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多?吗？”
    “多?。”
    “这里多?吗”
    “不多?。很少。”
    “这里呢？”
    “一般般吧。”
    “这里呢？”
    “很多?，非常多?。”
    章驰将手指从周宇身侧二十厘米的位置收回——在此之前，这根手指准确无误的指向了周宇的心脏。
    周宇：“不得了啊小朋友，你有超能力了。”
    路雨：“哼。我不相信。”
    周宇：“这有什么不相信的？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路雨：“我姐姐说?你说?什么都不要相信！”
    周宇：“……”
    章驰将手伸到自己的脑袋上?：“这里面有什么，能看清楚吗？”
    路雨比章驰要矮，她垫起脚，章驰适时弯下腰，路雨觑了十秒钟，最?后摇了摇头?。
    “看不见。”
    周宇：“她只能够看到血液分布。骨头?不算。”
    根据路雨的描述，她聚精会神的时候，能够感觉看到人体每一处血液的多?少和走向，它们非常的模糊，不甚清晰，但这种视野无视一般厚度衣服的遮挡——如?果遮挡物太厚，会影响她的判断。
    当她瞄准心脏的时候，她是真的在瞄准心脏。
    那里是血液交换的枢纽站。
    ——“他先找上?我的。我刚好手里有刀。”
    ——“他是失血过多?死的。”
    她能够将带她回家的男人一枪毙命，因为她知道哪里最?为致命。她能够带着一把小刀，给那个找他麻烦的炼铜癖“致命一击”，因为她能够透视到血管的衔接和交汇。
    即使?非常的模糊，但已?经足够给她下手的提示。
    周宇：“你这对眼睛真的很逼真啊。”
    “很少有功能性义眼有你这样逼真的。”
    功能性义眼是一种管制产品，它们有的有望远功能，有的有放大和微观功能，有的有红外?功能，这种东西出?现在市场非常容易侵犯隐私——试想一下，你的邻居站在十米之外?的高楼可以将你在阳台上?，甚至透过玻璃窗，将你在屋内的举动看得一清二楚，该多?么让人恐惧。
    这种东西连黑市都没有。
    完全在军队的掌控之中。它们的安装非常复杂，每一双义眼都是专门定制，独一无二的编号，统计入库，匹配每一个人的dna，如?果义眼取下来，安装到另一个人的眼睛里，那么就会启动自毁程序。
    这种义眼会让人看起来很像外?星人。突出?来的一对眼睛，它们根本不在眼眶里转动，呆板又?丑陋。
    军队的一些改造人部队专用。
    一般都是眼睛受伤之后进行的改造，等退役的时候，军队会给他们取下来销毁——他们不能将这种东西带回正常社会。
    周宇的猜测是路雨的眼睛是海恩科技的新产品，一个大杀器。
    章驰：“不要告诉任何人这件事。”
    路雨点了点头?。
    章驰的目光挪到周宇身上?。
    周宇：“……”
    他在嘴边比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
    根据路雨的描述，这种新产品的成功率并不算高。如?果她是唯一一个试验成功的，那么她就会变得非常的有价值。
    这种“研究价值”不是什么好事。
    周宇：“小朋友，你真是给我太多?惊喜了。”
    一会儿?是男，一会儿?是女，一会儿?是黑邦预备役，一会儿?是海恩科技的试验品。
    路雨：“别嬉皮笑脸！”
    对于小孩儿?来说?，大人真正让人讨厌的地方?，不在于他们善施权威，而是他们总是不将小孩儿?认为的正事儿?当作正事儿?。
    这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可以开玩
    笑的东西。
    路雨的手往厚厚的夹克衫里面伸去，这个姿势对周宇来说?很熟悉，他眉毛一跳，赶紧缩进了被子，闭上?眼，好像就在这短短的一秒钟彻底进入了梦乡。
    表情非常的安详。
    路雨掏枪的姿势顿了一下，她大概正在犹豫要接着拿出?来还是放回去的时候，门被敲响了。章驰看了一眼路雨，她赶紧将枪放了回去，跑到周宇的床边，欲盖弥彰地给周宇脑袋做起了“康复运动”。
    周宇：“……”！！！
    章驰打开门，来的人是明妮。
    她在哭，眼泪从她刷过下睫毛的眼睛滑落，在卧蚕的部位留下一道很清浅的黑痕，然后是她的腮红——她今天没有画腮红了，至少刚才没有看到。
    她大概只是比较激动。
    “我的狗，请你帮忙照顾我的狗，”明妮从护士服右边的口袋掏出?一把三?角形的金属钥匙，钥匙上?面有一个很小的屏幕，屏幕正在发光，她拾起章驰的大拇指在上?面按了一下，屏幕显示出?“已?添加”三?个字，接着闪回了主屏幕，“这是我家的钥匙。”
