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 第二层
    好在踏入火焰的那一瞬间，孙杭就已经切断了自己的痛觉。
    蓝色的火焰在孙杭的体表升腾了起来，开始疯狂地吞噬着四周那些橘黄色的“火焰”——但这些“火焰”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火焰，而更接近于一种能量类的诡物。
    它最大的特性是高温，除此之外还有切割、撕裂和部分实体化的能力。
    只不过它们并没有自我意识，模因序列也不完整，残缺得就像是被白蚁蛀得千疮百孔的桌脚……按照天枢塔对于诡物的定义标准，这“火焰”不能算是独立的诡物个体，最多只能算是某只诡物的“衍生物”。
    衍生物的数量太多，没法彻底清除……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找出制造这些衍生物的始作俑者……
    但问题就在于——孙杭为什么要清除这些衍生物呢？
    他直接在“火焰”之中盘腿坐了下来，开始大快朵颐——实体的太岁触须无法吸收这些能量衍生物，那就换成黑龙的龙焰，这就好比没法用水去溶解衣服上的油渍，那把溶剂换成汽油问题就能迎刃而解了。
    能量衍生物作为正餐质量是没法和整只的诡物相比，但用来当甜点那是绰绰有余了——当然，最关键的还是另一点，那就是量大管饱。
    感受着“蓝条”的缓慢增长，孙杭干脆闭上了眼睛，开始冥想了起来。
    他并不急着去找失踪的凌骁和姜雨……或者换个说法，急也没用。
    不把这一层里世界的诡物投影解决掉，对方是不可能放自己进入下一层的。
    孙杭已经把吸收的速率拉到了最大，蓝色的龙焰扩张到了他身体的数百倍大小，不断地将四周的能量衍生物吞入其中，然后再以极其蛮横的方式将它们“消化”掉，转化为孙杭自身的力量。
    附近的能量衍生物都已经被搜刮得差不了，龙焰再一次扩大了体积……然而，就在龙焰扑向更远处的能量衍生物之时，场景内所有的能量衍生物都开始收缩、聚拢，最后全部都集中到了一个站在屋顶上的人影身上。
    这个人影枯瘦得宛若一具干尸，在它的身上，套着一件由能量衍生物形成的盔甲——数量庞大的能量衍生物经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压缩，最后再进行实质化，这让盔甲的材质看上去就如同流动的黄金一样绚丽夺目，甚至达到了直视它就会灼伤双目的程度。
    “这一身金灿灿的，可真骚包啊。”孙杭低声感叹道。
    对方并没有和孙杭废话，它直接从高处扑了下来，一头扎进了幽蓝色的龙焰之中。
    龙焰依旧可以吸收形成盔甲的能量衍生物，但吸收的效率并没有加快，对于这件聚集了这个里世界所有能量衍生物的盔甲来说，这点损耗只能算是九牛一毛。
    那个身影并没有扑向孙杭，而是落在了距离孙杭还有五六米远的地方。
    它站起身，用黑洞洞的眼眶死死地盯着孙杭。
    黄金色的能量盔甲是一具人类的身体，但这具身体已经被烧成了焦炭状，空空如也的眼眶内没有眼球，只有无尽深邃的黑暗。
    “你好。”孙杭和对方打了个招呼。
    “她不好，一点都不好。”安娜的声音在孙杭的耳边响起。
    “为什么？”
    “因为她发现，以这一层里世界的特性，似乎拿你没有什么办法。”安娜说道。
    “里世界的特性？是指这些形似火焰的能量衍生物吗？”孙杭好奇道，“这一层里世界是火属性的？那难不成下一层里世界是水属性的？一座被沉入海底105号工厂？”
    “就和那种多剧情走向多结局的电子游戏一样，每一层里世界都是一条if线，而这一层里世界，描绘的就是一座被大火焚烧殆尽的105号工厂。而这一层里世界里诡物投影的能力，便是操纵这些……‘火焰’。”
    “你这段时间还跑去玩电子游戏了啊？这么闲？”对于安娜的比喻，孙杭倒是很感兴趣。
