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窗外的车流逐渐稀疏,车似乎是在往外环开。
许栀有点儿紧张了,忍不住回头问他:“这是去哪儿啊?”
他眼也没抬,半开玩笑道:“卖了你。”
许栀心头一跳,脸上又是一阵不自觉的发热,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喝多了。
她捧了捧脸,感觉心跳得特别快,心率也不太正常。
沿途的景物越来越陌生,直到上了山,夜色下的树林黑魆魆的,风过婆娑晃动,拢着一团团的漆黑影子,好像藏着不知名的猛兽。
许栀握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手,有些害怕。
似乎看出她的紧张,他终于大发慈悲地说:“不用怕,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这话听着像是保证,许栀却总感觉像是调侃。
她从来没这么紧张过。
说起来,其实他们也算不上很熟。
十几分钟后,车终于抵达山顶,停在一座隐蔽的私人行馆前。如果不是亲眼见到,许栀都不知道运河上有这么一处私宅。从外面看非常低调,浅灰色的高墙和栅栏将宅子圈得紧密严实,窥伺不到里面分毫。
有岗哨的过来盘问,司机将车窗降下,冷声呵斥:“费先生就在车上,还要查什么?”
便衣警卫往后一看,心头一凛,忙退开敬了个礼。
许栀下了车,披着他的西装跟着他一道进了这栋看着就很大的宅子。
她以前见过的最大的花园也就是姚雁兰在苏州的老家,五重庭院的一处苏派园林,可这个宅子的花园一点也不比那个小,一路走来都是绿化和植被,小径逶迤,水声潺潺,埋在鹅卵石里的地灯散发着暖黄色的光,点缀着夜色下安静的小院。
穿过庭院幽深的中庭,许栀面前终于出现了一栋三层楼的中式别墅,门前有一个很大的泳池,有阶梯连接二楼的露台,月色下水波粼粼,被夜风吹得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波纹。
“这是你平时住的地方?”她问他。
“不是。”他用指纹解锁了门,拧开推进,回头示意她先进。
许栀一想也是,这屋子位置挺偏僻的,住这儿上下班多不方便?那是——
“金屋藏娇的地方?”她小小声,抬头看他。
他都笑了,也没解释,将门往里推开。
跟着他上了楼许栀才知道他是过来找文件的,到了二楼他就撇下她去了书房。
许栀一个人坐在会客沙发里喝茶,酒醒了不少。
真想多了,人家什么样的人,美女大把往上贴,看得上她这样的?
但是回忆起来又觉得他对自己应该也并非全然无意。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乱得很。
“不好意思,久等了。”约莫过了半个小时,他携着文件从书房出来了,转手递给了沈谦。
许栀连忙站起来:“没事儿。”
他笑了一下,抬手微微下压:“坐。”
许栀红着脸坐下,又觉得自己实在上不了台面。
他没有再招呼她,而是低头拨了一根烟,只是,点烟时又犹豫了会儿,问她:“介意吗?”
许栀说“不介意”。
他按下点火器,倏然亮起的火光照亮了他冷峻的脸,没有笑。
许栀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只觉得这一瞬他看着有些冷淡。
但这种冷淡并不因为别的,而更像是在思考、沉吟。
沉默的时候,两人谁也没说话,他指尖燃着的一根香烟默默燃烧殆尽,空气里有了一丝灼烫的烟味。
她非常不安:“费先生……”
这是她今晚第二次开口唤他了,声音多少有些不稳。
费南舟将小半支烟搭在烟灰缸上,语气温和了一些:“嗯,你说。”
许栀反而说不出来了。
很快她就意识过来,为什么是她说?他好像很少直接说他的意图,以此掌控谈话的主动权。
但她要说什么啊?
许是她垂着头的模样让他产生了误解,他笑着问她:“还难过吗?”
许栀怔一下,摇摇头,讷讷道:“也不算……就是有些挫败,算了,你不懂。你这样的人,只有你甩女人的份儿吧?”
他无可奈何地看了她一眼,想说点儿什么,后来又干脆闭嘴了。
——懒得跟她这个棒槌计较。
“我就是觉得,我这人经营感情挺失败的。”她挫败地说。
“也不一定是你的问题,感情这种事情,双方都有责任。”
许栀看他,像是求某种肯定:“是吗?”
