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敬和高莘去了之后,萧宝珍在家休息了一会儿，慢悠悠的吃完早饭，也跟了过去。
    她在那儿没什么事儿,别人也不敢让一个孕妇动手干活儿，萧宝珍闲着也是闲着,于是拿了个暖壶给人倒开水，这开水当然是于奶奶烧的。
    萧宝珍一边给大家伙儿倒开水，一边观察,过了一会儿，她就发现了一个让人挺意外的事儿。
    整个大院里头,不管日子过得好还是不好，家里人手够不够，几乎家家户户都派了人过来。
    像是白家王大妈瘫痪在床，不方便过来帮忙,张俏就跑过来了，正在给大家提着水洗抹布。
    还有后面的玉娘，她只有一个人，这会儿没在家忙自己的事情，也帮着过来洗洗擦擦的。
    像是后院的齐燕家,派了朱国平出来,就连后院的宋家，也派了个宋婷婷过来打下手儿。
    大院里头一片和谐，大家伙儿一边帮忙，一边聊着厂子里最近发生的事儿。
    这里毕竟都是钢厂的职工，或是职工家属嘛,对于厂子里的事情都很有话聊。
    一边聊天一边干活儿,萧宝珍偶尔插一句嘴,聊聊即将搬进来的新邻居，干活儿竟然也不觉得累了。
    大家伙儿干的热火朝天的，院子里头一片欣欣向荣。
    金秀儿先是指挥着大家把整个房间的地面打扫了一遍，又擦了一遍，这才说道：“这儿还有好多柜子和坛子，咱们也得清出去。”
    说着，金秀儿主动上前，想要搬起一个坛子，但她力气不够，没搬起来还差点一屁股摔在地上。
    金秀儿擦了擦汗，抬头问于奶奶，“奶奶，这坛子里头都是些啥呀？还有这柜子，我看你放在这个房间里好长时间，都落灰了也没打开，它们这些东西还有用吗？要没用的话，搬出去放在哪儿啊？你那个小门房地方也不够大，怕是放不下吧。”
    于奶奶目光在这些东西上扫了一遍，眼前的所有柜子和台子全都是灰扑扑的，上面落满了灰尘，还有很多斑驳的痕迹。
    从表面上看，一点儿也看不出来这些东西究竟价值多少，以及他们里面装着什么东西。
    于奶奶脸上也没有异样的表情，她沉吟了一声，“其实也没啥，就是我以前存下的一些旧东西。”
    她说着说着忽然笑了，“其实没什么重要的，你看我现在一个人，留着这些也没啥用了，这样吧，你们帮我搬出来擦擦干净，回头我拉到回收站卖了去。”
    “啊，这么多东西，全要拉到回收站卖了吗？多可惜呀。”金秀儿有些遗憾的看着这些东西。
    倒不是她贪心，或者想要私吞人家的东西，而是这个时候的人总有一种心理，那就是，东西不用到报废是不能扔的，扔了就是暴殄天物，就是浪费。
    于奶奶满脸淡然的说，“这些东西对于我来说也没什么用了，你看我就一个人，要这么多东西放在哪儿呢？对我来说，反而是个负担，不如卖了是不是啊？”
    金秀儿点头，“奶奶你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我看这些柜子用的木头好像还不错呢，你要不要拆下来，换给咱们院子里头的人？你们大家伙儿有没有谁需要打家具的，于奶奶这儿有好多好木头。”
    于奶奶想了想，“其他的就算了，这儿有几把凳子，倒是可以便宜的换给你们，不是啥好木头，都是松木，你们要是看得上的话，可以过来拿走，给我一小袋细粮就成。反正这些东西拉到回收站去，也卖不了多少钱，还要收运费呢。”
    玉娘走上前来，小声的说，“于奶奶，我看到你这儿还有一把小板凳，我想拿两袋细粮，跟你换一把椅子和一个小板凳，我那儿没个桌子，吃饭的时候只能端在手上，要是有一把椅子和一个小板凳，就可以坐着吃了。”
    于奶奶看了玉娘一眼，也从心底里可怜这姑娘，就说，“我也不用你两袋细粮，你拿一小袋细粮过来，这两把东西你都拿走。”
    “好，谢谢于奶奶。”玉娘心里特别高兴，立刻转身回去拿细粮。
    其他人看见玉娘这副高兴的样子，上前又看了看这些椅子和板凳。
    他们虽然是普通人，都出身普通家庭，但也是有些眼力劲儿的，眼前的这些东西，虽说值不了多少钱，但木头都是用的好木头，漆也是用的好漆，闻上去一点儿味道都没有。
    “这些椅子拿回家能用好长时间呢，拉过去回收站卖了，确实是可惜。”许大妈打量了半天，直接说道：“于奶奶，我也跟你换两把椅子，我家现在就两把椅子，来客人的时候，我家大方就得站着吃，再加上以后还得娶媳妇儿，两把椅子买回去肯定有用的。”
    “对对对，这椅子质量还很好，怎么坐都不会塌。”其他人跟着说道。
    本着有便宜不捡王八蛋的心理，张俏也说，“于奶奶，那我也要一把，你给我留一把呀。”
