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4章 雪（二）
    走上城楼之后，朱厚照突然精神抖擞，轻轻推开朱厚烇和太子。他昂首挺胸，吹着寒冷北风，独自一人走向御座，端坐目视城楼下的文武百官。
    天色昏黄，北风愈发凛冽。
    朱厚照伸手探向空中，感觉到点点冰凉，几片雪融化在手心。他缩手端详，脸上露出微笑：“下雪了。瑞雪兆丰年，明年一定有好收成，可惜苍天不欲让朕再看到。”
    御座之后已经放了几个没有明火的铜火炉，希望能给朱厚照提供一些热量。
    “大将朝拜！”
    南征的指挥官何松带着几名武官上前，越过百官和使节，向皇帝行四拜大礼。
    这次立功的武将，都留在安南镇守，还得防止安南的情况有什么变化。
    军乐队入场，司乐官跪拜高呼：“圣天子在上，请奏凯旋乐！”
    朱厚照面带微笑：“准。”
    “准奏凯旋乐！”
    “准奏凯旋乐！”
    太监、侍卫次第大呼，将皇帝的旨意传达到楼下。
    军乐响起，威武雄壮。
    俄尔乐止，鸿胪寺卿留志淑上前大喊：“宣露布！”
    承旨官从城楼跑下，将露布放在桌案上。
    兵部尚书王宪上前等候，留志淑喊道：“跪搢笏！”
    王宪将笏板插到腰间，跪在案前接受露布。随即，他从文武百官中间，由北向南走到既定位置，与展露布官一起将露布打开。宣告天下：
    “安南黎氏一族窃据我大明交趾之地，掠我子民，戮我百姓……今近卫军统领何松代天子兴师南征……收复交趾故地，生擒安南伪王及黎氏一族……此功威震天下，慑服南洋。安南伪王投献图册，悔恨其窃据之罪，交趾故土重入了我大明版图，永为我大明之土”
    雪，越下越大。
    王宪的声音并不洪亮，却仿佛传遍每个角落，午门上空飘荡着赫赫武功。
    留志淑再喊：“献俘！”
    礼乐大作，腾骧四卫的将校，带着俘虏入场就位。
    刑部尚书颜颐寿出列，快步来到午门前，跪地奏报：“具兵部尚书王宪言：以何松所献俘虏，伪王黎维宁等，请付有司！”
    朱厚照说：“准。”
    乐声再起，包括伪王黎维宁在内，十多个安南首领被拖下去砍头。
    留志淑喊道：“鞠躬！拜！”
    文武百官，随之四拜。
    留志淑又喊：“平身，搢笏，舞蹈！”
    文武百官将笏板插在腰间，伴随音乐开始跳舞。便是杨廷和，都在周围人的搀扶下，笑容满面的伸着胳膊腿儿。
    留志淑喊道：“跪！山呼万岁！”“万岁！”
    “再山呼！”
    “万岁！”
    “山呼万万岁！”
    “万万岁！”
    朱厚照猛地从御座站起，北风吹得玉旒摇摆晃荡，雪不停落在冕服之上。他听着山呼万岁之声，看着行四拜大礼的文武众臣，脸上不禁浮现出洋洋自得的微笑。
    太子朱载堻，此刻站在天子御座旁，被城楼下的恢宏气势所感染，这少年不禁浑身热血上涌。
    朱载堻下意识看向父亲，本想说几句赞美之言。却见父亲浑身微微发抖，脸颊浮出不正常的潮红之色，喉咙翻滚似想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父皇！”朱载堻连忙搀扶。
    朱厚烇也立即上前，合力扶着朱厚照重新坐下，同时挥手让人把铜火炉搬的近一些.
    良久，朱厚照一口气喘过来，终于能说话了，猛然大呼：“好，众卿平身！”
    这喊声非常响亮，城下百官都能听见，齐刷刷抬头看向皇帝。
    “燕然故土、西域故土、安南故土皆入我大明版图，从此我华夏故土金瓯无缺矣.”朱厚照扶着女墙高声喊道。
    每个人都能听出朱厚照话语中的畅快和得意.
    城楼下立刻沸腾起来了，无论是文武百官，还是太监士兵，都与有荣焉，他们明白此时此刻这不是独属于朱厚照一個人的荣光，是所有人的荣光，是所有华夏子民的荣光
    “陛下威武！”
    “大明威武！”
    “.”
    所有人都心悦诚服的喊道，各国的使者也都跪下跟着喊，在这一刻，谁都明白城楼上的那个人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人
    每个人都明白朱厚照的计算方式，朱厚照的计算方式是也最苛刻的计算方式，就是只要在史书上记载中原王朝建立过统治的地方，都算是华夏故土。
    而越南就在这个范围之内，从公元前207年的秦朝末期开始，越南被中国几乎连续统治了1000多年的时间，直到五代十国才结束。明朝时期的1407年–1427年，中国也曾经短暂直接统治过越南。
    在唐朝的时候越南之地和中国的内地没什么分别，像著名诗人、写《滕王阁序》的王勃就是在去交趾探望父亲返回的路上溺水而死的。
    让华夏故土金瓯无缺是朱厚照这么多年来的一个最大的目标，他为之奋斗了十几年，也是他心中最后的一个执念.
    而这一切，随着安南的被征服，终于圆满完成了
    他现在做到了这一切，做到了这一件几乎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在此刻，他的武功无人能及
    朱厚照志得意满的坐回了御座之上，他心中现在是无比的畅快，他喘息了一会儿，对朱厚烇说道：“传我旨意，在交趾故地建立广南承宣布政使司，让有司好好治理广南.不要让其再离开我大明版图.”
    “遵旨！“朱厚烇肃声说道。
    不得不说朱厚照这名字取得还不错，广东、广西，现在又多了个广南，肯定比交趾什么的好听多了
    “阅兵式准备的怎么样了？”朱厚照咳嗽了几声，面色苍白的接着问道。
    朱厚烇看着朱厚照这幅样子，知道他透支自己为数不多的生命，心中很是哀伤，忍不住劝道：“皇兄，今日大雪天寒，不如等来日天气晴朗之时，再行阅兵可否？”
    “是啊，父皇，你好好歇息吧，你现在的样子太吓人了”朱载堻也出声劝道。
    朱厚照闻言一怔，剧烈的咳嗽了起来，竟然咳出来很多鲜血
    午门城楼上立刻乱成一团.
    “皇兄！”朱厚烇急道。
    “父皇！”朱载堻都有哭腔了。
    朱厚照看着手中的鲜血，凄然的看着朱厚烇道：“我是威武大将军、天可汗、正德大帝，你忍心让我死在病榻之上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