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6章 朝议
    晋国去打吴国的消息，在同一时间也传到了许都，曹丕对于吴国没什么好感，加上最近在后宫玩得比较离谱，便本想称病不理，奈何多位大臣苦劝，迫不得己只能拖着发软的腿脚上朝。
    他慢慢走到王座上坐下，环视下面的官员，出声道：“众卿有事可奏。”
    最靠近他的官员位置，本来坐的是相国钟繇，如今那位置却是空着的。
    这是因为曹操过世之后，在曹丕继位之初，颍川派之外的许多官员联合起来，告发钟繇和当初的冀州司隶反乱之案有关。
    这所谓的反乱案，是当初关羽攻打许都，直到晋军攻打冀州的这两年之内，司隶冀州地区兴起十几个城池的反乱浪潮，这对魏国内部造成了极为沉重的打击，后勤不继，人心崩乱，也间接导致了之后邺城的快速陷落。
    之所以颍川派的敌对派系将钟繇竖为靶子，一是他们从钟繇落选曹操托孤大臣一事，认为钟繇已经失势，二是因为钟繇身为相国，负责官员选拔之责，而反乱案中多位作乱的魏国官员，都是钟繇擢选的，包括其中影响最大的魏讽。
    之后魏国内部反应很是迅速，坐镇许都得曹丕在陈群的帮助下将反乱扑灭，魏讽等人事败自杀，到最后魏国也没有追查出，其中背后是否有晋国的影子。
    魏讽是兖州济阴出身，便被被颍川派利用，来打击兖州派官员，曹操在世的时候是站在颍川派这边的，但其死后兖州派等派系也不会坐以待毙，便利用此事反击。
    这里面的纠葛非常微妙，而且兖州派后面也有高人，其看出了曹丕现在登基未稳，不会再前面支持队颍川派，这会导致本来是微妙的朝局失衡，魏国就彻底乱了。
    果然如他们所料，在众官弹劾钟繇后，颍川派竟是没有出来反击，而是次日钟繇直接引咎辞官，交出了相国之位。
    这看上去似乎是颍川派放弃了钟繇，但只有寥寥少数人才知道，曹丕和钟繇的关系不同凡响，如此做只是暂时为了稳定局势，做给大臣们看的。
    如今下面跪着的司马懿心中冷笑，他做了顾命大臣之后，才稍稍揣度明白曹丕的想法，这不是个一般人，也不是个正常人，其想要做的事情，也不是在场大部分能猜的出来的。
    司马懿多少猜出了些曹丕真实想法后，却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他这段时间便一直装聋作哑，凡事都是嗯嗯啊啊，接下来魏国发生的事情，很可能是个巨大的漩涡，他也不想牵扯太深。
    曹丕见众人都不出声，便开口道：“昨日还有多位爱卿说事情紧急，怎么又不说话了？”
    众人之中当即有人出列，出声道：“臣听闻晋国举大军联合汉南国攻打吴国，吴国如今岌岌可危，魏吴两国向来交好，还望大王发兵援助，以敌人气焰。”
    曹丕出声道：“哦？”
    “我听说交战地点在江淮，如今我们怎么过去？”
    “是从豫州南下，打下寿春，占据庐江，还是从荆州南下，从襄阳反攻，打败关羽军，然后占据荆州啊？”
    见众人一时语塞，曹丕不禁心中冷笑，大话谁都会说，临到要出兵了，你们都缩了，既然如此，天天在这里放屁有什么用？
    陈群出列道：“魏王所言极是，想要相助吴国，必然从这两路进击，但路途遥远，且征发士兵仓促，即使能赶到，说不定吴国早就灭了。”
    “而且许都发兵，关中必然空虚，晋军若是在邺城怀城这两路趁机发兵攻打，许都怕是不稳啊。”
    众人听了，便议论纷纷起来，因为这段时间袁熙虽然亲自南下，但晋军对于魏国的压力一点没有减轻。
    豫州那边，诸葛亮派出淳于琼高览试探进攻关中，曹洪已经带兵前往阻拒。
    怀城那边，则有赵云徐晃，和马超韩遂的西凉军对峙，怀城背靠黑山，补给相对容易得多，据说西凉军已经呈现颓势，马超已经上书要求退守到左冯翊。
    此事也在曹魏之中引起了轩然大波，毕竟左冯翊要是再失守，京兆尹地区就要暴露出来，若其中雒阳失守，那许都面前的防线就要彻底崩盘了。
    所以曹丕只得派夏侯尚去帮助马超，夏侯尚是夏侯渊堂侄，虽然年纪尚轻，但展现出了不下于夏侯渊的才能，其治军有方，在他的协助下，马超等人算是暂时顶住了怀城方面的攻势。
    而这两次发兵，也昭显出了一些信号，曹洪夏侯尚虽然都是曹魏的得力将领，但按道理说曹洪是顾命大臣，这种事情不需要他亲征。
