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恩威并施
    东方朔以上邦钦差身份驾临雒都时，蜀王带着一众文武大臣一起跪地迎接。
    蜀王都跪了，自然不会吝惜自己的王宫。
    不过东方朔并没住进国君的宫殿，也拒绝了清河郡王赠送的王府别苑。
    他住在一位天朝儒士修建的“文慧馆”里。
    儒学并非大秦的“国学”，但东方朔本人是正儿八经的儒学大家。
    他住进文慧馆，绝非附庸风雅，故意装清高。
    他有在西沙域弘扬儒学的心愿和能力。
    当然，弘扬儒学并非他此行的目的，只能算顺手为之。
    来到雒都近两个月，他曾多次在文慧馆讲学，但主要还是在编练“秦军”。
    在距离大秦数万里的西沙域编练秦军，听着有点抽象，可他编练的军队里，还真都是货真价实的秦人，很多还是上邦贵公子。
    这日傍晚，他和往常一样，骑着高头大马，身边跟着两位全身铁甲的青年将军，从城外校场归来。
    刚从侧门进入文慧馆院子，一位文士打扮的青年人走过来，先向东方朔和两位青年将军拱手行礼，才笑道：“大人，羽凤仙那边有消息了。果然有虎妖前往天门镇找她报仇，却被她给宰了。”
    东方朔跳下马，接过侍女递过来的湿毛巾，一边擦脸一边问道：“只凭她一人之力，杀不死虎妖吧？天门镇谁帮了她？”
    “没人愿意帮她，她拉别人下水“
    文士将中午收到的消息快速讲述一遍。
    东方硕叹道：“蜀人被‘八卦天师符’、也被我大秦，给养废了！若在西鲁出现妖怪袭城，别说本城武者，附近郡县的人仙但凡收到消息，都会马不停蹄赶过去。
    哪怕过去有仇怨，也会联手先剿灭了妖邪。”
    接着他转身对两位青年将军道：“赢磊、赢洪，你们先别脱甲。
    赢磊你回北郊大营，通知各级将校，半个月后，‘靖妖军’开拔离开西蜀。
    赢洪，你去见蜀王，将我的意思传达给他。”
    赢磊面露惊疑之色，道：“先生，蜀人越是不济事，咱们越不能轻易离开啊！”
    赢洪道：“至少要给他们半年的准备时间。如今没了八卦天师符，先生再带走‘靖妖军’，妖王很可能突袭蜀国城池。”
    青年文士也劝道：“大人，您别恼怒，天门镇人仙也不完全是不堪造就。
    不说去年三十六国之乱，他们都悄悄出了力，近日他们还有召开‘蜀东武林大会’，准备剿灭拐子山八王天宫呢”
    说到最后，他面露迟疑之色，轻声道：“蜀王还想请大人坐镇天门镇，直到拐子山阴兵之患彻底消除。”
    东方朔淡淡道：“换在今天之前，李靖轩或李靖宇亲自来找我，我说不得会答应跑一趟天门镇。
    现在我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去的了。”
    文士道：“他们虽没出手帮助羽凤仙——”
    东方朔抬手将他的话打断，道：“瀚海，我在意的压根不是羽凤仙。
    你是知道的，再过几年我要去瑶池参加蟠桃宴，我不愿和羽凤仙有半点纠葛。
    我在意的是蜀人的态度和觉悟。”
    文士靠近几步，眼神闪烁道：“大人，蜀人的这种德行，不正是咱大秦希望看到的吗？若他们和西鲁人一样勇武刚强.”
    余下的话不用说了。
    现场之人没一个是笨蛋，话到这儿，大家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东方朔眼中有怒火闪过，又迅速被无奈取代，“今日不同往昔，蜀国必须自强！”
    他压根不赞同“养废西蜀”的“大秦国策”。
    他甚至不觉得这是国策，因为“养废西蜀”只是朝堂上一小部分人的观点。
    他知道至少人皇政其实很想让西蜀强大起来。
    西蜀越强越好。
    因为在五十年前，人皇政曾打算以西蜀为据点，继续往西开疆拓土，渡过通天河，一直横推到西方灵山，让灵山上的佛陀菩萨成为“大秦之民”。
    东方朔并不赞同人皇政的这一疯狂策略。
    他觉得大秦现有的疆域都太大了。
    他主张用儒家文化教化八方蛮夷，不需要千军万马，几名儒学大家、几架飚车，足够了。
    奈何人皇政都不怎么喜欢大秦的儒生，更别说让儒道大家代表大秦去“征服”蛮夷。
    现在人皇政已死，“打到灵山，化佛陀为秦民”的国策早已烟消云散。
    东方朔希望西蜀强大，是因为他为仙人，知晓天命！
    ——大秦很快就会灭亡，西蜀无法再依靠大秦，必须尽快让西蜀自强自大。只有蜀国自己强大，才能在接下来的天地大劫中屹立不倒，最终成为未来“中华新朝”在西沙域的支点。
    若非西鲁姬家与某些势力不清不楚，东方朔甚至希望西鲁干掉西蜀，成为西沙域霸主。
    姬家也是中华嫡传，西鲁对儒家文化的坚持和弘扬，更是让他无比满意。
    奈何这些想法，他都不能直接说出来。
