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一点，运送电缆的卡车顺着无人无车的公路，平缓地向水电站驶去。
    当然，现在的车厢内已经基本没有电缆了，而是挤满了全副武装的特勤。
    嘀嘀嘀——
    听到外面的喇叭声后，站在后厢门位置的波波夫轻声提醒道：“就要进去了，做好准备。”
    特勤们用沉默回应了他。
    他却叹了口气，冲着对面颠簸中的黑影道：“我不喜欢你临时提出的这个计划，太冒险了……”
    “你脑子怎么也这么轴？”换上了一身特勤装的李清明无趣道，“还是那句话，如果你们能解决，这件事也就不危险，无论是否采取我的计划都一样。如果你们不能解决，那我的计划就是成功的最大希望，无论怎么搞你们都不过是做你们的事，我是最后的保底。”
    “可我依然不喜欢这个计划。”波波夫摇头叹道，“但既然安东同意了，也只能执行，但愿用不上。”
    李清明并未再回话。
    很快，车子又是剧烈地颠了几下，看来已经驶过了减速带正式进入了水电站区域。
    车厢外，入口的门卫只是百无聊赖地与司机打了个招呼，并没有任何的怀疑与验车，显然他并不怎么在乎这個破工作。
    卡车就这么一路驶入卸货区，在装卸工的指挥下停稳。
    装卸工这便熟练地一边向着厢门走去一边冲司机道：“下来帮忙啊。”
    “不了，有点累今天。”司机咽了口吐沫答道。
    “谁不累。”装卸工随口骂了一句，打开厢门。
    可他刚打开一条缝，一个人影便像野兽一般蹿出，直至将他扑倒在地。
    不及反应，他已被捂住了嘴，同时感觉什么东西插进了他的后脊。
    再没有任何挣扎，两秒钟后，他便沉沉睡去。
    波波夫这才松手起身，打开了厢门，做了个行动开始的手势。
    两队特勤无声无息鱼贯而出，没有任何多余的交流，他们便分为小队四散而去，少数人快步奔向监控室彻底废掉这个水电站有限的预警，另一些人则奔向发电机厂房等生产区域夺取整个水电站的控制权。
    大部队自然直奔坝体电梯，先潜入到最底层再说。
    李清明、林焕和沈剑也在此列，他们相信这些特勤做这些事远比他们要专业，外加尖兵的能量已是不可再生的稀缺资源，因此能不出手就不出手，唯一的想法就是跟在后面见机行事。
    整个潜入过程也比预想中的更加顺利，毕竟只是一个民营水电站，大量的工作已经被ai取代，真正能见到的人十分稀少，即便遭遇，波波夫也总会在对方做出反应前用麻醉剂让对方失去反应。
    照理说身为行动队长的他不该这么身先士卒，很明显他是怕李清明和林焕抢先出手，虽然与他们认识也才不到一个小时，但波波夫很确信这两位的风格绝不会这么温柔，更不会吝惜他屈指可数的北境同胞的生命。
    从李清明的视角来看，这显然有点不专业，万一某个人身上有个报警器之类的东西，完全有可能在失去意识前触发它。
    但是随便吧，他不在乎，潜入有潜入的玩法，触发警报后也有触发警报后的玩法，
    好在，意外并没有发生，在搞晕了几个值班工人后，特勤队仅用了不到10分就顺利搭乘电梯到达了坝体内部的底层，其中还有多半时间都在等电梯。
    电梯门开的同时，潮腐的气味扑面而来，特勤们也打开了头戴的照明设备。
    这是一片遍布管道的老式设备间，到处都是水流的噪音，绝没有人能忍耐在这里长时间工作。
    但波波夫还是派出了几位队员进行排查，自己在按着耳麦反复呼叫了几次后，接着回头道：“太深了，信号已经中断了，李清明，伱的设备如何？”
    可却并没有人回答他，只有一群警戒状态的特勤。
    “他们三个在上电梯前就去了别的地方。”一位特勤答道。
    “嗯……”
    正说着。
    咣——
    身后的电梯门突然合上了。
