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驾驭升华
    夜色已深，人却无眠。
    阴冷的堂屋之中，这会儿，从院门外折返回来的徐师锦，已经完全顾不上此间森森阴气的环境，也顾不上那所谓“死气”的威胁。
    他正不敢置信的站在那三具干瘪成骷髅骨相的尸骸面前。
    看着其上加速着肌肤腐蚀的黯淡而没有光泽的药油，看着像是烙印在了骨相上的漆黑颜色的“血墨”。
    事实上，此刻随着这三具骷髅骨相的失败，六六三十六，极致通天的阴数已经被打破，同样打破的还有幽泉祭礼凝聚起来的“势”。
    那种裹挟着一切毒害生人的死气早已经消散一空，此刻萦绕在堂屋之中的，只有纯粹死亡的冰冷，还有三具尸骸骤然异变后所散发出的恶臭气息。
    这会儿任是谁都能够察觉到如此变化本身，与幽泉祭礼所应有的效果并不相符。
    于是，徐师锦低头看了看这三具骷髅骨相，又抬头看了眼站在木桌后面，捧着剩下的三十三沓黄符纸，多少显得有些手足无措的黑袍老者。
    “失败了？”
    黑袍下，那老者的声音不再像之前那样的意气风发，格调十足。
    他变得局促，温吞起来，开口时，甚至仍旧还带着些怀疑人生似的茫然。
    “大抵……是……失败了。”
    他像是不得不要这样承认一样，颇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紧接着，黑袍老者的情绪有些激动，像是很想让徐师锦能够明白，失败本身不是他的错一样。
    “布下了阵势，画好了篆箓，从念咒到燃香表，再到引动道海的力量，这一切的步骤都没有错，都得到了应该有的回应。
    照理而言，不应该失败，施展一百次都该成功一百次，这里面……这里面不该有什么意外才是！
    第一次失败的时候，老夫尚还觉得是意外，可是……可是再一再二不再三，这样的结果，失败本身就不是意外了。
    要么，有谁暗算了老夫，无形中改变了老夫的记忆，幽泉祭礼本身就是假的！
    要么……就是这些尸骸，有问题，有大问题！”
    听到黑袍老者这样说的时候，徐师锦无端的叹了一口气。
    他只觉得自己的额角发痒。
    痒得厉害，痒得让他发恨！
    他不再只是仅仅用力的揉搓那道疤痕，而是用着最为坚硬的指甲尖儿，十分用力的在疤痕上抓挠。
    很快，那一层轻薄至极的肌肤就在极致的泛红中，被徐师锦抓破。
    殷红的鲜血流淌出来，顺着指尖流到了他的手上；更有大部分，划过了徐师锦的面颊，很快就浸湿了他的衣领。
    但徐师锦像是没有察觉到鲜血的流淌，没有感觉到肌肤被撕裂的疼痛。
    他甚至用力的往前推了推手，像是要将那血色的手印隔空印在黑袍老者的身上。
    于是，老者那絮絮叨叨、唯唯诺诺的声音，便陡然间戛然而止。
    “好好好，失败了，你觉得不是你的问题，是这些尸身的问题，我知道了，但我还想知道，那些魂魄呢？
    你不是说之前的步骤，一直到引动道海这一步，都有回应么？
    你接引来的魂魄去哪儿了？”
    沉默了。
    一时间的无言，让这鬼气阴森的环境终于对黑袍老者产生了极致的压迫感。
    他觉得自己的嗓子有些发紧，再开口的时候，声音竟不自觉的嘶哑了许多。
    “不知道。”
    徐师锦的调门陡然间拔高了三分。
    “不知道？！”
    黑袍老者像是破罐子破摔一样，将手中的这一大沓符纸全都用力掷在了木桌上。
    “照理而言，魂灵与魂灵的一换一，如今那些接引来的魂魄，合该被蕴养在这尸身塑造成的‘棺椁’，塑造成的‘阴魂营养仓’里。
    现在的问题是，大概率这些尸身上的魂灵不知道去哪儿了，那么按照幽泉祭礼的用法，自然是残魂在哪儿，接引来的魂魄会去到何处。
    一个，两个，三个，连着三具尸身都有问题，老夫怀疑这三十六具尸身都是无魂的躯壳，所以接连失败后，老夫再也不敢继续尝试了。
    按图索骥的往回去找吧，要么在路上，要么就在那殡仪馆里，再要么……”
    黑袍老者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摇了摇头。
    这种沉默无声，显然意味着某种不忍言的事情结果。
    于是，徐师锦抓挠着伤口的力道更狠了。
    “好，我会去调查的，那么接下来呢，现在幽泉祭礼失败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闻言，黑袍老者试探性的看了徐师锦一眼。
    “你还能再调来三十六具尸身么？”
    闻言，徐师锦像是真的认真思索了片刻，紧接着，他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成了。”于是，黑袍老者像是摆烂一样的摊了摊手。
