕。
她刚想问什么,便听到外面冬姨娘尖利的声音,“大夫人,二夫人,不是妾爱生事,实在是五姑娘留不得。丧夫的寡妇,肚子里还有遗腹子,这是要丧家的啊!”
寡妇不吉,遗腹子更不吉,世人皆忌讳。
顾氏内心?的震惊无?人能知,姜姒晕过去?时,她还只当自己女儿的身子不好?,吓得连忙去?请大夫。当大夫迟疑地告诉她是滑脉时,她第一反应是不信。
她让大夫诊了又?诊,得到的结果都一样。
最?开始她一心?紧张女儿的身体,自然是没心?思管冬姨娘。
冬姨娘是生养过的人,心?眼又?多,在姜姒晕倒时就有所猜测,便一直没走。等得知姜姒真的怀孕后,很快生出一计。
谢氏和余氏就是她派人去?请过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将?此事闹开。她倒也不是真的容不下姜姒,毕竟她一个二房的妾室,哪怕是再受宠也管不了三房的事。她只是想借机生事,若能讨些好?处最?好?,若是没有好?处她也不吃亏。
谢氏和余氏被她问住,齐齐看向顾氏。
“三弟妹,五丫头真的……”
怀孕不比其它,这种事瞒不住,除非是不想要孩子。
顾氏亦是有千言万语,不知该找谁问。
“大伯娘,二伯娘,你们也不必为?难。”门开了,祝安扶着姜姒出来。
姜姒的气色略显苍白?,整个人看上去?越发的娇弱,让至亲之人一见?便心?生怜惜,再多苛责的话也说?不出来。
顾氏连忙过去?,小?声道:“玉哥儿,你身子不宜,进去?好?好?歇一歇,这事娘会处理?。”
她还就不信了,一个别房的姨娘还能管得了她三房的事!
“娘,这是我的事。”姜姒心?中不无?愧疚,“对不起。”
顾氏有些受不住,眼眶立红。
她有无?数的疑惑,又?心?疼又?懊恼,心?疼自己的女儿的命,懊恼自己当初怎么就答应了,那么荒唐的事也能同意。
“玉哥儿,你……”
“娘,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一点?也不后悔。”
母女二人说?话时,冬姨娘已?经?有些不耐,“三夫人,不是妾多事。妾也是没有法子,五公子的亲事一直不成,眼下是越发的艰难,他好?歹也是妾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妾不能不管啊。”
姜熠的亲事说?艰难,其实也未必。姜府的公子,哪怕是个庶子,也不至于说?不上亲。根本的原因就是高不成,低不就。
他一向心?气高,自以为?比姜煜和姜烜都要优秀,还是二房唯一的男丁。那些门第低些嫡女,他要么是嫌性子木讷,要么是嫌长相不佳。那些门第还行的庶女,有些也不尽如人意。
当然,他挑剔别人,别人更挑剔他。他无?所长,能力也不显,空有一个姜家二房独子的名头。有心?之人一打听,得知他与嫡母不睦,疼爱女儿的人家都会迟疑。
冬姨娘生这一场事,还不就是因为?母子俩都眼红姜烜的亲事。打量着若是不能讨些好?处,那也不能让三房得意。
“五姑娘,你一个已?经?出嫁的姑奶奶,若是万事没有,在娘家住些日子也无?妨。但你丧夫又?怀了遗腹子,这般住在娘家,还惹来那些个闲言碎语的,实在是不太妥当。你若是个懂事的,便知自己有多不应该。”
“冬姨娘不必拿这样的话来挤兑我。”姜姒对谢氏和余氏道:“侄女的事,让两位伯娘为?难了。我这就收拾东西,去?外面住。”
顾氏大急,“玉哥儿……”
“娘。”姜姒越发觉得愧疚,“暂时先这样,我出去?住些时日也无?妨。”
“五姑娘,你看你说?的是哪里话,这事要是传出去?还当是妾挑拨离间。妾真不是这个意思,妾就是心?急五公子的亲事。若是他的亲事定下了,那些个闲言碎语便能不攻自破,你说?是不是?”
冬姨娘这番话,总算是让谢氏和余氏明白?她的意图。
谢氏怒极反笑,“冬姨娘,亏你想得出来!”
