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8章 越鸟巢南枝
    从申府离开时，林泰来望着天上的月色，叹道：“胡马依北风，越鸟巢南枝，倦鸟当思归矣！”
    左右护法：“？？？”
    林泰来就更通俗易懂的说：“可以开始收拾行李，准备返回苏州！”
    当然到了林泰来这个身份，不可能说走就走。
    首先，要与在京亲友进行仔细沟通，把“后事”先安排好。
    不然的话，在空白期容易出现各种问题。
    王司徒作为户部尚书，对税务情况当然了如指掌，“如今福建广东都开海，也没见朝廷有多大获利”
    王司徒工作这么多年，从没见过这种刚入朝两个月，就能集万千因果于一身的新人。
    王象蒙嚷嚷说：“我在文选司是个副职，赵侍郎也是个副职，两个副职能有多大威慑？”
    如果工部定要阻碍，那就只能通过孙隆告诉陛下，在吴淞江故道建港开海，获利有多大了。”
    林妹夫现在已经引起皇帝的关注了，并且赏赐了不少恩惠，比如加官，比如恩荫。
    林泰来这个郎中如果不在，他们这些来帮手的主事也不在，那主客司还能按照林泰来的意志运转么？
    所以他和沈珫两個主客司主事一是要巩固官场地位，二是要帮林泰来守家。
    林泰来答道：“我准备请假回家半年，可能明年开春再回来。”
    出身寒门的周应秋：“.”
    但是如果还不暂避，只怕就有国本之争这样的大因果就要加身了。
    如果你王禹声如此瞧不上林兄的善意，那伱坐在这里干什么来了？”
    用了两天时间，与各路亲友沟通完毕后，林泰来就来到了翰林院掌院陈学士的公房。
    陈学士和蔼的说：“翰林院有我们这些老前辈在，你大可不必担心。”
    而无锡县就在苏州隔壁，也在我回家的路上！
    如果你在吏部有个三长两短，看我去不去无锡县收拾顾宪成就完了！”
    这是熟悉的配方，也是熟悉的味道，王象蒙顿时放心了，“那小姑丈你安心的去吧！我这里没有问题了！”
    林泰来想了想答道：“你与左侍郎赵前辈多多亲近，算是有个援手。”
    朝臣们没有见过具备如此压迫力的新人菜鸟，上一个有如此压迫感的人还是完全体的张居正。
    如果宋纁真要坚决反对，那我就声称不请假了，继续在朝中对线，看看是谁先着急！”
    王司徒：“.”
    王司徒无语，如此社团气的状元翰林，真是千古奇葩。
    王司徒早就在等着了，很关切的询问道：“你这时候想回家，我是很赞同的，但是你把一切都考虑周全了么？”
    陈学士非常肯定的说：“编成后附属姓名时，你的名字列在你们这科的第一位！”
    跟喝醉的人没法讲道理，林泰来只能说：“我给你们文选司郎中陈有年写封信，等我走时，你转交给陈有年！”
    林泰来安慰众人说：“其实我请假的压力也很大了，先前也不敢请假离朝。
    庶吉士三年后散馆定去向，二十来个庶吉士都要力争上游。
    就我这二十岁出头的年纪，他们谁能熬得过我？
    陈允坚是陈家第一个中进士的人，可谓是光宗耀祖，绝对想衣锦还乡，夸耀亲朋。
    不只是清流势力，连本阵营的似乎也一样被压制了。
    “不！”王象蒙突然酒醒了大半，凄厉的叫道：“小姑丈不能走！”
    毕竟这是官场起步的关键时期，如果真有好机会，一请假就耽误了。
    但他去了礼部主客司当主事，这时候肯定不能请假走人。
    林泰来又道：“朝廷这边，大的方面都与申首辅协调好了，老哥你只需要稳住就行。
    虽然这是醉酒醉话，好像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随后林泰来对众人说：“你们若有家书，我可以帮你们捎带回去。”
    到了次日，林泰来先派人给关系最近的亲友们分头报信。
    王司徒立刻说：“大可不必如此啊！”
    “宋纁这个人，原则性还是很强的，如果他还是坚持反对，又当如何？”王司徒继续问道。
    陈学士的眼神瞬间鲜活了，脱口而出：“世间还真有此等好事？”
    王司徒：“.”