    “那就只能到时候霸王硬上弓，跳过用尸身温养阴魂的步骤，直接一步到位，当场引魂，当场还阳。”
    饶是徐师锦这样的武道修士，还未曾接触太多的超凡领域的秘辛，此刻都能够听出这样安排来的仓促感。
    “这样……成功率呢？真的不会太仓促吗？”
    闻言，黑袍老者摆烂的更厉害，甚至十分罕见的，在他的身上展露出了某种松弛感。
    “不然能怎么办呢？事已至此，只好错进错出了。”
    分明整道疤痕这会儿都被徐师锦尖利的指甲抓挠破了，可是这会儿，听得黑袍老者的话，他只觉得血气上涌，那种奇痒难耐的感受，几乎要深入骨髓中去。
    他沉沉地吸了一口气。
    甚至徐师锦觉得，自己应该愤怒的。
    想想吧，自己这一阵忙前忙后到底都做了多少的事情，结果，最后一番幽泉祭礼，却搞成了这么个狗屁样子。
    猪队友，全是猪队友！
    这个家，没了我得散！
    这个团伙，没了我得玩完！
    可也似乎正是因为他想到了这么多，这么多的情绪连番的在他的心神之中翻涌，无端的，徐师锦竟然自己浇灭了自己的怒火。
    他变得平静起来，平静的有些麻木。
    直至此刻，他才像是后知后觉一样的从兜里掏出了一块绸缎丝绢，按住了不断流血的伤口。
    “那就这么着吧。”
    ——
    荒芜庭院的角落中，岳含章昂着头，像是块望夫石一样，又等了良久良久。
    刚刚时，那漫天的道海流光接二连三的在半悬空中凝聚成门户。
    不断有着紫金色的灵光被从那门户后面的虚幻世界中被接引出来，然后在机械脑海的同频共振之下，成为机械脑海的电量，成为一枚全新的活化篆箓，成为岳含章的天骄特质之一。
    而伴随着一切的焕然一新，伴随着岳含章的多线程轰鸣乐章顺利跃升了一个台阶，进化到3.0版本。
    在更高效的武学推敲与演绎之中，岳含章对于这紫金线团的认知也越发具体。
    寻常生灵的殒亡是不会有线团诞生的，而唯有真正驻足在武道之中的武者修士殒亡之后，才有鎏金线团诞生。
    而这明显比鎏金色升阶，更高质量的紫金色线团，则自然而然的让岳含章联想到了比武者更高的境界——
    超凡道法修士！
    而这样的本质被岳含章联想到之后，不论是电量的数量还是质量的激增，都变成了很好理解的事情。
    同样的，岳含章也明白了为什么随着紫金机械篆箓的凝聚，自己会诞生天骄特质，会有这么多的海量灵感爆发。
    不是所有的天才最后都能够在武道修行路上更进一步，成为道法修士。
    但所有的道法修士，都是曾经武道修行路上的天才！
    而这些天才，对于武道的灵感源泉，对于自身武学风格的特质凝练，一切都蕴藏在神魂之中，而呈现在身形演绎上。
    所以当紫金线团成为机械脑海的一部分之后，这些曾经生前的灵感与特质，在机械脑海特有的拆分与重组之中，以融入机械脑海的方式，成为了岳含章的一部分。
    这一点很重要。
    之前岳含章已经拆解与融入了诸部秘传武学，但那是将天骄融入在武学之中的精气神重新提炼，将那些天骄的特质融入到武学本身中去，成为武学升华的“星焰”而已。
    本质上，这些特质是属于武学的，而不是属于岳含章的。
    他们之间尚还间隔着一层无形的纱帐。
    但是此刻，随着三枚紫金机械篆箓的凝聚，随着三种独属于岳含章的特质，混合着岳含章的精气神，在3.0版本的乐章奏鸣之中，融入武学，融入那升华的“星焰”中去的时候。
    借由着属于自己的升华本质的融入，岳含章完完整整的掌握了这一切。
    这似乎才是3.0版本的武学演绎能够快上加快，快到不可思议的根本原因。
    而这一点的完整掌握很重要。
    这意味着，不是武学驾驭了岳含章，而是岳含章驾驭了武学！他在驭蛇蛟！而且将在不远的未来驭真龙！
    而且，随着自身特性的融入，蛇蛟、真龙的象形，开始真正打破了某道壁垒，与岳含章自身所独有的惊神意志，开始有着表里的相合。
    这才是真正的蜕变与升华！
    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只是，岳含章又等了良久良久，到底还是没有等来那些道海流光的第四次汇聚。
    看起来，“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就要到此为止了。
    怀有着些许怅然若失的不满足感，岳含章这才回看了一眼院落，旋即一翻身，恍若幽影虎豹一般，静悄悄的消失在了深邃的黑暗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