    波波夫猛地一惊，上前拍打起按钮，却没有任何响应。
    另一边的特勤也传来了消息：“紧急楼梯出口的门是锁死的！”
    “那就破门！”波波夫吼道，“暴露了，先破门确保逃生通道！”
    可他话未说完，“咚”地一声，一个勘察的特勤莫名地倒下了。
    随后，咚，咚咚……
    一个个特勤先后倒地。
    波波夫恍然一个瞪目：“防毒……面……罩……”
    然而就在他扣上防毒面罩的同时，他终也倒地不起。
    此处也就此回到了最初的噪音状态，只剩下十几个特勤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又过了半分多钟，才见室壁的一处暗门打开，四个穿着防护服的人快步而出，用手电照着这一地人说起了低沉的北境语。
    “本来以为要靠第二招和第三招的，没想到第一招就搞定了。”
    “现在特勤的水平这么低了么，到这种地方不该早就戴好防毒面罩？”
    “这就是没有了大帝的北境，哎。”
    “该怎么处理他们，直接杀掉么？”
    “先拖走吧，毕竟他们多数也是同胞。”
    “同胞？是叛徒！卖国投靠东洲的叛徒！”
    “可至少这位队长没对我们的人下死手，只是进行了麻醉，这证明他心里还念着同胞之情。”
    “好了，不管怎么说先把他们拖走，要杀也拖走再杀，尽快清空这里，等李清明下来然后上第二招和第三招！”
    吆喝之间，几个男人每人都左右开弓拖起了两个人，像是拎玩具一样，没两分钟便将满地的特勤拖进了暗门内，并悄悄合上了门。
    叮。
    电梯也恢复了正常运转，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暗门内，几个人则将特勤们一个个扔上推车，推着四个小车顺着隧道一路向里，很快便来到了一个布满通信设备和老式屏幕的大厅内，像是战时地下防空洞的指挥室。
    只是相比于设备和屏幕，这里的人并不多，只有两三个操作员和一位身着素服的高个子北境女人而已。
    女人明显已经上了岁数，脸上已满是皱纹，外加常年不见阳光，肤色也很不健康，但她的表情却异常坚定和沉静，此时正站在监控屏前，看着那位黑衣青年和他的两位队友在一个个地方鬼鬼祟祟地走过。
    “夫人……”最前方的那个穿着防护服的男人放下了推车，也收起了刚才的暴躁，上前小心翼翼说道，“14个特勤，9个北境同胞，怎么处理？”
    “做成肉。”女人没有回头，像是处理后圈的牲畜一样说道，“喂给萨温留下的那些杜宾犬的后代。”
    “那就……先做5个？”男人回头道，“把剩下9个北境同胞先关起来，他们了解这里的进展后，很大可能会选择加入，也该给他们一个弃暗投明的机会。”
    “萨温从不顾惜叛徒，他会很开心自己爱犬的后裔啃叛徒的骨头。”女人静静地看着屏幕道，“不过晚些再做，李清明很快就会下来，他才是关键。”
    “是……”
    男人刚刚一应，脑子却又紧跟着一震，只是这震动似乎是从颅内传来的，同时他像是绊倒一样向前栽了一下，似乎还听到了嗖嗖的怪声。
    他茫然地抬起手摸向后脑勺。
    好像多了个……
    洞……
    咚。
    男人翻眼倒地。
    接着又是一连串消音器的嗖嗖声。
    待女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除她以外的所有人都已被爆头倒地。
    见此情景，她早失去了此前的沉静，微微瞠目回过身。
    一个“晕厥”的特勤从尸堆一样的推车上挣脱起身，用枪口瞄准女人的同时，抬手撕掉了自己棕色的假发套和其貌不扬的伪装面具，露出了那张精致苍白的脸。
    “呼——”他如溺水者上岸般长长一吸，扔掉了面具，瞄着女人一步步笑着走来，“我在照片中看过你，不是早就自杀了么？萨温夫人！”
