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你背叛了高贵之红
    汤米并没有待在审讯室中，也没有进监狱去踩跑步机。
    他被非常慎重的关押在红皇后区的监察局的地下密室中。
    双手被发光的镣铐锁住、赤裸着的背部被烙下了闪耀着银白色光辉的封印。他全身上下只有一件没有口袋的短裤，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东西。
    汤米契约的上位恶魔被大守护者十分钟就剁掉了。而他被关押之后也被搜过了身，确认身上没有任何饰品或是材料——甚至连他的嘴巴都掰开仔细确认了里面有没有藏着假牙。
    作为一名恶魔学者，他应该算是被解除了武装……但即使如此，他还是被律法师们打下了牢固的封印，让他体内的法力无法调动。同样是光属性的法力，在牧师手中能够治愈他人、驱散黑暗；但在律法师手中就会化为束缚与封印。
    尽管当时在大守护者面前，汤米毫不犹豫就下跪投降了——其实在看到大守护者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自己跑不掉了。
    当时如果汤米直接逃走，大概率就会被观望着的狮鹫直接追上。甚至有可能会被骑着狮鹫的大守护者亲自赶来。
    ——他连不带狮鹫的大守护者都打不过，更不用说是带着狮鹫的了。
    就算他真逃脱了……那他也会成为逃犯而被通缉。
    毕竟他也不是什么籍籍无名之辈，“汤米·劳合”在整个劳合区都是大名鼎鼎。他这体型也显然不适合隐匿。
    最重要的是——他不想就这么死去。
    大守护者眼中的冰冷与愤怒吓到了他。
    如果不及时投降的话，哪怕没有被杀死、而仅仅只是被击倒或是击伤，他也会被梅格的言灵所杀。但他之所以会投降，不是想要死的更干脆一点……而是他的确有活下来的把握。
    ——因为他手中握有太多的牌了。
    汤米可以百分之百的确认，博卡知道的东西绝对不如他多。甚至不如他知道的十分之一多。
    他平日把最重要的那部分工作都揽给自己，就是为此刻而准备的。
    他知道太多人的把柄了：整个圆桌厅，至少三分之二的骑士都直接或是间接寻求过他的经济支援，其中至少有八成以上的证据都被他细心保存。
    而他还知道高贵之红结社在阿瓦隆各地的据点、暗号；知道那些打入进来的间谍如今都在哪里、做什么工作。他还知道哪些骑士或是骑士家族中的哪些人与星锑或是鸢尾的间谍有联系，知道哪些大人物曾经犯下过大罪……这些证据他也都分别在不同地方保存着。
    退一步讲，他至少也是个第四能级巅峰水平的恶魔学者。
    只需要完成进阶仪式，他就可以晋升到第五能级。他可以在仪式中保送指定的人进阶到第五能级——毕竟第四能级的进阶如果失败，就会严重损伤灵魂、甚至可能有生命危险。整个阿瓦隆都没有多少第五能级的强者。
    但是他体格强健，能撑得住仪式反噬。诞生大量第五能级的超凡者，也是有意义的；就算他自己进阶也无所谓，毕竟他是没有契约恶魔的恶魔学者、某种意义上也是无害化的。
    而无论他是否进阶成功，他也都可以作为一个活体的超越道途检测器。只要官方将怀疑的人送过来，他就可以说出来对方是否有超越道途的等级。
    ——他实在是太有用了，各种意义上都是如此。
    也正因如此，汤米被关起来之后反而变得强硬了起来。因为他确信，自己将这些东西全部说出来之后，监察局就必须仔细考虑。而为了让他活下来，他们就会让梅格解除言灵。
    虽然汤米已经被封印了，但他至少可以自杀、不让律法师搜索到自己的记忆——恶魔学者最后的力量，就是将自己作为祭品进行献祭来召唤恶魔。更不用说，他知道的秘密实在太多、甚至其中很多东西汤米自己都记不清，得依靠自己藏在某些地方的文本结合密码来分析。
    搜索记忆只能搜索近期的所见所闻，但是“所想”与“技能”是无法看到的。也就是说，没有人知道他的密码到底是多少，就算得到了加密文档也不好解谜。
    这是汤米专门针对律法师的记忆搜查而进行的准备。
    ——假如他被杀死，那么这些秘密就要不见天日了。他如此威胁道。
    于是，局势就进入到了汤米所熟悉的环节——博弈。或者说讨价还价。
    如果他不合作，就会被梅格咒杀；可如果他死了，那么阿瓦隆就会丢失大量的宝贵线索，而且阿瓦隆也找不到比他更有价值的情报源了。
    而很多秘密只有他一人知晓，搜查记忆也找不全。
    也就是说，汤米如果死了就是双方都不希望见到的局面；可他终究身上绑着三天不解除就会死的炸弹，而这件事的主动权是握在监察局手中的。
