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苏成意抱着neco躺在沙发上消磨时间，的确比自己一个人独守空房要好受的多。
    不得不说，养宠物的意义恐怕就在于此了。
    翻来覆去半晌，差点就要睡着的时候，接到了小郑的电话。
    “喂~少爷，老奴这边算是满血复活了，咱们晚上要不要聚一聚啊？
    这么一场大仗打完，不来个庆功宴说不过去吧？我可是给工作室的人都提前放假了啊。”
    “谁聚一聚？”
    苏成意的声音听起来没什么精神。
    “诶哟，这话问的，肯定是咱们几个啊。你，我，大明星，还有大明星的小助理。”
    小郑“啧啧”了好几声，旨在指责这人不解风情。
    “那恐怕不行。”
    苏成意翻身从沙发上坐起来，窗外夕阳西下，正是傍晚时分。
    “不至于吧少爷，二人世界差这一会儿啊？”
    “没有二人世界，她去跟队友们聚会了。”
    苏成意低下头，看着neco在自己的腿上踩来踩去。
    “我说你怎么这么丧里丧气的呢。”
    小郑恍然大悟，马上就说道：
    “那就咱们俩聚吧，刚好今天的事儿还想跟你聊聊。”
    “.”
    苏成意原本想拒绝的，但是听到他这后半句话，又改了主意。
    小郑作为眼下最得力的僚机，有权知晓全部情报。
    再者说，他的确也需要跟信得过的朋友聊一聊。
    “好好看家。”
    临出门时，苏成意蹲下来rua了一把neco的小脑袋。
    “喵。”
    显然，对方没有要配合的意思。
    两人随便约了一家烤肉店，乍一看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不过位置不错。
    两人座自带小隔间，拉上门帘之后，很适合聊点秘密。
    “五肉，里脊，培根，烤馒头片，锡纸娃娃菜.俩烤羊腿，再来盘炸生米。”
    小郑在菜单上勾勾画画，苏成意撑着下巴漫不经心地听着。
    没想到这家店装修看起来像是韩式烤肉的类型，菜品倒是实打实的本土烧烤。
    “ok，暂时就这些了。我们自己烤就行，麻烦在门口挂个勿扰牌昂。”
    小郑笑嘻嘻地将菜单递回给了服务生小哥。
    苏成意等到人拉上门帘离开之后，才慢悠悠地说道：
    “点这么多你吃啊。”
    “这点东西两個成年男子吃下来绰绰有余好么？”
    小郑摇头反驳，又探身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
    “得了少爷，愁眉苦脸的做什么？今天是个好日子啊。”
    “我看起来很愁眉苦脸吗？”
    苏成意挑眉反问。
    “那倒没有。”
    小郑推了推眼镜，给出诚实的回答。
    主要是这人平日里就一副面瘫脸，完全叫人看不出来心情好坏。
    不过，一块儿待久了，多少还是能感觉到一点区别的。
    在来的路上，很会来事儿的小郑已经提前挂好了贵宾座，所以上菜速度很快，服务生小哥们一会儿功夫就布置好了一切。
    炭火在炉子里缓慢燃烧，冒着热气。
    小郑把涂好酱料的五肉一条条布置上去，他看起来是真饿了，眼神洋溢着对食物的热爱。
    苏成意虽然没什么胃口，但眼前肥瘦相间的肉条被炭火烤得滋滋作响，倒是觉得美食果然会让人心情好转。
    啤酒杯里装满了冰块，小麦汁儿倾倒而入，泛起一层白色的气泡。
    杯壁很快起了层水雾，握在掌心里，恰到好处地中和了燃烧的炭火所带来的燥热感。
    苏成意仰头喝了一口，感觉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松快了几分。
    这家店的环境算不上多么好，也不安静。
    苏成意能听到隔壁大哥碰杯划拳的声音，也能听到高考刚结束的、业务还不熟练的兼职服务生在对讲机里着急忙慌催单的声音。
    这是带着人间烟火气的热闹氛围，十丈红尘，世俗欢闹。
    苏成意觉得小郑不愧是小郑，他很会挑地方。
    只有在这样的场所，才有底气说出平日里不敢宣之于口的那些秘密。
    因为知道它会很快随着氤氲的炭火烟气消失在人声鼎沸中。
    远比那些隐秘的、高端的会议室要叫人放松得多，苏成意想，他这段时间真是受够那样的场所了。
    小郑成功把烧烤架上铺了个满满当当，心满意足地重新坐下来，用夹子扒拉着肉块儿，避免烤糊。
    “来吧，咱们边吃边聊。”
    小郑主动腾出手来，端起酒杯跟苏成意碰了碰道：
    “现在是怎么个情况？”
    “要说的话，我觉得陈锦之大概知道了。”
    苏成意看着炭火的蓝色火焰在眼前晃动。
    “知道了多少？”
    小郑对此也并不意外，他甚至有些奇怪陈锦之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晚。
    见到陈锦之的第一面，他就得知她是那个给mary连环诈骗案提供关键线索的新人。
    那位mary可不是什么好拿捏的角色，把圈子里好多老油条都给骗了个遍，光是小郑知道的就有十几例。
    而警方破案的关键线索，就是从陈锦之这里得来的。
    那时候的她可没有什么专业团队帮着参考，仅仅是凭着自己的敏锐直觉意识到了整件事情的不对劲，并跟mary周旋斗法。
    陈锦之不但没被骗，还反套路了一通，获得了对方大部分真实有效的个人信息。
    最后还是其他受害者那边打草惊蛇，mary决定提前收网，以至于直到最后也不知道是陈锦之揭发了她。
    怎么说呢，事后说起来可能没那么夸张，但只有真正见证过全部案情发展的，才能意识到陈锦之这个角色在破案过程中的重要性。
    专业训练过的卧底说不定都没有她这样的心理素质和拉扯艺术。
    所以，小郑从一开始就觉得双线发展是行不通的，对方可是那位陈锦之啊。
    没想到能捱到今天，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而且看起来，两人虽然气氛不太对，但也还没有彻底崩盘。
    堪称不幸中的万幸。
    “不知道，大概是全都知道？”
    苏成意皱起眉头，他对于这个问题也不确定。
    “那她.”