    于奶奶不停的点头，“行，你们看上啥就跟我说，拿东西来换，然后直接自己搬回家就好了，省的我出运费送到回收站去了。”
    金秀儿也心动了，她盯住了其中一个柜子，心里盘算着家里正缺一个呢，就问道：“对了于奶奶，那这些柜子你换不换呀？我家正好缺个柜子呢。”
    于奶奶脸上的表情顿了一下，很快的说道：“秀儿，不是我不想跟你换，这些柜子用的木材跟椅子不一样，椅子用的是松木，柜子用的木材容易招白蚁，又在小房间里放了这么长时间，我怕你拿回去以后发现白蚁窝，回头把你家好好的家具都给啃坏了。”
    “有白蚁呀，那不行那不行。”金秀儿吓坏了，连忙摆手。
    白蚁可太恐怖了，一窝白蚁能把整个家里的木头家具都给啃空了，大家听到白蚁，脸上的表情都变了变。
    刚才说好要换椅子的人家，赶紧的把自己选中的椅子搬回了家，正在那儿仔细检查呢，生怕一个不注意，遗漏一个白蚁窝，霍霍整个家里的家具。
    剩下的人继续忙活，帮于奶奶把其他的坛子、柜子之类的东西，全都给搬出来。
    就在大家伙忙忙叨叨的时候，一道虚弱的声音响起。
    “你们大家伙儿，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我也算是这院子里头一份子，以前也没想着跟大家打好关系。不过现在我想通了，这人啊，再怎么样也得跟邻居处好关系。”
    “有句话说的对，远亲不如近邻是不是？你们有什么我能做的活儿，都可以说，我绝对不会推辞的。”
    大家伙儿听到这声音，全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
    原因无他，说出这话的，竟然是白根强的老娘，王大妈。
    更让大家伙儿震惊的是，此时王大妈竟然是自己扶着墙，一步一步挪过来的，这是有多想出来干活儿啊。
    大家看着王大妈颤颤巍巍的，顿时就想不明白了。
    自从玉娘跟白根强离了婚之后，王大妈的身体眼见的更加不好，再加上张俏照顾的不够精心，王大妈经常是饿肚子的状态。
    她以前还能让张俏扶着走路，最近直接躺在家里，不怎么出来了，今天猛的一亮相，倒是把大家伙儿吓了一跳。
    而且，大家伙儿觉得王大妈刚才说的话也很诡异呀，她是那种热心想要给人帮忙的人吗？根本不是啊。
    想当初，白根强在胡同的公厕里遭遇了闹鬼事件，当场吓尿了，把自己做的所有缺德事儿一一抖擞个一干二净，当时他差点被治安队抓走，就是王大妈出现，力挽狂澜，指挥着白根强，通过装疯卖傻又拖延了一段时间。
    这事儿虽然没有捅到钢厂去，但是胡同里的人，后来自己也琢磨过来了。
    大家想起当初的事情，就不得不感叹一句，这个老王大妈，不是个善茬子啊！
    然而就是这样的王大妈，今天居然拖着病重的身体说要出来帮忙，她这是被人夺舍了吗？
    要不是现在破除封建迷信，就有人要问这话了。
    见大家全都盯着自己，张大了嘴，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王大妈又咳嗽了两声，脸上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她眼巴巴望着大杂院众人，“我知道，在你们大家伙儿的心里，我也不是个什么好人，其实这段时间我自己也想了很多，是我的教育出了问题，才导致根强变成了那样，真正的罪人，是我。所以从现在开始，我要将功赎罪，多做好事，多做善事，而且要尽自己的全力，帮助院子里头的人，给大家伙赔罪。都怪我家根强连累了一群人，我后悔呀。”
    王大妈说到最后眼眶红了，直接痛哭出声，但是一滴眼泪都没有。
    “那个啥，你相信王大妈真的改好了吗？”齐燕不知道啥时候凑到了萧宝珍身边，用手戳了戳萧宝珍的胳膊，轻声问道。
    萧宝珍摇头，“我不信，这人的本性，怎么可能是一朝一夕能改好的，之前她能让白根强装疯卖傻逃脱罪名，就证明，这个王大妈内心是比白根强还要狠毒的。”
    萧宝珍也放低了声音，悄悄凑到齐燕耳边回答她。
    齐燕点头，皱眉说道：“我跟你是一个想法，而且不知道为啥，王大妈今天的态度怪怪的，她好像很想出来帮忙啊，这突然是咋了？”
    “别说你们两个不相信，我听到这话都觉得吓了一跳。在搬到二厂之前，我是认识王大妈的，那会儿她在家就喜欢虐待玉娘了，就这种人，怎么可能改的好啊？”许大妈走了过来，也放轻了声音悄悄说道。
    不仅是萧宝珍他们三个人在嘀嘀咕咕，其他人也是，凑到了一起交头接耳，对于王大妈说的话，那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