    双方就陷入了一场博弈。监察局不希望汤米死，但又必须拿这个威胁对方来吐出更多的情报；而汤米知道自己非常有用、也知道监察局不想让自己死，所以他就紧咬着牙不松口、想要争取更多的利益。
    而这就到了汤米的舒适圈内。他最擅长的就是博弈。
    汤米没有要求解除言灵，而是要求至少先进行缓刑、时间加长到三十天——如果监察局同意的话，他就会说出三个近期的秘密、其中就包括失踪的艾华斯，作为他们的第一次交易。
    而作为双方合作的诚意、以及证明自己所言非虚，他问了问来审讯的监察局长，问她有没有讨厌的骑士。
    在对方报出了三个对女王颇有敌意的骑士名字之后，汤米毫不犹豫的说出了他们的罪行、以及证据的保存位置。
    “这是试用品。”
    汤米的眼中闪烁着狡猾的神色：“你们尽可以试试看，我说的是真是假。
    “如果可以的话，就请梅格大人把我脖子上的绞索稍微放松一些……我会更有价值的。”
    而监察局自然也不是吃素的。他们想要更多，那么合作的主动权不能落到汤米手中。
    于是他们将他关到绝对安全的地下室，打算先这么晾着他。
    一天已经过去了，汤米的寿命还剩两天。等他还剩最后一天或是半天的时候，就算心里有数、但他也肯定着急。别看汤米现在冷静又狡猾，等他血压一上来、巨人血统自然就会把他的头脑冲昏……等到时，他们再去聊合作也不迟。
    没有食物，没有灯火。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汤米就这样被封在无光无声的小黑屋中。
    这是一种很有效的拷问手段。
    如今大半天过去，他已经不知道外面的时间是多少了。甚至感觉早就已经过去三天，或是马上就要到时间了……心中的恐惧让他产生了幻觉，童年时的回忆如同幻灯片般播放着。
    那些自己所见的、所杀的人，如同幻觉般浮现在眼前。他们说话的声音，笑声、死前的哀嚎在耳边响彻。而汤米蜷缩在床上，睁着眼睛却一动不动。
    汤米是三代之后的混血巨人。
    而同时，他也同样是一位半精灵。
    他体内的巨人血统仅有八分之一，而精灵血统却有四分之一。
    按理来说，他应该只是一个脾气暴躁的半精灵才对。
    可到他这一代的时候，体内的巨人血脉却突然返祖，表现得异常活跃……
    他出生之前，父亲就失踪了；而他的母亲生下他之后改嫁，结果不到两年也病死了。
    当汤米三岁的时候，他的父母和他就已经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但即使如此，他的父亲仍然还在养育他。
    ——直到他五岁的时候，因为无法抑制体内的暴怒之血，一脚就踢断了奶奶的膝盖。
    他因而被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继父暴打一顿后，直接抛弃到了劳合区。
    那个时候高贵之红还没有进入玻璃岛，因此劳合区也没有那么多急缺材料的恶魔学者。所以他至少不会当场分解变成人形自走材料。
    虽然混血巨人的心脏、骨髓、肝和肾都可以作为稀有的炼金材料，能够分别用来制作巨人力量药水、狂怒魔药、强效保胎药和长效兴奋剂。但五岁的巨人看起来与普通人类孩童的差距也不大，也不会有人发现他是一个混血巨人。
    不过，一个带着昂贵物品的成年人被丢到劳合区，大概率就危险了；但孩子到了劳合区反而很安全。
    因为在这里，孩子是一种商品、是培养刺客所必须的材料。强壮、聪明又灵巧的孩子更是如此。
    那时，灰绿女士还只是一位高级刺客，还不是这方面的管理者。但她的上司……也就是把她从小养大的“妈妈”是。
    她的“妈妈”捡走了汤米，让他进行刺客锻炼。然而汤米缺乏适应道途的天赋——他体内呼啸澎湃的怒火，让他无法保持沉默与寂静、更无法待在黑暗中冷静的观察一切。
    于是汤米就又被抛弃了。正巧当时上一位劳合还需要更多的养子，就从她这里把汤米买走了。
    算上劳合会长自己的妻子，汤米一共有七个父母。然而他却从没有感受到亲情。
    ——没有人知道，汤米其实并没有被自己的养父选中、继承“劳合”之姓。
    当时最有希望继承“劳合”的，是汤米的姐姐。
    他们兄弟七个，汤米排行第五。
    而排行第四的“罗薇塔”有着均衡道途的适应性，聪明又漂亮、并且足够冷酷。
    她十四五岁的时候就通过贩卖远洋情报而赚了一大笔钱。而她在十八岁的时候，甚至与一位王子交好——若非是对方被诅咒所杀，她甚至有机会成为王妃。
