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你的愿望
    福祸向来相依，祟神的高危险性决定了它并不是温顺听从人类指挥的能量，恰恰相反，若是一不小心被它抓到机会，爆发的灾厄将瞬间吞没整个踏鞴砂。
    更何况……影扫了眼踏鞴砂的方向，心中轻叹。
    她能感知到，踏鞴砂的冶炼厂已经出问题了，若不及时处理，稻妻子民承受的苦难又要多上一些。
    影收回目光，转向陈天枫，还未开口便看到他稍显惊讶的眼神，眉毛微皱：“怎么了？”
    怎么这么看她？
    “没什么，不，应该说非常好才对。”
    陈天枫摇摇头，露出笑容：“吃掉一半祟神是吧，简单，交给我就好。正巧没吃过，尝尝是什么味道。”
    神明的成长往往只在一瞬间。
    躲在一心净土，逃避了五百年的影，终于将目光投向稻妻，开始正视稻妻面对的问题，并尝试着踏出第一步。
    这可是了不得的好事情，值得吃半个祟神庆祝一下。
    “那个，两位？”
    散里看着像是忘记她的存在，一心一意私聊的陈天枫和影，小声道：“方才都是误会，若是没什么事情，可否容我告退？”
    “不急，我有些事要问你。”
    陈天枫像是才想起这里还有第三个人似的，转过视线，在散里隐含警惕的目光中开口道：“你的名字是？”
    “您可以称呼我【散里】。”
    “好名字。你的身份是？”
    “鸣神大社的巫女……”散里瞄了眼两人的表情，见两人没有半分相信的意思，无奈道：“好吧，我是因意外而诞生的地脉污秽。”
    “你来这里的目的。”陈天枫继续问道。
    “……”
    散里沉默几秒，又靠近影几分，仿佛这样心中更有底气、更有安全感似的：“为了寻找命定之人。”
    影看着散里，心中莫名的熟悉感愈发强烈，她皱着眉：“什么命定之人？”
    “能净化污秽，受雷赏识之人。”
    “净化污秽？你想自杀？”
    “……大人可以这么认为。”
    散里轻轻颔首，道：“您知道的，雷樱树象征着雷神的永恒守望，有着祓邪、净化地脉的力量。但疏导污染的树根久而久之也会被侵蚀，受污染的部分陆续结成肿瘤。倘若置之不理，不仅神樱会遭受损伤，稻妻也会因此面临灾厄。”
    “真是奇妙，污秽竟然会希望自己被净化。”
    影眼神微眯，目光停留在散里的白狐面具上，忽然问到：“你为何一直戴着面具？”
    “……因为一些不便言说的缘故，大人无需在意。”
    “你给我的感觉很熟悉，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大人认错了。您是稻妻的将军大人，而我是地脉中流淌的污秽，又怎么可能见过。”
    “那你把面具摘下来，让我看看伱的脸。”
    影紧追不舍，那份熟悉感愈发强烈，某個名字也在胸膛翻滚，呼之欲出。
    “……”
    散里偏过视线，道：“抱歉，将军大人。如我等污秽，在诞生之处模样便是完整的，故而面具下什么都没有——面具就是我的面容。”
    “这种粗劣幼稚的谎言，你以为我是五百藏么？”
    影忽然怔住，看着散里，眼睛一点点瞪大，那个熟悉的名字终于被脱口而出：“狐斋宫……你是狐斋宫？！”
    五百藏是稻妻有名的大妖狸，心性单纯宛如孩童——较为活泼调皮的那种。
    狐斋宫最喜欢的便是用幼稚的谎言哄它，每一次五百藏都会傻乎乎上当，很久才反应过来，气恼地喊着“再也不原谅那狐狸女人”，可当下一次狐斋宫去找它，又会很快和好如初，似乎全然忘记自己前不久的话语。
    狐斋宫最后以此哄骗五百藏是在五百年前。彼时漆黑灾厄突至，狐斋宫前去阻拦，临别前担忧这不会打架的大妖狸被灾厄波及，便找到它，说是要同它玩捉迷藏。让五百藏尽快藏好，不要被她轻易找到。
    妖狸一族最擅躲藏，可狐斋宫总是能识破五百藏的伪装。这次捉迷藏是五百藏第一次赢，也是最后一次胜过狐斋宫。
    散里低着头，面具下睫毛微颤，轻声道：“将军大人，您认错了。”
    她不是狐斋宫，尽管她继承了狐斋宫的记忆。
    狐斋宫是鸣神大社的宫司，是真的眷属，也是影的挚友，是为稻妻倾尽一切之人。而她只是污秽，由狐斋宫的记忆，凝聚而成的污秽。
    “……”
    影紫眸亮起，不死心般再次探查散里的本质——答案显而易见。她手掌攥紧又松开，沉默良久，轻吸口气：“能和我讲讲你的故事吗？”
    “我的故事很乏味……”
    散里抬起头，对上影的目光，看到紫眸中流淌的怀念与悲伤，拒绝的话语便怎么也说不出。她心中轻叹，又远离陈天枫一分，靠近影一点：“但如果你想听，我就不会拒绝。”
    陈天枫：“……”
    陈天枫只当自己没发现散里的小动作。
    散里沉默几秒，似乎在思考如何讲述自己简短的一生。渐渐地，她有了想法，面具下樱唇轻启，语气分外温柔。
    迷茫的诞生，不知所措的游荡，记忆中的“自己”与现实的矛盾和割裂，不明白自己究竟是谁的痛苦，和最后在那份温柔记忆唤醒下的明悟。
    散里轻声讲着，将名为【散里】的存在的诞生和成长一一讲给身前的神明，最后微笑道：“这就是我的一切了，将军大人。”
    影沉默很久，直到月亮偏斜，才轻轻吐出口气：“你想要进行神樱大祓，对么？”
    “嗯，这是我的职责。”散里颔首。
    “我明白了。”影抿着唇，道：“我会帮你的。”
    散里面具下眼睛眨了眨，惊讶笑着：“我还以为你会阻止我。”
    “这是你的愿望。”
    影挪开目光，不去看她：“于情于理，我都不该夺走它。”
    “谢谢。”
    散里看着影，在这一刻不知为何很想抱一抱她。
    她手臂微抬，又很快停下，在影转回目光前放下：“那就麻烦将军大人，帮我找到命定之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