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中的春天，是“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一样的诗意雅致。
    九泉的这个春天，却是一个例外。
    “唉，大早上的刚上班，就又起风了，春天不刮风沙就好了。”
    相比罗修平淡的叹息，宁小婧就显得有些咬牙切齿。
    “这讨厌的天气，还让不让人活了。”
    “你还好，不用经常外出，在办公室里门窗一关，就啥事没有。”
    “门窗关得再紧也挡不住细小的沙尘，大风过后，不管是家里，还是办公室，都会留下一层土。”
    宁小婧埋怨了几句，随后扫了眼其它部门汇总而来的文件，看向罗修，道：“不说了，来正事了，老板在哪里？”
    “我在这儿。”
    看着不知从哪个角度出来的老板，宁小婧被吓了一跳。
    郭阳笑着说道：“你们只记住了风沙，就没记住晴朗日子的蓝天？”
    “风沙也不是天天来。”
    宁小婧瘪了瘪嘴，随后指着电脑界面上打开的界面说道：“老板，集团办公室刚发给我的，市面上出现了很多天禾的负面新闻。”
    郭阳皱了皱眉，凑近了看了起来。
    “天玉1号种子强势冲击，我省种子公司难以招架——吉省日报。”
    “按粒卖、按粒种，天禾种业的天玉1号带来颠覆性冲击。”
    “天玉1号横扫鲁省，市场份额高达70%。”
    “天玉1号攻城略地，中小种企岌岌可危。”
    “忧起天玉1号，六成玉米地用同一种种子。”
    …
    没看一会儿，郭阳眉头就舒展了开来，“这算哪门子负面新闻？”
    宁小婧眨了眨眼睛。
    郭阳看着她说道：“这样的负面新闻越多越好，天玉1号是国产种子，还怕别人说吗？”
    脚步声传来，郭阳注意道瞿阳走了过来。
    “老板，今天突然就多了很多关于玉米种业市场的报道，其中有些可能要注意一下。”
    郭阳有点讶然，指了指宁小婧的电脑，“我刚看了下，对天禾来说是好消息吧！”
    瞿阳欲言又止的模样，沉吟了下，“是关于先玉335的。”
    郭阳挑了挑眉，有点意外，先玉335还能弄出什么幺蛾子？
    “走，去我办公室说。”
    “我先去叫一下老严。”
    天玉1号种子已经加工完了大半，目前正在抢抓蔬菜种子的生产，严群这会儿应该还在生产车间里。
    郭阳进了办公室后，本想开窗透透气，但想到今早起的风沙，又顿住了。
    只好把空调打开。
    顺便又坐在茶几上，泡起了功夫茶，等了会儿，瞿阳和严群才一起过来。
    “先玉335又怎么了？”
    “李灯海耍了我们，说好一起打击套牌，却突然变卦了。”
    种业峰会上，登海种业是率先响应郭阳打假号召的，是郭阳心中比较完美的合作伙伴。
    所以陡然听到被登海种业耍了，郭阳明显的迟疑了下。
    不过瞿阳更不可能无的放矢，“详细说说看？”
    严群也是一脸好奇的模样，种业峰会上，老板和天禾种业大出风头的事，他也有所耳闻。
    怎么突然就变成被人背刺了？
    瞿阳说道：“登海先锋公司根本就没有打假，我看了媒体报道才知道，有大量的套牌先玉335充斥在市场上。”
    郭阳和严群都愣了愣，没有打假？甚至允许套牌种子发展？
    这又是什么逻辑？
    先玉335因为秸秆高，抗旱性好，产量和淀粉含量高，也得到了一部分农户的认同。
    除了天玉1号外，就数先玉335，以及拥有众多老客户的郑单958还能占据一席之地。
    而且先玉335的售价也不便宜，毛利润也在60%以上。
    “李灯海为什么要这样做，这完全是自毁长城啊！”
    瞿阳摇了摇头，“登海先锋是想扩大先玉335的市场，而且李灯海可能也不能完全做主。”
    先玉335是登海种业和先锋种业的合资工资登海-先锋旗下的种子，其中登海持股51%。
    瞿阳这么一说，郭阳就意识到了什么。
    套牌种子往往比正牌种子便宜很多，农民大规模种植套牌先玉335种子，登海-先锋并非不知情。
    这就好比当年微软公司当年放任盗版一样，先让你大规模使用，占领市场份额。
    然后在合适的时候就会举起打击盗版的大旗，收取巨额专利使用费。
    “被李灯海摆了一道啊！”
    郭阳叹了叹气，“这种事他不可能不知情，甚至还可能是他拍板同意的。”
    郭阳回想了下种业峰会上的场景，当时他可是率先响应的，甚至峰会前，李灯海就在暗示联合。
    结果私下里却来这么一手。
    李灯海那朴实的农民科学家形象顿时就变了。
    他不仅是农民科学家，还是一位商人，更是国内第一位引入外资种企力量的国内种子公司。
    瞿阳笑了笑，“都是为了利益，商业斗争嘛，尔虞我诈很正常的。”
    严群也跟着说道：“与先玉335相比，天玉1号的优势很明显，今年的制种面积扩大后，天玉1号留下的市场空间就很小了。”
    “总之就是，秋后的蚂蚱，最多也就蹦跶今年一年了。”
    郭阳看着两人一个劲安慰他的模样，顿时感觉画风不太对。
    “我可一直没把先玉335放在眼里。”
    “我只是感慨，商业斗争不能有一丝侥幸，亏我还在峰会上分享了那么多的育种和营销经验。”