    她又?从兜里掏出?一张字条，强硬地塞进了章驰的手心：“这是地址。它叫雅达利。”
    “我会感激你的。我永远都会感激你的。”
    章驰突然发现她带了一副手套。
    手术专用。
    她的脸越来越红，眼泪越来越多?。
    啪嗒，滴到了章驰的指腹。
    章驰：“你怎……”
    她的话还没说?完，医院就响起了警报，紧接着整栋医院的所有出?口开始关闭，叫嚷和脚步声此起彼伏，仔细去听，会发现他们的句子有几个重叠的词语。
    “异血”“污染”“护士”。
    明妮张了张嘴正要讲话，两?个穿着防护服的人就从她身后的走廊冲了过来。
    他们拖走了她。
    走之前，明妮说?了最?后一句话：“不用担心，我是弱感源，不会通过呼吸传播。”
    ***
    医院每个月都会进行例检。
    他们需要防止医院的工作人员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感染，或者成为了污染源。
    明妮中招了。
    现在医院正在等待应急管理中心的人来把明妮接走。
    事情来得很突然，在她开门的时候，周宇和路雨也见证了一切。
    周宇说?：“她会死。”
    章驰：“你真的很不会说?话。”
    周宇：“我知道。”
    他的声音有一点沮丧。
    章驰转过头?，她发现周宇的目光越过她，往向了那条已?经没人的走廊。
    “其实她脸上?的腮红很好看，我只是逗她玩来着。”
    路雨停下了“康复训练”，她跑过来门口，喊了一句：“若拉！”
    若拉没回应。
    若拉没有在门口。
    ***
    除了住院的患者，2楼走廊的人已?经清空了，在警报响起的瞬间，很多?人开始往外?跑，有的人跑掉了，有的人没跑掉，现在所有人都集中在1楼的大厅。
    因为明妮被控制在2楼的一间病房。
    章驰在走廊寻找若拉的身影。
    她没有看见若拉，但是看见了雷领先慌慌张张从手术室出?来，他穿着白大褂，带着口罩，看不清楚脸，但章驰对他太过熟悉，他的身型和走路的姿态，毫无疑问是他。
    雷领先也看见了她，他唯一露在外?面的眼睛闪过一丝惊慌。
    惊慌过后，他迅速地看向了电梯门口。
    章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窜进电梯。
    他移动得很快，最?后真正能捕捉到的只是一片衣角，电梯很快合拢，下行。
    雷领先眼中浮现出?懊悔。
    很显然，如?果不是他做贼心虚地将目光投向了电梯口，章驰还不会去看那一处古怪。
    电梯通往地下层，医院封锁的时候，电梯会立刻停运。
    只有院长拥有在紧急情况下开启电梯的资格。
    章驰眯了眯眼。
    雷领先慌慌张张地往楼下走，一分钟后，医院广播里传来了雷领先的声音——
    “应急管理中心的工作人员即将赶来，请不要在大门开启时轻举妄动，否则后果自负。”
    他又?重复了一遍：“应急管理中心的工作人员即将赶来，请不要在大门开启时轻举妄动，否则后果自负。”
    医院私自放走待检测的病人是违规行为，刻意?躲避检测也是违规的，雷领先比所有人都清楚，针对异血的管理条例非常上?纲上?线，不然上?一次他不会冒着危险亲自从家里赶来医院主持大局。
    可是他仍然要将这个病人放走。
    一个人要做一件危险的事情，要么是不做这件事会面临更危险的事情，要么是做这件危险的事情带来的收益非常丰厚。
    雷领先会是哪一种呢？
    章驰走到了刚才雷领先出?来的那间手术室门口。
    异血污染是突发事件，雷领先没有料到，那个逃走的人也没有料到。
    也许手术室里会留下什么线索。
    章驰拧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手术床，手术床被一架智能医疗仪器框住，仪器最?上?面有一个面板，机械手臂还没有回收。手术床的枕头?还有一点按压的皱痕，章驰走上?前，蹲下，从上?面轻轻拾起来一根头?发。
    一根略长的短发，发质粗硬。
    章驰走到手术室最?里头?的柜子，打开柜子第?一格，从里面取出?一个透明的小袋子，食指和大拇指捏紧头?发，吹一口气，放进去，塞进了兜里。
    她接着走到手术床旁边的置物架边上?。
    圆形的置物架，上?面有一些片状染血的人体组织，堆叠在一起，章驰戴上?手套，顺手拿了一个镊子，小心翼翼地夹起一片，折在一起的“肉”随着重力被展开在半空。
    透过手术灯，可以看清楚上?面有一些浅浅的纹路，厚度并不均匀，有的地方?很厚，有的地方?很薄，薄的地方?直接透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