    他是大秦钦差！
    他理应全力保住大秦的天命，而不是说些“大秦必亡”的悖逆之言。
    “陛下驾崩，大秦各地动乱不休，朝堂诸公不可能再将一个‘烈阳侯’派到西蜀即便烈阳侯留在西沙域也没用。
    若烈阳侯能解决西沙域的麻烦，我和你们便不用过来了。烈阳侯横推三十六国，只是治标，轮到咱们治本了。
    所以咱们都不可能永远留在雒都。
    咱们必须去西方诸国，帮老百姓清理妖患、消除动乱，恢复曾经的太平日子。”东方朔道。
    烈阳侯杀人屠城，是威；青松道童断龙脉、捉潜龙，是见不得光的阴谋；东方朔西渡，则是施恩，让西沙域民众对上邦归心，是堂堂正正的王霸之道。
    恩威并施，奇正相合，才能成就如今大秦雄霸四大部洲的伟业。
    “咱们肯定会离开，只是时间上”文士迟疑道：“清河郡王还在暗中派人寻找八卦天师符。
    我听他的意思，是希望找到天师符后，大人再离开西蜀。”
    “你觉得他能找到吗？”东方朔问道。
    文士眼神闪烁，“直接四处寻找，当然找不到。‘西八仙’早将天师符带出西蜀境内。
    听说送到晋阳去了。
    但清河郡王信心十足，因为他即将得到上古龙宫的传承。
    若上古龙宫内有至宝可以取代天师符，便不用找了。
    若没有强大的法宝，则用上古龙宫的珍宝、仙法，去跟西八仙交换天师符。
    ‘西八仙’愿意为了虚幻的忠诚和义气，而对抗我大秦，却一定拒绝不了成仙的诱惑。”
    东方朔感慨道：“李靖宇是个枭雄，有霸主之姿。可他已经失去了上古龙宫的机缘。”
    上次被一千八百斤的船桨拍断全身骨头，还是他向李靖宇体内导入一缕“仙气”，帮他稳住伤势。
    “李靖宇还在努力，上古龙宫注定属于李家，这是他们先祖与巴蛇大神的约定。”文士道。
    “他可以继续努力，咱是等不了了。”东方朔摆了摆手，态度坚决道：“今晚我会用封神榜召唤西沙域所有鬼神，让他们理清三十六国各个郡县的情况。
    然后你们陪我商定‘靖妖军’的第一个目标。”
    到第三天上午，小羽才再次见到赤鸠罗。
    老和尚养了两天伤，气色比那晚好了许多。
    “羽施主，你当真将贫僧害惨了。”
    赤鸠罗用怨念而非怨恨的眼神看着她叹气道。
    两天的时间，不仅让伤势好转了些、气色好看了些，还让他心灵稍微平复。
    倒不是提升到无嗔无怨的心灵境界，而是两天时间足够他权衡利弊，做出最佳选择：事已至此，公然展现嗔怒，反而会消解羽凤仙心中的愧疚、淡化她对他的恩情，也会影响他“除魔卫道”佛教圣僧的名声。
    嗯，这几日小羽虽没出门，“圣僧斩虎”的故事却传遍天门镇。
    那晚赤鸠罗和虎妖在天上鏖战几十个回合，虎吼响亮，黑煞凶悍，风声呼啸，惊动了附近民户。
    大家亲眼看到老和尚的神通威能，自然口口相传，越传越夸张。
    其次，面对香客和附近邻居的询问，法能寺和尚都直接袒露真相：虎妖被主持大师打伤后，羽凤仙才出手。结果小羽无论面对谁，都亲口承认自己借赤鸠罗挡灾。
    “羽府”的买卖情况，街坊邻居又都清楚，故而大家明白了她的真正目的。
    虽说无奈，的确有点无耻。
    于是赤鸠罗成为“当之无愧”的斩妖英雄。
    天门镇民众完全接受了最先从小羽口中说出的“赤鸠罗圣僧”称号。
    圣僧要有圣僧的操守。
    成了圣僧，斩妖除魔便成为理所应当的行为，可以埋怨却不能怨恨“非君子的”羽凤仙。
    “大师，我要向你道歉。”小羽鞠了一躬，认真道：“我该向你坦言自己的打算，而非怀疑你不肯对抗妖邪，而悄悄搬到法能寺边上。”
    老和尚表情一僵，“你还打算继续住在隔壁？”
    小羽道：“大师，你杀了虎妖，若虎妖还有亲朋要为其复仇，必然来找你。
    我道行浅薄，却有拼命之心。
    有我给你打下手，必斩妖邪。
    当然，虎妖毁了我好几栋房屋，我可能要在外面住一段时间。”
    老和尚表情纠结起来。
    羽凤仙提醒了他，若有妖邪再来复仇，他可能首当其冲。
    羽凤仙住在隔壁，不再是她为他招祸引灾，而是成为他的得力臂助尤其是现在，他伤势颇重，却看清了天门镇一众人仙“老友”的真面目——关键时刻还没羽凤仙靠得住。
    至于“西八仙”的复仇
    真遇到了，他顶多在边上宣一声佛号，喊一嗓子“冤冤相报何时了”，然后站在边上叹气，绝对不可能插手。
    斩妖除邪的确是圣僧的职责，可“西八仙”不是妖邪。
    “倒是不用搬走，贫僧可以让寺里僧人帮你修房子。”老和尚很是别扭地说。
    再次见到羽凤仙前，打死他也想不到自己会主动挽留羽凤仙。
    不仅主动挽留，还要帮她修宅子。
    太荒诞，也太无奈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