    瞿阳笑道：“小事，小事，斗争到最后，还是要拼种子的质量。”
    郭阳思索了片刻，“先玉335号想扩大市场影响力，天禾偏不能让他得逞。”
    “严总，今年的制种任务很重噢，现在谈好的基地面积有多少了？”
    得益于天禾提高了制种亩保费，现在整个制种基地市场都是一片混乱。
    河西走廊的亩保费通常在1200-1500元左右。
    但天禾因为天玉1号的高产，亩保费上涨前就在1850元左右，上涨20%后，直接来到了2220元。
    再加上给村集体的服务费也上调到了50元/亩。
    这收益，哪个镇，哪个村子看了不迷糊？
    严群说：“目前已经超过了30万亩。”
    30万亩，也就是近6亿斤种子，也就是差不多1.7亿亩的播种面积。
    明年全国玉米播种面积应该也在4亿亩出头。
    还不到一半的比例。
    郭阳发了狠，来吧，有本事来硬碰硬，“直接往50万亩以上签！。”
    “50万亩！”
    瞿阳和严群惊呼出了声。
    “对！签不下这么多的制种基地吗？”
    两人看着斩钉截铁的老板，相视一眼，从各自的眼里都能看到惊讶的神色。
    50万亩，如果制种丰产的话，就是10亿斤种子，往年全国一年的玉米用种量。
    严群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签肯定能签下，去年的制种涉及60多个村和27个农林场。”
    “制种费1.88亿和服务费400万元，天禾已全部结清，兑付率100%，其它很多种企到目前的兑付率都还没到90%。”
    “平均每个村子集体服务费收益都是6万多元，每家每户的收益都是冠绝张掖，制种户对我们赞不绝口。”
    “现在张掖地区的制种村，但凡知道我们的，都想和天禾签约。”
    “真要签50万亩，土地上没有问题，唯一难得还是管理。”
    瞿阳也跟着说道：“销售也不是问题，天玉1号这几年没有库存，仓库大部份时间都是空着的，总得用上吧。”
    郭阳沉声道：“那就签。”
    河西走廊2005年的玉米制种面积为一百三十多万亩。
    经过天禾这么一闹，制种基地面积大概率还会继续扩大，而找不到基地的种企又会转道疆省、蒙省等地区。
    了解了前因后果，也作好了部署安排，泡了两杯茶喝后，郭阳也冷静了下来。
    看向瞿阳。
    “你是从哪里得知先玉335有大量套牌的。”
    瞿阳也学着慢悠悠的品茗起了茶水，“昨晚上那些新闻报道的画面里，除了天玉1号的销售盛况外，先玉335出现的次数也不少。”
    “噢？”
    “在黑省的记者采访现场，冰城的一个农资产品商业街，街道两侧，先玉335的广告随处可见。”
    “这个记者大概进了10家门店，其中天禾的代理商店里排满了家，但其余9家店只有一家门口罗雀。”
    “另外8家店里人虽然不多，但也有客户，这8家店都在销售先玉335。”
    “然后我就怀疑上了，一调查，果然有问题。”
    “有的种子一条街上的商铺95%以上都在套牌先玉335。”
    “也发现有的种子店偷偷的在店前摆一个天玉的袋子，吸引顾客。”
    …
    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后，瞿阳和严群各忙各的去了。
    郭阳坐在茶几旁，品着茶，对这次的媒体报道反而感兴趣了。
    这段时间以来，天玉1号的销售盛况是空前的。
    从南到北，展销会、直营店、代理店、农资超市，往往是种子一到，就会排上长队。
    他前几天也去市面上考察过，去的几家门市都被前来采购的农户围得水泄不通。
    压根儿挤不进去。
    好在天禾种业年前加工出的存货多，生产线也一直保持平稳运转。
    种子的供应上，至少春播这季是没有问题的。
    不过，据他所知，很多计划夏播玉米的农户也在备种了。
    天玉1号种子算上打假回收的3000吨，也只有2.06亿斤，大概能播种5880万亩。
    全国的6分之一左右。
    而去年这个数据是1100万亩。
    天玉1号是2002年11月培育的种子，至今也3年零4个月时间。
    推广的时间更是只有两年半，充其量也就是三季。
    这绝对是个了不起的成绩！
    别的不说，德农的郑单958是被天玉1号拉下神坛了，当然，这不算上套牌种子。
    郑单958和先玉335故意放任不一样，郑单958现在是想打假，但尾大不掉之势已经形成了。
    至于先玉335？
    既然放任了，登海今年的利润肯定会受到影响。
    明年天禾更不可能给其机会。
    喝了会儿茶，
    郭阳又看了会儿天玉1号的回款数据，一长串的数字让他看花了眼。
    数了好几次，才确认没数错。
    足足36亿！
    净利润超过了2500%。
    完全就是一粒种子一粒金，属于天玉1号的狂飙盛宴已经到来。
    而且至少有七成种子已经到了农户手里，郭阳嘴角不由得就咧嘴笑了起来。
    他迫不及待想看看媒体是怎么描述和报道天玉1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