    但即使如此，她也利用王子的身份而混入了阿瓦隆的高级圈子中。靠着她那落落大方的体态，以及渊博的学识、很快就成为了社交圈的宠儿。那时她已经是劳合社的副会长了。
    汤米意识到自己肯定争不过她。而“蛇之众子”的仪式一旦结束，自己道途潜能就会被抽走。
    所以他在谋划过之后，通过研究仪式完成了一场谋杀。他用诅咒让自己的姐姐得上了嗜兽癖，让她与公牛交合并被人们意外发现。而她在那之后就选择了自杀。
    但她实际上自杀失败了——汤米用另外的一具女尸伪装成了她的尸体。他将“罗薇塔”强暴并献祭，用她和自己的两个弟弟作为祭品召唤出了迷宫魔。
    他的父亲没有意识到这是汤米的所作所为，于是就将劳合之名给予了他。为了防止他之后反应过来，于是汤米就将他的父亲也拖曳到迷宫中活活饿死了。
    当时监察也怀疑过他，但是根本查不到任何证据。
    因为他们的尸体要么在迷宫魔的迷宫中、要么就因为踏入梦界而融化了。他们的尸体根本不在物质界，甚至都不是在物质界死去的。
    紧接着，当时才十六岁的汤米，就聪明的意识到自己需要完善证据链、才能将自己洗清嫌疑。
    于是他伪装出了他的两个弟弟盗窃家产、购买船票，并杀死了他们的哥哥姐姐、重伤了他的证据。在汤米愿意付出被手枪在身体上打中六发的代价之后，两个弟弟的失踪就变得非常合理了。
    至于被杀死的哥哥姐姐——那当然是他亲自动手的。
    他并不认为自己哪里有错。
    蛇之众子的仪式，本身就允许甚至鼓励互相残杀、不允许的是阿瓦隆的法律。所以他就既完成了仪式、又规避了法律。
    至于杀人——
    反正他也不是人类。汤米对此很是平静。
    他第一次杀人时就没有任何不适感，甚至感觉到兴奋和刺激——他还如此安慰自己：既然那些人将他视为巨人，那他杀人也没有什么问题。
    就是因为这种刺激感，他有时也会游荡在劳合区的夜里、猎杀一些敢于在深夜游荡在劳合区街道的人们，将他们做成仪式材料……再咒杀自己白天想要杀死的那些人。直到他越来越高，超过人类常见的身高之后，他才不再游荡了。
    他当时一度差点被发现了，还好后来多了一个“开膛手杰克”。把他犯下的那些罪行也一并慷慨的接过去了。
    后来，汤米就被高贵之红结社盯上了。
    说到高贵之红……
    汤米突然眉头一皱。
    ……说起来，监察局有没有给自己准备诅咒对策？
    他如果背叛了高贵之红，对方恐怕就要来咒杀自己了。他们很容易就能拿到自己的头发，即使不知道他在哪里也是可以咒杀他的。
    这么说来，他的交易列表里还得包括“让一位牧师随行保护”。如果他被诅咒了，就要让他及时驱散……从这点来考虑，或许索要一位女牧师会更好。
    而就在这时，他突然听到了细微的脚步声。
    这让他停滞的思维一瞬间就活跃了起来。
    小黑屋中出现了第二个人，他的第一反应是欣喜——但紧接着，他就立刻感到了警惕。
    为什么对方没有开灯？
    为什么他只是走近，却一言不发？
    于是汤米也警惕的闭着嘴，翻身坐起、身上的肌肉绷紧。虽然他的道途之力不能使用，但他的躯体还是很健康的。他投降的及时，也并没有受伤。就算是被人用枪械扫射，他也能用巨人的强健肌肉夹住子弹来求生。
    “——汤米·劳合阁下。”
    一个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响起：“是吗？”
    “……是我。”
    汤米沉声问道：“你是谁？”
    下一刻，汤米看到了一抹红光。
    那是他所熟悉的戒指“高贵之红”。
    他们来人救我了？
    ……不，不对。
    “你是来杀我的吧。”
    汤米坐在床上，肯定的答道：“伱就是阿莱斯特——你到底是什么人？如果你要杀我的话，至少让我听听你真实的声音吧。”
    短暂的沉默过后，一个轻柔而甜腻、如同蜜般的女声响起：“是的，我要杀你。
    “——因为你背叛了高贵之红。”
    她话音落下，汤米全身便被影魔直接贯穿。但他没有发出痛苦的嘶吼声，因为他的脖子被什么东西缠住了。
    而在这时，他沾着自己的血在床上写着：“阿莱斯特”、“女人”、“高贵之红”。
    ——我死了，你也别想好过。
    汤米恨恨的想道。
    四千七百字的大章，今天又是七千多字的更新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