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中,伊琳娜趴在白昼的床边泣不成声,时雨坐在地上发呆,便是中田也捂着额头不住震颤着,该是在哭,却没有眼泪。
林焕也被吵醒,被这悲伤的气氛浸染,缩在李清明身后远远地看着安详的白昼。
李清明沉默着,深深地看了眼白昼,无声地将药瓶纳入副胃后,便再次挎起了背包。
“不再送送她么……”伊琳娜哭着起身道,“组长怕遗体再被污染,嘱咐我们要立刻火化的……要不了多久,今天上午就能送她走……”
“已经送走了。”李清明漠然道,“死了就是死了。”
“你……真是……”伊琳娜再次趴回了床头。
中田茫然抬起头,哽咽着说道:“没有组长,没有秘境……我们……该去哪里……”
“在哭么?”李清明走到他面前,轻轻摘下了墨镜。
一双泛着红光的义眼呲呲扬了起来,周围还散溢着黑光。
“原来你才是镭射眼。”李清明仔细观赏着说道,“怪不得没有眼泪。”
“就快看不见了……”中田抢回墨镜重新戴上,摇着头道,“耐久已经见底……再没有能量块能修复……”
李清明随之一叹,不禁望向了白昼左手的石膏。
那个抑制宝具大概也到极限了吧,怪不得她走得这么急,安东又这么准时地送来了注射剂。
倒是林焕丝毫没有受影响,看来现在的她不仅完全无视诅咒,同时也不再依赖义体了。
“好了,走吧。”李清明拍了拍林焕,这便向外走去。
“去哪儿?”时雨猛地抬起头,“去哪儿都行,带上我吧,我完全不知道该做什么了……完全没有认识的人了……完全没用了……”
“哪儿都去么?”李清明问道。
“哪儿都去!”时雨立刻擦了擦眼角跳了起来。
“去找他们三个呢?”李清明回忆道,“叫什么来着?雪豹佣兵团。”
时雨顿时两眼一红,颤颤捂住了嘴。
“去!”她狠狠点头道。
……
7小时后。
亚湾外海,中午的太阳很温和,海面上也并没什么大浪。
一艘小游艇全速驶过,却又突然关掉了发动机,开始轻轻地飘摇在海上。
李清明离开了驾驶室,登上了船首的甲板眺目四望。
四下无船,除了极远处平成了一条线的亚湾港和无尽的海洋外,再也看不到什么了。
他这便从副胃中取出了小瓶,将一颗指甲大小的黑色球型体倒在了手心。
这是个纯黑色的密闭封装物体,看不到里面是什么,能感觉到它很重,远比能量块还要重。
李清明痴痴地看着它,微风拂来,好似也带来了白昼的轻吟。
“魔女会送你一场酣眠。
“以及那瓶最后的药。”
是的,催眠后,你在最后一刻,将这個交到了我的手里,这也只能是药了。
虽然她没说是如何得到的,但这一切不难猜测。
“他们”远比机关更懂得珍惜,于是在最后一刻,将一颗珍贵的药送给了弥留的你,希望你能像船上的人一样,为了存续而做出选择。
如果伱很快服下的话,你也将引爆一个秘境,成为下一个主宰,接着会像其它秘境一样湮灭而去。
至于“他们”为什么这么做,显然不是好心送你一场华丽的葬礼,而是请你入伙。
一个遭遇背叛,濒临死亡的秘境狂想家,地球上可找不出比几个比你更好的人选了。
这无形间也证明了,那些湮灭的秘境并非结束,而是启程。
只是你不同于船上的我,你的选择是自由。
于是你将最后的药留给了我。
你本该留给机关,留给安全局,但你的选择是我。
是的,你不欠他们什么,也没责任再为他们做任何事,与一个偌大的组织相比,你更相信未来的我。
你希望我能在未来搞清楚这颗药的原理,参透他们留下的谜题,找到致胜的方案。
但是抱歉了,我等不到未来。
我不会放任他们就这么带着我的人和我的秘境走掉。
所以我将在此引爆最后的秘境,哪怕它只能存在一瞬间,林焕也足以动用kadath的力量启程。
我将追上他们,亲手拷打出答案。
只是服下药的不能是我,污染对我是无效的,林焕也是。
所以……
“时雨。”李清明冲后面甲板上坐着发愣的时雨喊了一嗓子,亮出了手上的药丸,“吃下它。”
时雨微微一滞,恍惚着凑了过来:“我……见过类似的东西,也听到过类似的话……大家就是吃多了这个才患病的……”
“没关系,这颗劲儿大,保证不会给你患病的机会。”
“我……知道了……”时雨呆呆地伸出手,“吃掉这个,就能见到他们了对吧……就能回到那个我熟悉的北境了……对吧……”
“不敢保证,但我尽力而为。”李清明说着将药送向她的手中。
却见一个影子一闪而过:“危险!!!”