    根据无名岛研究所的建成时间和封锁时间来算，在被自己放出来之前，安娜是不可能接触到电子游戏这种东西的。
    “并没有。”安娜的回答令孙杭有些失望，“不要忘记，我拥有许多人的灵魂、情感和记忆，这些记忆可以让我了解到现在人类社会的一切……我甚至还掌握了好几种新锐军用运输机的维修技术。”
    在利州市事件之中，遇难人员的名单里有一个驻扎在盘龙机场的军方地勤小组，所以孙杭并不觉得安娜是在和自己开玩笑。
    “那要不给我给你介绍一份工作吧，修飞机可比当诡物有前途多了。”孙杭一边和安娜说着白烂话，一边缓缓靠近了那具盯着自己的“焦尸”。
    就在双方还剩下最后半米距离的时候，“焦尸”突然举起了自己的右手，双指直插孙杭的眼睛而来！
    当下一秒，她的双指就被孙杭给折断了。
    “焦尸”大张着嘴，发出了一阵阵孙杭听不到的咆哮，身上的能量铠甲转而变成了一条金灿灿的锁链，朝着孙杭抽打了过来。
    锁链的能量密度很高，龙焰没法赶在锁链触碰到孙杭之前将其彻底消化掉——孙杭身上被锁链抽到的地方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但也只是瞬间而已，很快，这些地方便恢复如初，徒留下了作战服表面一个被撕裂开来的破口。
    趁着“焦尸”失去了盔甲的防护，孙杭直接一脚将其踩在地上，极其粗暴地用手撑开了它的上下颚，与其同时，第三只由菌丝构成的手臂顺着它的喉咙插了进去，直达胸腔！
    第三只手攫住了焦尸的心脏——尽管它的身体已经碳化，但那颗滚烫的心脏却依然在有力地跳动着。
    当然，在孙杭攫住心脏那一刻起，“有力地跳动”这个描述便从正在进行时变成了过去式。
    力量堪比液压钳的大手瞬间捏爆了焦尸的心脏，炸开的血肉转眼间就被菌丝表面的孔隙给吸收了进去。
    焦尸的挣扎停下了。
    黄金般的锁链开始熄灭。
    场景内的一切都开始化作背景，连带着场景自身一起。
    整个世界都好像是一幅被坡上了消色剂的画卷，那些色彩和线条正在一点点地褪去。
    “恭喜你，轻轻松松就破除了第一层里世界。”安娜轻笑着在孙杭耳边说道。
    “刚好属性克制罢了，没什么好恭喜的。”孙杭搓了搓手指，站在指腹上的最后一丝焦炭粉末也随之消逝。
    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还是站在105号工厂的园区内，只不过厂房设施完好如初，丝毫没有被大火烧灼过的痕迹。
    孙杭看了一眼不远的那根路灯杆，是直的。
    “所以，我现在在第几层里世界？”孙杭问道。
    “我也不知道。”安娜回答道。“那你刚刚怎么说我破除的是第一层里世界？”
    “因为你第一次进入到的就是那层里世界啊。”安娜的回答显得是那么理所当然，“里世界层层相叠，彼此交错，并不存在着严格的顺序和排列。如果你硬要一个答案的话，那你就把这里当成是第二层好了。”
    “姜雨和凌骁他们在第几层？”
    “第一层。”安娜回答道，“对于他们来说的第一层。”
    “是这一层吗？”
    “不是。”
    “他们所在的那一层里世界，又是哪一条if线？”
    “是‘巢穴’。”
    “你能看到他们？”
    “不，只是能在空间的断层里发现一些蛛丝马迹罢了。”
    “那他们现在活着吗？”
    “我不知道。”
    “很好，优质回答。”孙杭撇了撇嘴，“那我现在这层里世界，是哪一条if线。”
    “自行摸索，才是最有意思的，不是吗？”
    “你不怕我死在这里？”
    “我相信你，你不会死在这里的。就连她也清楚，仅靠里世界的投影是无法杀死你的……要不然，她也不会费那么多心血，消耗那么多时间和能量，还要以自身变得无比丑陋和恶心为代价，来换取力量。”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在说这段话的时候，安娜的语气之中带上一丝怜悯和厌恶。
    “你是指，奇美拉结那么大一个茧，目的不是为了毁灭天府城，而是为了干掉我？”
