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齐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居然躺在医院的急诊室中,先是有些吓一跳,随后很快又冷静下来。反正,这也不是他第一次发病,无意识中被送进医院了,算不上是新鲜事。
然后,他稍微扭头,倒是见到了新鲜事——任崝嵘正守在病床旁边,见到他动了,关切地凑过来:“醒了?感觉怎么样了?”
“……没什么,老样子吧,有点累。”安齐看着他皱起眉头、抿着嘴唇的严肃面容,不知为何扬起微笑来,“怎么又是让你给碰上了?是你开车送我过来的吗?”
见他笑了,任崝嵘稍微放下心来,忍不住也抬起嘴角,轻声回答:“不,我们叫了救护车。你不记得发生什么事了?”
“我记得,我在商场地下找餐厅,然后,然后……”安齐陷入迷茫的回忆之中,眼神变得飘忽起来,“突然,有人袭击我们,他们似乎是想要……凳子!”他想起了什么,发出一声惊呼,从病床上猛然坐了起来,“他们想要抓住凳子!凳子呢?他在哪儿?他没事吧?”
坐起身来的动作太快,牵扯到了仍扎在手背上的吊针,刺痛惹得他又皱起脸来轻声吸气。任崝嵘赶紧坐到床边上,轻搂住他,“别急,邓老板没事。你还记得是谁袭击你们的吗?”
“我不记得了……”安齐抬起一只手来,捂着额头,痛苦地摇着脑袋,“我刚看到他们的样子就晕过去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任崝嵘沉默片刻,眼神落在安齐忧愁的面容之上,深邃双眸闪烁着暗光,隔了一会儿才沉稳回答:“是两个贼。”
“贼?”安齐疑惑反问。
“对,邓老板帮人保管着一样东西,是一件……很值钱的古董。他跟你上街的时候,把那东西带在身上了。”任崝嵘缓缓解释着,“那两个贼早就盯上你们了,见你们在地下商场里落单,就动手想抢东西。”
“天呐,光天化日的,怎么还有这种事情?”安齐小声惊呼着。
正巧,邓子追捧着两杯热水走了进来,“啊,醒了?没事吧?”
“凳子!你没受伤吧?你怎么样了?”一见到他,安齐差点冲下床去,急急忙忙地伸长胳膊去牵他的手腕,动作引得任崝嵘脸色又暗了下来。
“哎哟,你可别乱动!你比我严重多了。”邓子追赶紧把安齐又扶了回去,将热水放到他手中,咧开嘴笑着看他,“我当然没事了,都跟你说了,这人世间还没有能吓倒我的东西。”
“那你替人保管的古董呢?没被抢走吧?”安齐捧着热水喝了一口,依然不放心地上下打量着他。
听了这话,邓子追极快地和他身后的任崝嵘交换了一个眼神,从容回答:“没有,东西还好好地在我这儿呢。”
“那两个贼呢?报警了吗?抓到了没有?”安齐又继续问着。
邓子追耸了耸肩:“没报警,贼让我们给打跑了。”
“打跑了?”安齐惊讶地挑眉,“这真的没问题吗?你怎么还会打架?”
“咳咳,好吧,没办法了,现在让你给发现了。”邓子追转了转眼珠子,“你今早不是问我为什么开快递店还拜师吗?其实,我拜师是为了学功夫的,我师父、大师兄都很会打架,刚才他们俩被我喊了过来帮忙,普通人一般打不过我们练真家伙的。所以,你不用担心了。”
“原来是这样……”安齐长出了一口气,又回头看了看任崝嵘,有些消沉地说,“他是健身教练,你们是练功夫的,个个都是能人异士,就我天天给你们拖后腿。”
任崝嵘正要上前安慰他,话却被邓子追抢了去:“不不不,你可千万别这么想!这次是我身上带了值钱玩意儿,才招了贼来,其实是我连累你受罪了才对,我还欠你一句对不起呢。”邓子追放柔声音,轻轻握住安齐的手,满脸都写着内疚和关怀,“你怎么这么傻呀?我都让你赶紧跑了,你还折返回来做什么?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经不起折腾,下次要是再遇到这种情况,你有多快跑多快,有多远跑多远!”
“我都看见你被别人按在地上打了,怎么可能不去帮你?要是我自己跑掉了,你却出了什么意外,我下半辈子怎么过意得去?”安齐不由自主地向他靠近。两人面对面坐着,轻声细语,手掌相握,十分亲近。
此刻,邓子追看着安齐温柔清秀的脸庞,忽然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吸引力。某种情绪自对面瘦弱的胸膛之中散发出来,若有似无地萦绕在自己周围。邓子追愣了愣,对自己一瞬间的失神有些惊讶。难道,他这是对安齐动心了吗?