他点头:“有时候,一段失败的感情未必是坏事,不合适的人,早点分开会比较好,节约时间,节约精力。”
“毕竟,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说到最后一句,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许栀被这一眼看得浑身紧张,好像胸腔里的器官都震荡了一下。
但他一击就撤,不再恋战,只留她一个人在那边浮想联翩。
“您是什么意思啊?”她到底是沉不住气。
问出口又觉得自己好像打破了某种默契似的,有些尴尬。
可这会儿收回又来不及了。
他在昏暗中很轻地笑了一下,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走,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在这个陌生地方,许栀只好起身跟上他。
他带她去的不是别处,而是庄园的最高点。许栀站在屋顶眺望远处,才发现不远处就是玉泉山,依山傍水,峰峦叠嶂,更远的地方是市中心阑珊的灯火。三月的春风吹在脸上不算冷,但仍有料峭的寒意。
许栀抱着膝盖抬头,大冷天他只穿了件衬衣,白衬衣,黑色西裤,衣摆尽数没入金属皮带里,身影高大而挺拔,仿佛独立一隅。
虽然他没有开口,只是那么随意地在角落里一站,许栀已经能感受到铺天盖地的压迫。
“喜欢吗?”他问了一个无伤大雅的问题。
许栀点头:“风景不错。”
费南舟笑一笑说:“不过这儿视野不算太好,那边的视野才好。”他遥指远处密林中的高塔,“有时间我带你去昆明湖上撑船,从湖面上过,傍晚时候的风景才是一绝。对了,你会划船吗?”
“嗯,会。”
他倒是意外了,看她,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个。
许栀说:“我老家在水乡,小时候去看太婆时跟妈妈一道划船去,路会短些。不过现在建了桥,划船的机会很少了。”
他点点头,意兴阑珊的样子。
显然,对这个话题的兴趣不是很大。
夜风吹在脸上有些凉,许栀又缩了缩肩膀。
他看到,说了声“抱歉”,回头又让人给她拿了件衣服。
夜风吹得她清醒了一些,目光忍不住又落到他身上,感觉不可思议。
“在看什么?”他嗓音低沉。
许栀:“……你喝的不比我少,怎么你脸一点儿都不红?”
“你觉得呢?”他把话题又抛了回来。
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似乎漾着浅浅笑意。
许栀被他看得浑身发热,磕磕绊绊的:“……你脸皮厚?”
天,她说了什么?
他拧眉,一副哭笑不得的样子,不过也没计较她的口不择言,只问了她为什么那么怕商修平,他不是她师兄吗?
许栀抿一下唇说:“他是老板啊,我是打工人。”
“你们不是合伙吗?”
“我投的钱很少,约等于没有。”她不好意思地说。
“那你这话不对。”他笃定地望着她说,“不管投多少你都投了,那你们就是合作伙伴,他没资格那么教训你。”
他这话既是为她出头又带着几分给她撑腰的意思,她心里美滋滋的,又有点不好意思,转开视线,没应。
那会儿完全没意识到他也有挑拨的意思,他对康达,志在必得,内部越乱越好。
不过她真的是缺心眼,完全没有意识过来。
若是她那会儿能揣摩上意,明白他的战略意图,没准还能成为他的“钦差大臣”和商修平平起平坐呢。不过,她没想那么多。
或者说,她其实一直都蛮信任他的,有些龃龉也都是表面的龃龉,她从来没往心里去过。
见气氛有些冷场,她忙又找补:“还是谢谢您,三番两次地救我、鼓励我。”
这话在心里想的时候没什么,说出来就觉得特别暧昧。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靠得那么近,她完全被他身上那种清幽混杂着沉木的香气给笼罩束缚住了。
许栀垂着头不好再说话。
却听见他忽而闷笑:“那你拿什么还?”
语气不咸不淡,可以理解为是在逗她,可似乎又不那么简单。
许栀心里那根弦又绷紧了,期期艾艾:“我……我不知道啊。”
他偏头注视着她,笑意不那么明显了,只是笑,不开口。
许栀更加紧张,老半晌才开口:“你说吧,能给得起的我还是会给的。”
这下轮到他静默了,他微垂着眼帘,安静的样子很像是他刚才抽烟时沉吟的模样。
越是如此,她越是不安,隐隐约约好像明白了他要她还什么。
四目相对,费南舟难得不知道要怎么开场,看了她半晌,忽的笑了下:“算了,跟你开个玩笑,别介意。”
许栀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别的,似乎隐隐又有几分失落。
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又是老半晌的沉默,气氛是真的尴尬。
他似乎也觉得有些难以收场了,起身说:“很晚了,去休息吧。”
许栀跟着他起身,去了顶楼的客房。
他都要走了,见她还坐在床上望着她,脚步也停下来,失笑:“认床?”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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