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侧的修士疑惑看向白衣男子,道:“小师叔?”
白衣男子的指尖停住,睁开眼时透白的眼底像是卜算出什么。
——卦是大凶,却凶中逢吉。
各家各势力的探子迅速传达消息,只过两个时辰,灵气动荡的位置就判别出来,竟然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金州镇,修士们这才想去联系金州镇附近的门派,可传音符通过好几个据点,竟然没有一个门派回应传音。
金州镇,连同金州镇周边,竟然完全失联了。
天元城内散修盟之地,正堂里坐着满堂的修士。
“盟主,是金州镇,半日前黑白使大人联系了驻点。”匆匆来报的小厮看向散修盟内齐坐的各位大佬,顶着压力看向不远处一个浇花的中年男子,道:“最后黑白使大人传来的讯息之地,是金州镇。”
正堂之外,中年男子停住了浇花的动作,他循声看去:“他们两个也在金州镇?”
内敛的气息绵长无尽,在他说话时,堂内其他修士皆是屏息不言。
南坞山远,被玄羽庄抢先一步。
可金州镇附近,散修盟却有据点。
“南坞山,金州镇……”
中年男子将浇水壶放下,和蔼地笑道:“接连两次异事,南界的天要变了。”
与此同时,金州镇内一片狼藉。
近乎坍塌的金州镇皆是碎裂的藤蔓枝条,疮痍之中,不见修士的身影,一眼望去只剩下灰烟尘土。
死寂之中,似乎无人幸存。
最先进入金州镇内的是戚老跟散修盟黑白使,巨人树崩塌的波荡太强,也多亏离得近的戚老展开了灵舟的防御阵法,才免得更多人受伤,可即便如此,当进入金州镇时,他们的脸上还是带着一份凝重之色。
白使看见处处剑痕道:“破阵者莫不是剑修?”
“不对,此剑痕处处可见,若是精于破阵,不会是如此缭乱的剑痕。”戚老观察着剑迹,这剑迹有些过分熟悉,“这剑是在掩护……而且此剑痕霸道,剑修的修为非常高。”
“阵眼所在何处?”白使问。
黑使再次尝试使用洞悉术,而金州镇毁得太彻底,气息纷杂,难以探查:“找不到,看样子是已经被完全破坏了。”
巨人树,此阵乃是上古献祭阵法。
那样一个上古献祭阵法,居然在一夜之间就瓦解了,连阵眼痕迹都找不到,要如何去追溯。
此先他们不知金州镇内情况,可在灵气冲荡之际,那股赫人的灵气,这个巨人树的阵眼绝不简单,如此强悍的灵气,就算是阵法宗师在此处,未必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破阵,能破坏蕴含如此强大灵气的阵眼……
黑使沉默,脑海中浮现的是最后洞悉到的境况
——那个诡异手印的持有者。
-*
金州镇内,惨败的巨人树藤条之外。
外界的纷乱未能抵达此处,无尽的寂寥中,少年一身狼藉地躺在其间。
在活尸将巨石丢进万恶渊时,宿聿最先感觉到身体受到巨人树灵气崩塌的重创,体内的图腾在一起轮转起来,镶嵌在图腾上的墨灵珠似乎也动了,调动起来的阴气在一瞬间席卷全身,撑起了他残破不堪的身体。
图腾轮转时响起了与南坞山时相似的箴言,一字一字地刻进少年的脑海里。
‘你不能死!’
又来了……闭嘴,真的好吵。
似乎在他这句话结束后,四周的声音就静默下来……静到他的眼前出现另一幅光景。吵嚷的声音与光怪陆离的视野消失,变成了一座平常的庭院。
位于缥缈山巅的庭院,院外积雪沉沉。
风雪徐徐,屋内的窗户却没关,在窗沿积着一层雪。
山门处的石碑处,‘天虚剑门’四个字清晰地立于石碑上,他坐在小院之中,手中的卷轴落在地上,展开后是一个个复杂的阵法。
‘来了剑门,不学剑,只研阵法。’
‘师弟,你这样,我很难跟师父交差。’
而那些剑法剑招的书籍被丢在平桌各处,放着生灰,无人问津。比之其他,却有几本更为老旧的阵法残籍,薄纸间皆是痕迹,像是已然被人翻烂,看了一遍又一遍。
‘师弟,师弟……’
声音渐渐远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人满为患的小学堂。
学堂中坐着一个个五六岁的孩子,教书的先生站在案台上,说一句演示一遍道法,引得孩子们惊叫连连,唯独坐在学堂里最边缘的孩子,抱着一本书,摸着摸不出来的字,在热闹声中惶惶不安。
先生走到他的桌边,长叹一声,又慢慢走远。
‘你看他,字都不会读。’
‘别理他,没听先生说,他三魂残缺,少了主魂啊!’
宿聿感觉自己站在他的身后,冷漠地看着这个学堂。
像是一缕幽魂飘在那孩子身后,屈于小小的学堂听着孩童的肆意嘲笑,恍惚间身于学堂,又在光怪陆离中去到那处常年积雪的缥缈山道,好像哪个都是他,哪个都不完全是他。
宿聿正欲去触碰那个小孩,识海中一阵痛感顿然袭来,还未等他思绪清楚,他像是被人从那个回忆之境拉了出来,耳边一阵巨响,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身侧砸落下来。
“你醒了……”
宿聿听到声音,是墨兽的声音:“没死……?”
墨兽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被人掏空的虚弱感,听到宿聿这句话它顿时炸毛:“你是不是故意的!知道万恶渊会保护你,所以你使劲作是吧!”