又一次地,林焕企图将它抢走。
只是这一次李清明早有防备,迅速翻手将药握回手中。
林焕却不依不饶,趴上来抓着李清明道:“危险危险危险!!这里……多好啊……为什么一定要……危险!”
李清明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她。
片刻后,她好像也感受到了什么,像个拗不过的孩子一样,转而一个背身展开双臂:“一定……危险……那就……保护!”
李清明这便揉了揉她的脑袋,将药交到了时雨手上。
时雨呆呆地举起药,一点点张开了嘴。
“别!!!”
李清明的手机中突然炸裂出了一个女孩的声音。
“别!!!这是无效的!!几分钟前才验证过!!!”
是什么ai么?可李清明从未设置过这种功能。
李清明茫然地抓出手机,在屏幕上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女孩。
她有着明亮的双眸,一点点婴儿肥的脸蛋,有点散乱的半长头发,此时的她正异常焦急说着:“先将药收好,听我说完再做决定,快!”
“我看过你的资料。”李清明回忆着说道,“程星海?”
“对,是我!太好了,你认识我!”
“ai还原的么?”李清明摆弄着手机道。
“我的确是ai,但不是你想的那种。”程星海再次焦急道,“先把药收好再说,时雨女士并不是个情绪稳定的人。”
“???”时雨手里攥着药凑过来怒道,“老子跟你认识?”
可刚看到屏幕又是一个扬眉:“卧槽还挺可爱。”
“谢谢,你也是……”程星海擦汗道。
“你爹我才不可爱!!是霸道!!”
“废什么话,把药攥好了。”李清明下令后转望屏幕道,“看来机关还是有闲心监视我,现在导弹大概已经瞄过来了。给你30秒说明情况,无法说服我的话,时雨将在那时服药,请吧。”
程星海闻言直接快速开口:
“安东已经对机关彻底失望了,是他将我的端口藏进了你的手机,这件事早在白昼被撤职之前就做了,他希望以我为媒介展开‘后秘境时代’的战斗,我的存在可以完美地避开一切情报监控。
“现在持有药的也不仅仅是你,还有从熊轩牙齿里缴获的那颗,外联盟也缴获了4颗,只是这些药一直都在谨慎的研究中。
“在过去的几个小时,基于秘境离去的事实,经沟通后,各联盟先后展开了激进实验,由志愿者服下药尝试引爆秘境,但药的封装在溶解后,其内部结构在不到万分之一秒就湮灭了,根本还没来得及污染人体。
“而基于实验的时间,各联盟也基本确认,处于封装状态的药是稳定的,并不会随那些秘境宝具的蒸发而消散。
“综上,你手上的这颗药恐怕是东洲的最后一颗了,在此服药的唯一结果就是永远的失去它,请妥善保存。
“时间到了吗?”
“已经超时了。”李清明追问道,“那些人服药的实验证据呢?至少给我一段视频资料。”
“这个我也接触不到,安东也在忙别的事,根本不可能帮你搞到这些。”程星海叹道,“实际上完成布置后,安东就再没向我传达过任何信息,我所做的都是我自行收集信息后的判断。”
“所以你到底是什么?”
“你可以理解为,基于秘境技术提取的灵魂,并以数字形式进行的封装。”程星海点着自己的额头道,“严格来说,我也该算是秘境生命,只是完成数字化了,这才逃过一劫。”
“……”李清明舒了口气,再次举目四望。
他多想看到导弹之类的玩意儿,那就证明这个程星海只是拖延时间的诡计,机关仍在阻止他引爆最后的秘境。
可惜无论哪个方向都风平浪静,连只鸟都没有。
他也只好一叹,将时雨手中的药收回瓶中,纳入副胃,接着躺上了船头。
“搞情报的还算有点东西。”
“岂止!”手机中很快传来了程星海的声音,“安东很早就开始计划了,偷偷布置了我的副本,留下了端口,只是一直没下决心让我接入外部网络,这个权限是昨晚才开通的,大概就是节目开始后的一小时。”
“早看他有反骨了。”李清明幽幽望着蓝天,这才理解白昼为什么将安东定义为了核心队友。
“接下来呢?”他又问道。
“还不确定,需要更多的信息。”程星海振振点头道,“能确定的是,后秘境时代已经来临,安定与麻木将重新占据主流思想,各大联盟对秘境的态度将在短时间内趋向保守和被动,我们的立场将愈发孤独,但战争仍未结束,无论面对怎样的未来,我们都会忠于自己的选择和决断。”
“好了,你们向导总爱说这么多废话。”李清明突然问道,“疯女人以前也这么疯么?”
“啊?”
“殷璃。”
“哦哦……这可说来话长了……确定现在要聊这些么?”
“嗯。”
李清明吹着海风,闭上了眼。
风中,传来了她的声音。
“尖兵啊,就当自己还在那船上吧,就当这里还是一场秘境吧。
“牢记自己的目标,不择手段地前行。”
李清明微微应了一声。
‘知道了。
‘你也走好。
‘阿姨。”
332 风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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