“咳咳。”一只比两人的都要宽大的手掌,强硬地挤进他们交握着的手中。任崝嵘伸手取过安齐拿着的空杯子,借着动作,将二人的身体分隔开来。
邓子追回过神来,看了一眼任崝嵘,果然见到室友正脸色严肃,双唇紧抿,一副强压不悦的样子,他赶紧往离安齐远些的方向挪了挪。
“我再去接点水,你们要喝别的什么吗?”任崝嵘见他们都摇头说不要,便板着脸自己出去接水了。
邓子追望着他的背影,不由得偷笑着戳了戳安齐:“你看,他吃醋了。”
安齐面颊微红,还是笑着摇了摇头,“没有的事。”
邓子追家门口,蓝蓝和郑清然分站两边,一起撑着面色苍白、已近乎昏迷的海一健走进屋里。本跟在他们后面的郑小强一入屋就快步走到客厅一角,将十分不起眼的置物架用力推开,露出架子后面雪白一片的墙壁来。
郑小强将掌心轻拍到墙上,从他手掌与墙面触碰的位置开始,细密延绵的符文迅速朝着四面八方散开,金红相间的亮光在墙壁上闪烁着。不一会儿,一道由符咒图案画成的门便出现在墙面上。
郑小强伸手推去,那门居然打开了。门后是一间与渡通仓库相似的暗房,里头放着不少仪器和简单的家具。
蓝蓝和郑清然慌忙将海一健抬了进去,放到床上。姿势一出现变动,海一健便又猛咳着吐出大口血来,吓得蓝蓝直淌眼泪。郑小强马不停蹄地从杂物桌上找出香炉和金针,又抓起角落里的几瓶玻璃气泡水瓶,眼也不眨地扭开,将滋滋冒气的液体倒入杯子里。随后,他从好几个不同的纸巾盒中抽出几张符纸,扔进香炉之中。
蓝焰凭空出现,不过寥寥数秒,炉中只剩下一抹符灰。
“呃——”躺在床上的海一健满身冷汗,忽然睁开双眼,痛苦地扭动着身体。他的眼中却是全然的素白,连瞳仁也毫无色彩,吓人得很。
郑清然当即将金针扎入他眉间天眼处,让他闭上双眼,他却又通体发抖、双唇死咬、浑身抽搐起来。郑清然焦急地大喊:“师父!”
“来了来了!”郑小强将炉灰也倒入杯子中,随意晃动几下,急急忙忙地凑到海一健身边,“海处长,快把这个喝了!”
蓝蓝和郑清然立刻将海一健的身体牢牢压住,方便郑小强将符水喂到他嘴边。无奈海一健上下牙直打着架,几乎要咬着他自己的舌头,根本无法将符水咽下去。郑小强试了几次,却洒了自己一手水,只能火急火燎地去重烧一炉。
“让我来!”见势不妙,蓝蓝直接夺过郑小强再端过来的符水,将海一健不断哆嗦着的身体搂入自己臂弯之中,然后一个仰头,将符水倒入自己嘴里。
在郑小强师徒两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蓝蓝毫不犹豫地吻向海一健的唇,撬开他紧咬的牙关,将符水一口一口地送了过去。
海一健喝下符水,身体不再抖个不停。他依然面色苍白,浑身无力,只有肩膀和脑袋被蓝蓝温柔抱着,唇齿间留有缠绵气息。蓝蓝不舍地又亲了亲他的面颊,舔去他嘴角残余的一点水渍。
两人一猫才刚松了一口气,却见海一健猛地又睁开双眼,全无神采的眼珠子中,黑白颜色不住变化着。
“呃啊——”仍未恢复意识的海一健大喊一声,似是要弹起。床边应声飞出四根符咒缠成的绳索,将他的四肢绑在了床上。蓝蓝被忽然弹起的绳索打了下床,惊恐地看着一切。形势似是一触即发。
“起作用了,清然!”郑小强两步冲向角落,捡起一把玄铁长剑,与邓子追从手机中召唤而出的那把极为相似。郑小强将剑直接朝另一头的郑清然抛去,郑清然接住了剑,一手掀开了后头蒙着家具的白布。在灰尘飞舞之下,出现的竟是一台体量颇大的吸尘器。
此时,暗室中已有不少黑光在到处闪现飘动着,与阴阳相交之界中的怨恨光丝无异,竟全都是从海一健的身上渗出来的。海一健的身体弹动个不停,符绳只能勉强将他拴在床上,眼看着就要断裂开去。
郑清然反手挥起长剑,将它沿着吸尘器的某处缝隙狠狠刺入,金光登时蔓延开来。吸尘器呼呼作响着开始工作,满屋的怨恨光丝立即被吸了进去。
随着电器的轰鸣噪音,黑色光丝源源不断地从海一健体内涌出,又不断马上被吸尘器吸走。
周围骤冷骤热,能隐约听见一些哭声和咒骂声,也像是被吸尘机绞住拖走一般,嗖嗖地呼啸而过,难辨内容。
鬼影幢幢,寒热交织,哀声怨语不绝于耳。蓝蓝不知所措地坐在地上,白乌鸦二人则神情严肃,目不转睛。包括躺着的海一健在内,暗室中所有人似是都在目睹着极大苦难,忍受着煎熬。
过了许久,室内终于一点黑色光丝都不剩了。缠在海一健手腕脚腕上的符绳自觉松开,又迅速地卷回了床底下,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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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有重要剧情揭示……
急诊室·炉灰·吸尘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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