一个妾室,居然算计到这个地步,还真是可笑至极。
余氏冷着脸,“冬姨娘,你若是嫌我办事不利,大可以和二爷说?,何必在这里为?难五丫头。”
她是嫡母,姜熠的亲事经?的都是她的手,她比谁都知道姜熠为?何迟迟定不下亲事。但凡是姜熠觉得过得去?的姑娘,无?一不是在打听相看之后便作罢。
说?来说?去?,那个庶子实在是有些上不了台面,外表瞧着还像一回事,一旦开口立马现形,委实是不敢令人恭维。
亲事既便是成了,若有个什么不好?的,这对姨娘庶子必会编排自己的不是,说?自己这个当嫡母的何其用心?险恶。所以这事无?论是是成还是不成,她都里外不是人。
说?实在外,她真不想管。
冬姨娘哪能瞧不出她的心?思,自是恨她不尽心?,“大夫人,二夫人,妾没有为?难五丫头。妾知道五丫头是个能人,结交了不少人。什么国公府的姑娘,将?军府的姑娘,还有侍郎府的姑娘。我听说?那侍郎府的姑娘好?像有什么毛病,五丫头与她交好?,兴许……”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明白?冬姨娘的目的,合着是想攀上左家。
余氏面色更冷,讥笑一声,“我说?怪不得我提的那些亲事,不是这里不成就是那里不成,原来冬姨娘眼光高,看中了人家侍郎府的嫡女。”
“二夫人,妾不是思量着五丫头和那左姑娘交好?。我们也不嫌她有毛病……”
“冬姨娘,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姜姒吩咐祝安祝平,“你们去?收拾东西,我们这就走!”
“谁要赶你走!”一道洪亮的声音传来。
所有人听到这个声音,脸色各异。
很快姜太傅背着手出现,那双精明的目光从众人的脸上划过,然后落在姜姒身上,“小?五,你安心?在家里住着。若是谁有异议,尽管来找我。”
说?完,他又?背着手离开。
冬姨娘哪里还敢有异议,更不敢去?找他说?道。
她面色讪讪,寻了一个并不高明的借口开溜。一出去?就碰到了脸色铁青的姜烜,姜烜还朝她挥了一下拳头,吓得她花容失色。
余氏嘲弄着,表情渐渐黯然。
谢氏叹了一口气,道:“二弟妹,你别想太多,该做的都做了,问心?无?愧便是。”
“大嫂,我这心?里……”余氏别过脸去?,不想让别人看到她眼里的泪光。
她自来是要强的性子,这些年更是把自己绷成了一张弓,一刻也不曾放松开怀过。若是她的炜哥儿还在,她何至于如此。
“二伯娘,都怪我,若不是因为?我的事,也不会扰了你和大伯娘的清静。”
“这你孩子,说?的是什么胡话,一家人哪里来的这些个客气。”余氏按了按眼角,将?眼泪忍了回去?。“你三姐姐这一胎怀相不好?,吐得下不了床。若非如此,她必定是要来看你的。她让我转告你,万事放宽心?,自有否极泰来之时。”
“那二伯娘也替我转告她,这话我记下了。”
姜姒想了想,又?道:“二伯娘,你也一样,万事放宽心?,好?好?调养自己的身体,一切都会好?的。”
她其实想说?的是,余氏刚四十出头,在后世看来还是很轻的年纪,应该还有生养的机会。与其日后受制于一个离心?的庶子,何不自己再努力一把。
但她一个侄女,有些话实在是不能说?太透。
一场闹剧结束,顾氏有很多的话要问。
等谢氏和余氏一走,她就沉了脸,命姜姒回房歇着,将?姜烜和祝平祝安叫到一处。凌厉的目光看着几人,因碍着隐情又?不能直接发问。
“六郎,你先说?,那个莫…莫须有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姜烜一听就来了劲,“娘,我不是早就说?过,莫兄弟是个能人。他有本事,手下还有一些可用之人。我听他说?过,他还认识我们沈大人。”
“他还认识你们沈大人?”顾氏惊问,心?中的疑团更大了些。
转念一想,那个什么聚贤会鱼龙混杂,暗底不知做过多少见?不得光的买卖,与世家高门之间或许也有往来,认识沈郡王应该也不足为?奇。
“认识而?已?,哪里值得逢人就说?道。”
“娘,这你可就误会莫兄弟了。是我见?他有本事,提议向沈大人举荐他。他百般推辞,这才说?自己认识沈大人。”
“你的意思是,他不愿在京中谋个差事?”
“…好?像是。”
顾氏的脸色又?难看了些。
这世间若有人有机会却不愿意进衙门当差,那便只有一个可能,要么实在是胸无?大志,要么就是犯过什么事见?不得光。
那个连名字都是假的人,想来应该是后者。
玉哥儿怎地如此糊涂啊!
她满心?的难受,看向祝平祝安,“他对你们姑娘如何?”
祝安回道:“姑爷对姑娘自是极好?的。初时姑娘还不太喜欢他,嫌他是个莽夫,后来才接受他。”
这时姜烜嘿嘿笑出声来,“不枉我劝玉哥儿多了解他,我就知道但凡是玉哥儿了解了他,必定会对他倾心?。”
姜烜才说?完,立马感觉到自己亲娘杀人般的目光。
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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