    女人这才高高地扬起眉头，惊讶之余却也露出了不少的惊喜。
    “我们以为这是个完美的设计，原来只是你故意的破绽？”
    “同样的赞赏也送给你。”
    “什么时候识破的？”女人紧跟着问道，“审问伊万诺夫的时候？还是捕捉到秘境辐射的时候？”
    “从没识破。”李清明举着枪顶到了她的额前，“只是习惯性做最坏的打算，顺便搞几个备案。”
    “很优秀！”女人激动地点头道，“萨温一定很喜欢你，他会授勋你成为前进团的团长！”
    “好了。”李清明哼笑摇头道，“我本来没那么反感萨温，但你们来回来去地安排我，我不烦也要开始烦了。”
    “抱歉。”女人忙抬起双手道，“不必用枪指着我，你随时可以轻松地杀死我。”
    “我当然知道。”李清明晃了晃枪口道，“只是这样比较环保。”
    “那悉听尊便。”女人快速说道，“即便你没识破，我们所做的事也很明显了，我会抓紧时间坦诚相待。”
    “请。”
    “首先是你们知道的目的，推进世界范围的‘去秘境化’，为萨温的归来铺平道路。
    “其次是将你逼到人类的反面。
    “然后就是故意暴露辐射，吸引你来到这里，完成这场会面。”
    李清明听得眉头直皱：“想邀我发条信息就好了，我不会拒绝萨温遗孀的邀请。再者，我本来就在人类的反面。”
    “真的么？”女人眨着眼睛问道，“虽然你嘴上一直在努力维持这个形象，但从实际行动来看，没人比你更努力地保护人类对抗秘境。”
    “什么狗屎眼光。”李清明烦躁地顶了顶枪口，看着监控屏道，“时间不多了，按照计划这会儿已经该派回去一个人报信了，如果有什么不想让安全局知道的，现在赶紧说。”
    “我们需要你来灌注萨温遗留的圣杯宝具。”女人快速说道：
    “415之后，萨温宝库内的宝藏全部都蒸发了，只剩下那个圣杯宝具，据传那是原初的信徒成神时留下的。
    “灌入纯粹的能量可以将它盛满并向信徒许愿，无论跨过多少时间和空间，宝具的伟力都能将你的愿景与信徒相连。
    “虽然这样的许愿从没成功过，虽然萨温自己也不相信什么许愿，但他始终留着这个，因为他的角色正是信徒，他坚信自己也会达到成神之日，只是那并非宗教意义上的神，而是连通秘境与现实，超越技术与精神的神。
    “因此他要留下一个信物，待自己走向最终的职阶后，依然可以听到子民的呼唤。”
    “我们本以为这只是又一个他笃信的传说，但就在几天前，这个圣杯开始发出隐隐的震动，消逝已久的秘境辐射又出现了。可……我们已经没有人，也没有能力再将它灌注。
    “所以伊万诺夫牺牲了自己，我们则故意暴露了一些辐射，将你引来了这里。”
    听到这里，李清明不觉逐渐放下了枪口，愈发狐疑地问道：“你们是要我向圣杯许愿？”
    “是的。”女人坚定点头。
    “可那只会是我的愿望。”
    “这不重要。”女人瞪目道，“重要的是重新与萨温建立联系。萨温显然在呼唤我们，渴望着我们的回应。”
    李清明更加不解：“圣杯的主人不是原初的信徒么？关萨温什么事？”
    “是萨温！”女人咬着牙恨声道，“他没有死，没人找到他的尸骨，一根毛发都没有找到，他一定是在那个秘境里职阶飞升了，去了一个遥远的地方，眼下他终于征服了那个遥远的疆域，回眸来接上他的子民！”
    “有点牵强，或许还有阴谋，或许那个圣杯其实是萨温的魂器。”李清明收了枪抬手道，“但无所谓了，随便吧，有点灾难总比现在这样好。”
    “感谢你的大度！”女人这便回身在操作台上拍下了一系列按钮，又一道暗门打开，她则痴痴地向着那个萨温的宝库走去，“来了……阿列克谢，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