    而夏侯尚资历也有些问题，相比之下曹营之中还有更为合适的人选，便是曹彰和司马懿，但两人却出乎意料的落选。其中原因虽不得而知，但一些聪明人已经嗅到了不妙的信号，也开始冷眼旁观起来，魏国内部的局势，一时间显得扑朔迷离起来。
    其实只要有朝堂，就必然有内斗，帝王再公正，也有亲疏之别，便有官员站队，魏国如此，吴国也是如此，其官员之间的明争暗斗，堪称影响内部决策的又一大毒瘤。
    而三国之中，堪称怪胎的，却是袁熙的晋国。
    魏吴都有明确的官员核心圈子，便是国都所在的地区，但在两国官员看来，晋国做法却是极为奇怪，其似乎根本没有，或是不想有个统一的政令体系，而是时刻在转移。
    而且袁熙手下的辅佐官员，竟然是时时刻刻在更换的，打冀州的时候，袁熙移到了易京指挥，打乌桓的时候回到了蓟城，打江淮的时候，又会回到寿春。
    而每个地区，都有一套处理本地事务的班子，袁熙带人过去后，也不会深度介入当地政事，只就地建立军事体系，将重点放在击败敌人上。
    尤其当前袁熙又在邺城设立了陪都，让诸葛亮开府，等于是建立了小国朝廷，全力对付魏国，江淮放给了陆逊，蓟城放给了沮授。
    这种做法，其实在绝大部分曹魏官员看来，简直是在找死，若是任何一处有了自立之心反叛的话，马上就是数州生乱，晋国就不怕基业崩颓吗？
    但其中只有钟繇司马懿在内的少数人知道，这种做法极为可怕，这不仅昭示着晋王的自信，更说明其有一套极为稳定可靠的官员掌控体系，才能让各个地区各自施政，却又能相互配合，这明里暗里的功夫非一夕之功，有可能是经营了很多年，才能形成的。
    司马懿分析后认为，这种模式魏国根本学不来的，因为其中一个关键，就是信息传递的速度。
    他通过种种迹象发现，魏国的消息传速度，极限便是一天二三百里，这还是天气良好，道路干燥通畅，驿站能时刻保证马匹供应的最理想情况了。
    这还是最紧急的军情，一般的消息，传递数千里，可能要超过一个月，甚至数月，这种情况下，中央对地方的掌控把握是很不及时的，就像之前的魏讽案一样，那边都作乱半个月了，许都还没有收到消息，自然应对失措。
    而袁熙将政令中心化为数个区划，每个地区都由开府的大臣主导，一方面缩短了信息传递距离，另一方面，便是让司马懿感觉望尘莫及的，两国察觉的关键，便是晋国的消息传递速度，远快于魏国。
    驿站传递的前提，是通畅的大道，但到了山区和水路，速度便会大大减慢，但晋军通过超乎这个时代的手段，把数千里地区的消息传递的平均速度，压缩到了十天之内。
    这之间的差别是决定性的，这意味着什么奇袭变故，都不能对晋国造成根本性的打击，想要击败晋国，只有步步推进，正面消灭对方。
    这让司马懿有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这样的敌人，真的可以击败吗？
    随即有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有人出列道：“启禀大王，虽然可能吴国来不及救，但这个时候晋国也脱不开身，且关东局势尚可，故如今却是个极为合适的时机。”
    “臣以为，汉室失德，天下反乱，如今魏国顺应天时，应让汉室天子退位，以承大统！”
    轰的一声，朝堂群臣全部乱了，他们面现惊慌之色，齐齐向声音看去，想看看谁这么大胆，却是看到发话的乃是司空华歆。
    当即有人喝骂出声：“华歆，你个胆大包天之徒，怎么敢谣言蛊惑大王，做这种被天下人唾弃的事情？”
    “魏王在世时尚不会如此做，你这样是想让魏国灭亡吗？”
    此话一出，众人都知道此人完了，你是真看不清形势，还是自己找死，曹丕什么想法，轮得到你来挤兑吗？
    果然曹丕眼中闪过了一丝阴沉之色，他本来是想让华歆试探群臣一下，如今看来，好像事情并不顺利啊。
    天子禅让之事，曹丕绝对不是临时起意，而是和心腹大臣们商量的结果。
    如果说曹操在世的时候，尚且能通过消灭诸侯壮大声势，连续封了魏王魏公，但如今曹丕，却是不再具备这种条件了。
    因为他的敌人是晋国，能守成就不错了，更别说将其消灭造势，今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难过，与其如此，还不如早日称帝，吸引想要投机的势力归附，说不定还能和晋国有一战之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