    跟清流势力的斗争就不提了，近几天还和吏部天官和左都御史杠上了，这些事不解决，走了就肯定有后患。
    卧槽啊，贫穷又限制了自己的想象力，下意识还以为是自家那种几分地的院子。
    周应秋非常不屑的说：“拆半个园子算得什么？还至于耿耿于怀到如今？”
    同是苏州人的陈允坚能猜到内情，扯了扯周应秋，低声解释道：
    “林九元当年强拆过王家半个园子，王老弟的尊亲只怕还耿耿于怀。”
    但现在，很多事情都可以安排别人去做。
    比如对杨巍和吴时来，指使申首辅去摆平就行了。
    王司徒只觉得王家后辈太丢人现眼了，“不成体统的东西！什么你怎么办？”
    林泰来对王象蒙也蛋疼，你二大伯是户部尚书，现在就在你面前站着！
    林泰来道：“谁说账面税收了？那如果织造太监与我合伙走私呢？”
    林泰来说：“所以你告诉宋纁，如果他仍然坚决反对，那么我就只能与皇帝合伙了！”
    这不是不可能，清流势力有些人如果顽固起来，真会有不可理喻之感。
    王司徒忍无可忍的训斥道：“你这是什么混账模样！先去醒醒酒！”
    林泰来：“.”
    等皇帝为了国本之争被“直臣”打到急眼时，想起让林妹夫出面站台当打手，上还是不上？
    从这个角度看，暂时离开朝廷，淡化存在感，还是很有必要的。
    真不敢想象，林兄在苏州城到底是怎样一种存在？
    “都过去了都过去了！往事休要再提！”林泰来这才出面打圆场说。
    今晚没喝酒，说完事就散了，然后林泰来也出门去王家。
    林泰来笑道：“那我就能安心请假了。”
    在半年前，林泰来还只能亲自出马，与方方面面沟通。
    林泰来还没说什么，周应秋却非常不满的指责说：“怎么每次都是王禹声特立独行？
    林兄帮你选官，你拒绝了；林兄帮你捎带家书，你也拒绝。
    众人纷纷承情，两三日内把各自的家书送到林府。
    繁华城区的四十亩难怪王禹声不想让林兄帮忙送家书，只怕那王家老爹见到林兄就要心梗。
    他们陈家也是苏州大族，之前出过大商人，出过书画明星，但却没出过进士。
    在半年前，林泰来说这种话，只会被大臣们当成笑话。
    这时候，吏部文选司员外郎王象蒙醉醺醺的回来了。
    文选司也好，考功司也好，遍地都是敌人！别人不说，文选司郎中陈有年就是一个大敌！
    有小姑丈在外面镇场子，我才能在吏部，在文选司站住脚！
    如果小姑丈不在朝中，我在吏部如何稳得住？”
    林泰来又道：“那关于《累朝训录》的编纂抄写”
    其次，要向朝廷请假，不然就相当于扔了官职提桶跑路，理论上这是违法行为。
    难道户部尚书还不足以当靠山了？怎么在你眼里跟没有一样？
    只能说，真踏马的是喝多了！
    周应秋和董其昌情况也类似，但这俩现在都是庶吉士，更不敢请假回家。
    围聚在林泰来身边的这些同年，不是苏州本土的，就是隔壁松江府的，还有路途经过的金坛的，捎带家书都算方便。
    作为老派官僚，王司徒确实感觉林泰来最近在朝中风头太盛，应该沉淀一下了。
    王象蒙答道：“伯父你也知道，吏部各司是个什么鬼样子！
    只有还在都察院观政的王禹声犹豫了一会儿后，对林泰来说：“我这边还是算了吧，不劳烦你了。”
    晚上下班后，同年众友人一起汇聚林府喝茶。
    自从去了文选司工作，王象蒙的酒局应酬骤然多了起来。
    林泰来的这些同年都面临不错的起步机遇，不是庶吉士就是主事，谁敢在这时候请假回家？
    陈允坚发自内心的艳羡说：“还是九元爽啊，请假回家也完全不耽误仕途。”
    宋纁是清流势力的大佬，原礼部尚书沈鲤的真正同乡，只是当年争户部尚书没争过王司徒，才不得不屈居工部。
    为了能安心请假，我也付出了非常艰辛的努力。”