    “当然。她并不在乎天府城的毁灭与否，人类的死活也一样……她一开始的目标，就是你。”安娜微微叹息道，“要不然，我也不会想尽办法，把你送到那里去。”
    “难不成你觉得我在沦陷区里就安全了？”孙杭有些无语地干笑了两声，“那里遍地都是诡物……更何况，如果她要来找我，难道她就不能进入沦陷区了么？”
    “她的存在是一种禁忌，如果她进入沦陷区，那么所有的诡物都会以她为敌。”安娜说道，“同样，我也是，所以我一般也不会轻易进入沦陷区。”
    “啧……似乎让我知道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呢。”孙杭轻轻捏了捏自己的人中，“那如果把那颗巨茧转移到沦陷区里，是不是那些诡物就会帮我们消灭掉她呢？”
    “会，但前提是你们能转移它。”安娜说道，“如果能的话，也不会有什么‘杀虫剂计划’了吧？”
    “你也知道‘杀虫剂计划’了？”对此孙杭倒不是很意外。
    什么机密行动，不存在的……只要有知情者被诡物杀死，所谓的保密手段瞬间就会变成一个笑话。
    “为了和妈妈能有共同语言，我吞噬掉了一些人的记忆。”安娜说道，“不过妈妈可以放心，这些人无关紧要，就算他们失踪了，也不会影响到你们计划的实施。”
    “说实话，我不相信你。”
    “你会相信我的。”
    孙杭走到了一间标着“三”的厂房前，将手轻轻搭在了厚重的合金大门上面。
    冰冷、坚硬的合金大门渐渐软化，很快，一个足以让人通过的洞口出现在了大门上面。
    孙杭走进厂房。
    在直升机上，宋雅容告诉孙杭，105号工厂生产的东西名字叫做fl09试剂，是一种生产逆模因药剂不可或缺的耗材。
    可现在孙杭看到的却不像是一个生产化工制剂的厂房，而像是一条屠宰流水线。
    大概在二楼的高度有着一套悬空的传送系统，传送带的下方装着许多铁钩，每一个铁钩上都挂着一具被剥去了全身皮肤、血淋淋的尸体。
    很难说这些尸体是不是人类——因为每一具尸体都有着十分明显的变异迹象：有的有四条腿、有的手臂关节是逆向翻折的、还有的大腿肌肉缝隙里竟然还夹着类似于肠子一样的器官。
    这些尸体在传送带的带动下，被送进了一间不透光的车间里，而在车间的出口处，挂在铁钩上的则是变成了一口又一口特制的“铁棺材”。
    “这是什么？全自动丧葬处理器？”孙杭疑惑道。
    “这是，人类现今正在做的事情。”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三楼的走廊上，双手撑着护栏，俯视着下方的孙杭。
    “谢天谢地，总算来了一个能沟通的东西。”孙杭在心里说道。
    孙杭并不觉得对方是人……因为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他没有脸。
    他的脖颈以上是一团模糊的黑雾，他说话的声音就是从黑雾里面传出来的。
    “能说得再详细一点吗？”孙杭问道。
    “天枢塔下属，第十三研究所，第五号人造猎人生产车间。”西装革履的男人一字一顿地说道，“他们将有潜力的孩子集中到一起，喂食他们特殊的食物，让他们暴露在充斥着危险模因的环境之中……他们令他们感染、变异，使他们变成不再像一个正常人……”
    “然后，他们又像是肉类加工厂里的质检员一样，挑挑拣拣，淘汰掉不合格的，留下能够派上用场的……进一步精细加工，打上‘合格’的烙印，然后封装进一个又一个的罐头里面，送入冷库……”西装革履的男人继续说道。
    “所以呢？”
    “你不觉得，这些道貌岸然的人，暗地里做的事情，却比诡物更加令人毛骨悚然吗？”
    “那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孙杭耸了耸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