    小郑看起来欲言又止。
    “她没说什么，只是好像有那么一点不开心。”
    苏成意想了想，没找到什么合适的词汇来形容陈锦之今天的状态。
    “苍了天了，都这情况了还只是‘有那么一点不开心’？”
    小郑摇头喟叹，并往嘴里塞了一块五肉，含糊不清地继续说道：
    “为什么会是这种情况，我还寻思她要把你五大绑捆起来沉江泄愤呢，难不成她能接受你那个什么？？”
    “当然不会。”
    苏成意很快就否认了这种可能性。
    陈锦之对他有爱，也有依赖，但她绝对不会为此抛弃自己的人格和尊严。
    至少到目前为止来看，这是显而易见的。
    “她可能和我一样，只是在自欺欺人，暂时还不想面对这个问题。”
    苏成意用筷子戳起一块馒头片咬了一口。
    外层已经被烤得焦黄，但内里还是绵软可口的。
    “是的，我也这么觉得。”
    小郑同意这个观点。
    世界上最难的事情其实不是让傻子变聪明，而是让聪明人甘愿装傻。
    “那接下来呢，两人一起装作无事发生？不觉得很别扭吗？”
    “不知道。”
    苏成意把一整个馒头片都塞进嘴里。
    “她这明显是在等着你做抉择但是少爷，你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做抉择对吧？”
    小郑把烤好的肉分到对面的盘子里，试探着问道。
    “选不出来。”
    苏成意摇摇头回答道。“事情都到这一步了，我觉得修罗场爆发也是迟早的事儿。
    倘若真到那一天了，少爷，伱还是选不出来？”
    “如果真的到那一天了，我只会说出真心话。因为说任何假话，她们都是能听出来的。”
    苏成意垂下眼睛，看着啤酒杯里泛起的气泡。
    事到如今，提到修罗场，他也不会像之前那样好似惊弓之鸟了。
    因为已经接受了它迟早会到来的这一事实，可能是一年之后，也有可能是下一秒钟。
    小郑长叹了一口气。
    “这事儿整的真是哎世界上真有比这还难搞的事儿吗？我是真想不出来了。
    你们俩现在跟互相折磨有什么区别？哦对了，还有位全程被蒙在鼓里的大小姐。
    你就打算这样一直瞒着她了？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的话，修罗场爆发的时候，她该怎么接受？”
    小郑的疑问像连珠炮一样噼里啪啦的。
    苏成意其实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是知道真相却要被迫装作不知道比较残忍，还是作为唯一一个被蒙在鼓里的人，比较残忍？
    说不清楚。
    但这也不是苏成意能选择的。
    陈锦之直觉敏锐又心思缜密，想骗过她全无可能。
    楚大小姐天真善良，恐怕从来都觉得世界上没有一个坏人，所以好骗好哄。
    她们两人都没有错，错的是在中间贪心徘徊的人。
    苏成意自觉罪孽深重，也经受着一直以来的良心煎熬。
    但事情发展至此，已经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回头路了。
    “.说实在的，少爷。”
    小郑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你有没有后悔过自己的选择？”
    这个问题显然是在问他有没有后悔非要选择逆天而行两个都要。
    苏成意轻轻叹了口气，悠悠开口道：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
    “.”
    小郑一时无言，想痛骂此人渣男的同时，居然莫名生出几分佩服。
    这货是真的死犟死犟，不怕死的那种犟。
    “ok，不转就不转吧。”
    小郑喝了一大口啤酒平复心情，随后继续说道：
    “那接下来你就真有得忙了。以前说修罗场修罗场，总觉得好像还有很多时间。
    现在说修罗场，那就是真是有个滴滴倒计时的炸弹绑在你身上了。”
    “嗯。”
    苏成意点点头，这样的紧迫感就像是有把虎头铡悬在自己脑袋顶似的。
    啊不对，应该是狗头铡。
    开封府清汤大老爷的刑具，虎头铡是斩贪官污吏、祸国奸臣的。
    狗头铡则是负责斩土豪劣绅、恶霸无赖。
    算来算去，他也只配用这种。
    “别光嗯啊，少爷，好好想想啊，这他妈的可是性命攸关的事儿啊！！
    tell me！你也不想获得柴刀结局吧？！！！”
    苏成意这一会儿神游天外的功夫，小郑已经激动地站了起来。
    如果不是隔着热气腾腾的烧烤架，恐怕都要哐哐晃他肩膀了。
    “不太想。”
    苏成意点点头，回答道。
    “.”