在阵眼处作死,要不是图腾跟万恶渊吊命,这小子早就没了。
身体有点疲惫过后的痛感,意外的是,明明他掏空了体内的阴气施展的手印,此时体内的阴气却没完全匮乏,丹田里还有阴气在缓慢运转着。
墨兽话锋一转:“不过算了,看在你这次干得不错的份上。小爷我就勉强夸夸你吧!”
那个被他丢进万恶渊里的石头?
宿聿回想起来,急忙凝神看向万恶渊的状况,便瞧见万恶渊石碑旁边的巨石,不知何时已经嵌入了万恶渊的土地里,而镇山碑就在旁边。
若说原先的镇山碑只是若隐若现的碑影,此时的镇山碑已经完全凝形,石碑上饱经风霜的纹路清晰明朗,不知是用何种血浇绘而成的万恶渊三字深入石碑。
这是已经完全成碑了……?
墨兽兴奋地介绍道:“对!凝形了。”
“这要多亏你让活尸搬进来的小灵脉。”
小灵脉……?
宿聿知道这个,在南坞山的时候,张富贵提过一次。
修士们趋之若鹜的坐化之地里,最宝贵的东西就是小灵脉。
那个巨人树的核心是小灵脉?一处小灵脉遍地难寻,这个金州镇的阵法的核心是小灵脉,就意味着此地阵法,核心是取之不竭的灵气,再多的修士也难以撼动它分毫。
这点让宿聿有点意外,那么稀奇的东西,被人用来做阵法?
“这应该算不上完整的小灵脉,更像是有人将小灵脉压筑成现在石头模样,还搬至金州镇,所以一开始我才没认出来。”墨兽尾巴在巨石上敲了敲,谁能想到那么大的灵脉碎片,竟然被做成一块还没镇山碑大的石头,“而且它已经被巨人树影响了,你看这——阴邪之气!”
宿聿听着墨兽的叨叨念,跟着望了过去,灵脉上充斥他原先所见的澎湃灵气,却有斑驳黑点,浸润着源源不断的阴气。
被污染的小灵脉对万恶渊来说,反而成了大补之物。
这巨石的气的储备,远比南坞山更足,正不断没入镇山碑,渐渐产生出精纯之气……怪不得他体内的阴气没匮乏,用了那么多……这么多阴气,有了万恶渊确实不一样。
这东西依附他,说什么也会先护他,还有丹田里的图腾。
一个拽着不让他死,一个死命护着他。
想死确实死不成。
“诶,你有没有听我说话,宿聿你是不是又走神了!”墨兽道。
宿聿回过神,识海的疲惫让他整个人都懒了下来,他哦了一声,抬手搭在眼睛上,缓解疲惫,“张富贵他们呢?”
墨兽跟宿聿说了半天,合着这人完全没理他,“万恶渊发生这么大的变化,我把它们送远了,不然万恶渊立碑的动静,活尸能活,张富贵得灰飞烟灭了。”
“哦。”宿聿听完阖眸养神。
“从一开始,你就是打的阵眼的主意?”墨兽问。
宿聿过了会才回答:“不然?在钱庄的时候就说了,我对阵眼感兴趣。”
能成为巨人树那么大阵法的支撑关键,墨兽也说了这东西特殊,破坏了岂不可惜。
万恶渊之前只是碑影,现在成碑之后给人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原先宿聿觉得万恶渊就像是有一点就挤一点给他,而现在只要他碰到丹田里的墨灵珠,万恶渊就能放一大口给他,感受到的精纯之气,约莫是原来三倍不止。
没白做。
墨兽总算反应过来,原来打一开始这人就是这个打算:“你这是投机取巧,要是遇到了不能阻截的阵法,你要怎么搬??”
“破坏了也行,那么大的东西一点碎片也够用。”宿聿有一句说一句,他放空思绪,懒得思考:“反正你什么都能吃,诅咒对你无效,能吃一点是一点。”
墨兽:“……”
我那么忧心为你打算,你居然打算让我吞石头???
宿聿抬头看向四周,满天的天空都是四散开的气,什么色都有,像是把原来气全都撕碎,一眼看去,什么都认不出来。
“都死了吗?”宿聿没看到修士的气。
“没死。”墨兽解释道:“当时巨人树崩塌,但还没完全成阵,也就是那些人身上的诅咒会解除,恶种也会消失……就是不知道被坍塌的灵气动荡冲到哪里去了。”
听到墨兽这么说,宿聿却感觉到了不对劲。
金州镇的阵法是上古献祭阵法,在他们来之前,已经献祭出了金州镇的镇民,还打上了齐宿两家修士的主意,若想动手,外面灵舟上没有反抗能力的修士更多,始作俑者又是那个已经自爆的宿家化神修士,若想要修士的生机,他找个理由让灵舟入城便可。
对外面灵舟动手,远比设计他们要简单很多。
就像是目标在他们这些人身上。
冲谁来的……齐衍宿弈还是那个姓顾剑修?
思考之际,宿聿忽然感觉腰腹间有点灼热感,他伸手一摸,摸到了一块坚硬的令牌,那是斗篷人在齐家钱庄里交给他的东西,好像是什么掌门令。
此时那块令牌散着余热,有种特殊的绿光从里面飘出来。
像是缠绕在宿聿的手上,宿聿没忍住将令牌往外丢,那令牌居然悠悠地飘了回来,想方设法地想钻回宿聿的腰间。
“宿聿,这东西还赖上你了!”墨兽震惊。
我当万恶渊老大那些年 第4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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