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清楚，姜家早在数年前，恐怕就已经有了叫板的能力和实力；
    在此期间他们和老张家，或者是别的哪股山头不是没发生过冲突——
    除了干掉了那些未来历史上的伪军头子，例如张景惠张海鹏之流，
    姜诚一直压到如今没翻脸，是因为他对东北眼下的时局，和未来的发展实在太清楚不过：
    现在之所以没出什么大乱子，除了因为本身奉军有着相对强大的实力之外；
    还因为他张大帅在东北的这块“金字招牌”——尤其在郭松龄叛乱，新派被接连打压，那些视大帅为主心骨的绿林老派，对他可是忠心耿耿。
    假设真的翻脸，恐怕张作相都不答应。
    另外，从关东军愿意出兵平叛就能看出来，这些个小本子已和老张家深度绑定；
    从他入主奉天的一开始，日本就往他身上大量投入大量利益……真的翻脸，眼下群殴郭松龄的情况，也会马上复制到姜家身上。
    别看目前他跟张家能叫板，但跟鬼子硬碰硬能不能赢，答案还是很肯定的。
    就算有大批人才引入，他的工业化也才完成第一个五年；
    接下来，能否在九一八之前，在蒙北和黑吉全面完成……一个安定的内部环境还是很需要的。
    “我等得起。”
    姜诚细长的指尖，在案头轻轻地敲了敲。
    除了以上那些原因，想让大帅继续跟小日本子周旋，也是姜诚希望的。
    别看那老狐狸一直以来跟鬼子眉来眼去，可他拿鬼子东西行，鬼子想占便宜就别想了。
    之前跟袁大头提出的条款，日本后期又拿了出来，威逼利诱好话坏话，甚至连全面开战这种话都说出来了。
    精明的老狐狸是一点都没答应不说，对着前来面见的领事还嬉皮笑脸：
    今天打仗，我明天万一就死球了……死了我还管个鸡毛？把个小本子气得暴跳如雷，最后拂袖而去才下了皇姑屯那计策。
    假设是他，还真不一定有老狐狸的那般手腕——老头现在还在位，且对东北各山头还有掌控，还能周旋小日本，自己为了未来的发展暂时低低头，又有什么不行的呢？
    张廷枢带着首芳母女到奉天的当日，大帅便乐和和地亲自出城迎接了。
    可这大女儿对老爹始终淡淡的，整个席间也是有一茬没一茬的搭话，很少主动开口，若不是五夫人寿懿始终在“活跃气氛”，只怕是要多次冷场了。
    一顿饭吃完，首芳提出要跟老爹细细聊聊——但很快书房里便传出乱哄哄的叫骂；
    父女二人都不是什么好脾气，可他堂堂关外王，这一辈子最怕的就是女儿。
    索性干起来，确实因为吉林的事……果不其然如姜诚推测，杨宇霆和小鬼子，接连给大帅上了眼药，说是姜家现在势力越来越大，只怕是会步郭松龄的老路。
    他们双方提出最重要的一点是，郭松龄还只是带了兵叛了，便生出这么大的乱子——
    他姜家可是有偌大的地盘，真的干起来，张家可不一定能搞得过云云。
    其实直奉打完那仗，大帅心里就已经打鼓上了……也正是因为郭鬼子的事，搞得老狐狸更加觊觎越发强大的姜家。
    可郭鬼子与姜家最大的不同，是奉省多年来一直跟吉林热河等地有贸易来往；于凤至更是吉林多地工厂的代表，每年从那边获得大量的利润养着奉军。
    最重要的是，奉军现在主战装备有一些已替换为吉林或者是美械……真的跟姜飞澜这个臭小子掰了，他的兵不是得饿死，就是打到后来没枪可用。
    但眼下郭松龄的乱子还没过去，老张是越来越烦这事——
    “你知道不知道，那浑小子跟我那二哥大舌头，也准备合作了！”
    大帅的嗓门是越喊越高，“他有了吉林，有了热河，有了蒙地，连绥远察哈尔他都也伸了手——”
    “我说闺女啊，你怎就不好好想想，这让他圈成了，这关外往后，是谁说了算啊？”
    张首芳气得笑了：“爹，您是被郭鬼子吓破胆了吧？现在看着谁，都像郭鬼子，是不？”
    “飞澜跟郭鬼子，能一样吗？他这老些年，哪一日不是为了咱张家着想，为了咱张家打天下的？”
    “吉林是听他的，徐树铮也听他的——可是到头来，您想想看，他姜飞澜是听谁的？”
    这一番话说的大帅心念微动。
    也是啊，这次郭松龄出了这么大的乱子，他姜飞澜是整个东北反应最快，也是最主动的一个。
    而他老爹姜兰轩，也是和他的老哥们汲金纯一道，在热河察哈尔抵御冯玉祥……听说因为冯玉祥有阎老西的支持，战斗一度陷入苦战。
    见着老爹不吭声了，张首芳牵过女儿，缓缓在父亲身边蹲下，轻轻捏住他的手：“爹！我知道，您是怕他家跟郭鬼子一样——”
    “可您看看您外孙女……要不是他跟平川，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走出山东。”
    此时，这位权倾关外的男人才是第一次认真地打量女儿……她的眼中似乎含着泪。
    是了，当初为了联姻鲍家，她万般不愿意还是嫁了去——
    跟鲍家因为黑省翻脸，听说姓鲍的父子经常苛责于她们母女，甚至还时常动手。
    “闺女啊，爹是——真对不住你。”
    说到这里，大帅一手拍在大腿上，又是苦笑着摇了摇头，“罢了罢了！这事儿咱就先翻篇吧……”
    “你说也是怪了哎，连凤至丫头都说这臭小子的好，至于你那个弟弟，也是讲他忠于咱老张家，没心思叛逆什么的——你们这一个个的，都是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啊？”
    见父亲被自己劝动了，张首芳破涕为笑，站起身撇嘴道：“您看看，咱们大家伙都说好的人，怎么在您眼中就跟郭鬼子一样了是个叛逆？”
    “咱还想问问呐，究竟是谁给您灌迷魂汤了——真是的，就巴不得咱东北一天安生是不是？前脚打完郭鬼子，后脚就得跟飞澜再干起么？”(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