    甚至还在私下里，询问过林妹夫对国本之争的看法。
    理论上新科进士确实可以请假，假期到明年都没问题，但现实情况却很复杂，不是每个人都敢请假。
    陈学士宛如枯木，古井无波的说：“你来这里，说这话，又能有什么好事？
    还是你又惹了什么事情，需要翰林院出面？”
    看到林泰来深夜了还在自家书房，王象蒙好奇的问道：“小姑丈可有事么？”
    陈允坚又补充道：“那半个园子占地四十亩大小，还是在苏州城里非常繁华的西城。”
    王司徒算是看出来了，王象蒙这是习惯了靠林泰来解决问题，纯属路径依赖了。
    他感觉，似乎官场上所有人都想请他吃饭喝酒听曲。
    “有件重要事情，需要向掌院请示。”林泰来说。
    林泰来答道：“掌院言过了，晚辈只是想请个假，回乡探亲去。”
    林泰来没好气的说：“我会告诉陈有年，他的好同道亲友、清流势力的学术明星、智囊大脑顾宪成如今在无锡县老家！
    林泰来冷笑道：“苏州织造太监孙隆甚得皇帝信任，我与孙隆打过交道。
    比如与工部尚书宋纁沟通的事情，就不用自己亲历亲为了。
    林泰来叹口气：“谁说不是呢，但我心里也放心不下翰林院工作啊。”
    王象蒙盘根问底的说：“什么信？能管用吗？”
    一般有两类人在第一年请假多，第一类是本来就没什么好机会的人，请假躺平也无所谓，没准过半年回来又有转机了呢？
    第二类是起步非常明确的三鼎甲，无论请不请假，都不耽误入翰林修仙。
    但是林泰来身上牵扯的因果又实在太多，随便离开的话，非常容易出现各种“故障”。
    这时代出远门或者回老家时，只要不用绕路，帮亲友捎带书信也算是一种善意和礼数。
    京师官场没有秘密，朝廷超新星兼头号打星林泰来正式上奏请假的消息传开后，还是引发了一波巨大关注。
    林泰来却答道：“没关系，我先私下里放放风。
    与皇帝合伙？你算老几？谁会在乎你是什么立场？
    但现在林泰来如果这么威胁，没有人敢不当回事，尤其是以“卖直”为主旋律的清流势力。
    人伦至亲，在家多陪父母几年.啊不，几个月也是不错的。”
    听到林泰来要请假回老家，众人只感到羡慕，中了进士后，谁不想享受衣锦还乡的荣耀？
    另外回乡后，我将启动疏通吴淞江故道的工程，还需要老哥你在朝中帮忙出力。”
    如果请假回家，不就等于把机会让给了别人么？
    王象蒙不顾挨训，借着酒意继续叫道：“小姑丈走了，我怎么办？”
    虽然林泰来只到京师半年，入朝不到三个月，但却仿佛是一座大山，压的清流势力喘不过气来，连带着废了一个东厂厂公。
    经过持续不懈的斗争，最近暂时打服了对家势力，又摆平了己方异见，才敢稍微放心的暂时回家。
    王司徒实话实说说：“这种事情以工部为主，户部只是辅助。工部尚书是宋纁，他肯定要坚决反对。”
    什么叫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林妹夫还是林妹夫。
    虽然大家都是新科进士，但似乎完全不是一个维度的生物。
    以清流势力的作风，对林泰来想发起的工程，肯定要反对。
    对王司徒这种自家人，林泰来可以稍微吐露心声，
    “现在这些都是小因果，不碍大局，就算业障全部发作，也不影响我躲在在翰林院修仙。
    道理就是这个道理，王司徒当然听得懂。
    陈学士连忙解释说：“我的意思是，回乡探望父母乃是孝道，这的确是好事。
    皇帝的恩宠不会让人轻易白拿，先前有多大的恩宠，因果逆转之后就会产生多大的反弹。”
    众人：“.”
    在很多人眼里，林九元太急躁太操切了。
    他们理解不了，林九元到底在急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