    小郑忽然觉得眼前这人好像根本没那么怕死。
    也许这才是他敢于创造这种修罗场的根本原因。
    这货的疯批属性真是时不时就冒头一下啊。
    苏成意其实也没有那么淡然。
    他只是觉得，接下来他有时间和空间所做的一切所谓的补救措施，都是建立在陈锦之的自我牺牲之上的。
    而他能做的不过就是再多爱她一些。
    “对了少爷，iris这边尚且不谈，你们之间可以说是感情事。
    大小姐那边就不一样了，你要解决的问题可太大了。”
    小郑皱起眉头，提出了他最担忧的一个问题。
    “那位楚老板可不是个善人，他难打发得很。”
    “我知道。”
    苏成意点点头。
    前边说什么柴刀结局还可能是在开玩笑，这边可就是实打实的生命危险了。
    毕竟代入一下楚远江的视角，他也会想把这该死的渣男浇进水泥柱里.
    “但还是要纠正一点，说到底，也只是我和大小姐的感情事。
    你太看轻她了，像她这样的人，就算摘掉楚这个金光闪闪的前缀，也会活得很耀眼。
    而既然是我和她之间的事情，她就不会希望跟家族扯上关系。”
    苏成意补充道，在这一点上，他很了解楚倾眠。
    小郑“啧”了一声，赞许地点了点头。
    “你说得对，她看起来的确是这样的人。”
    话题聊到这里，最后的重头戏——烤羊腿，被端了上来。
    上好的腿肉被烤得恰到好处，色泽金黄，孜然和辣椒的香气袭来，叫人食指大动。
    小郑方才已经干掉了大部分的肉，本来以为要吃不下了，见到这卖相，又重新燃起了斗志。
    “麻烦再来打啤酒。”
    比起烤羊腿，苏成意倒是对啤酒更感兴趣。
    小郑一边哼哧哼哧啃羊腿，一边问了一个他好奇很久的问题。
    “少爷，事情到底是怎么发展到这个局面的。她们两人，你先喜欢上的是谁？”
    这个问题成功把苏成意给问住了。
    先喜欢上谁？他真不知道啊。
    “无意冒犯啊，但是但是，以我们正常人的思维来说，有一个喜欢的人，自然就会对另外一位敬而远之了吧？
    道德感稍微低一些的，见异思迁，移情别恋，这都可以理解啊。
    你倒好，直接剑走偏锋，两个都爱！”
    小郑啧啧叹息，只觉得此情此景，叹为观止。
    苏成意皱起眉头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觉得问题好像就出在这里。
    感情这方面，他好像真的是慢了半拍。
    当他后知后觉意识到“喜欢”这两个字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到了无法抉择的两难地步。
    “这倒不是我的本意。”
    苏成意仰头喝酒。
    “欸，一般来说，应该是大小姐先来的吧，不是青梅吗？”
    小郑凑近了一点，贼兮兮地问道。
    终于从刚刚沉重的话题转到了现在较为欢乐的吃瓜环节，他的心情很不错。
    苏成意沉吟了半晌，不知道怎么回答。
    虽然的确是青梅没错，但他重生之前，压根不知道还有这种事情。
    所以，某种意义上来说，楚倾眠和陈锦之一样，都是天降。
    这样的喜欢，就更加谈不上先后顺序了。
    “少爷您知道吗，有时候我也很想共情你一下，可是我踏马的做不到啊！”
    小郑“哐”地一声把杯子砸到桌上，神情很是悲愤。
    “到底是哪路神仙在有了楚大小姐这种青梅女友之后，还能爱上别人的？！
    你知道圈儿里有多少人在等着当赘婿吗！追她的人都排到法国了！
    好吧好吧，想到那人是陈锦之就又觉得情有可原了但是，我想了想，站在普通人的视角来看，似乎都会逼着自己赶快回头才对？
    我不是说陈锦之哪里不好啊，她是完美的。
    只是，如果功利性地考虑到很多现实因素的话，或许选择大小姐的会更多？”
    小郑是站在自己的视角来说的，因为他不想努力了。
    苏成意想了想，忽然问道：
    “你看过狄更斯的《远大前程》吗？”
    “没看过。”
    小郑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转移话题，一脸懵地摇了摇头。
    “里面有句台词是这样的。”
    苏成意微微一顿，慢慢开口道：
    “我爱她是违背常理，是妨碍前程，是失去自制，是磨灭希望，是断送幸福，是注定要尝尽一切的沮丧和失望的。
    可是一旦爱上了她，我便再也不能不爱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