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暖晗熬了一夜，到凌晨5点左右才昏昏沉沉的睡去，然后6点不到便重新爬了起来。
    来到浴室，泡在那个巨大洁白崭新如初的浴缸里，她怔怔的出了一阵神，忽然把整个身躯全部缩到水中。
    她屏住的不是呼吸，而是眼泪。
    5秒、10秒、20秒……
    缺氧带来一股剧烈的憋闷，肺部渐渐感到一丝刺痛，可她心里更憋更闷。
    太难过了。
    我为什么要经受这些？！
    陈暖晗不是想不通，而是什么都明白却难以接受。
    现在的难过、字迹刚消失时的难过、昨天来到酒店之前的难过，三种情绪截然不同。
    昨天最开始是愤怒于苏淮的绝情和不尊重，字迹消失是则是愤怒于狗东西的骚和自己的蠢，而经历了一夜反思，现在她终于意识到了两个非常严肃的关键——
    第一，我已经彻底爱上他了。
    被他操纵，被他风筝，被他反复拉扯锻打，被他轻而易举的弄到又哭又笑。
    陈暖晗从来没有真正爱过，可她感觉，这就是爱。
    否则，为什么再没有任何人能够像他这样操纵我的情绪？
    第二，苏淮并不爱我。
    这是一件足够隐蔽却又显而易见的事。
    隐蔽是因为狗淮总是能在恰当的时候展现出恰当的温柔，偶尔流露出的那种沉醉眼神，比梁朝伟更深情，像极了爱。
    但他显而易见的并不爱我。
    因为从任何举动中都没有体现出来那种非我不可。
    他总是精妙的把握着距离，始终保持着足够近却又不够近。
    他的心好像是铁铸的，哪怕在最接近结合的那一刻，都没有允许我进入。
    所以，他真的不爱我。
    他的爱到底给谁了？
    是顾久玥吗？
    ……
    哗啦！
    “呼……呼……呼……”
    陈暖晗从浴缸中长身而起，用力把头发撸开，然后曼步走到镜子前，出神的凝望着那具美丽的身体。
    水珠从躯体上不断滑下，那是一段十分蜿蜒的路程。
    她的身材太好了，她自己觉得完美。
    脖颈修长，锁骨精致，肩宽但骨架纤细，是那种顶级的衣服架子。
    胸前足够饱满，而且弧度向上，挺拔到好像假的。
    再向下，腰肢纤细，小腹平坦，用力绷紧时，居然会有若隐若现的马甲线。
    陈暖晗对镜转身，看到了后腰处的两枚腰窝。
    这东西好像挺难得的，太瘦了不行，胖了更不会有，很吃细节。
    再再往下……
    是两条笔直的大长腿，肯定不如模特，但胜在洁白均匀，小腿明显比大腿更长一些，一直到脚尖都没有丝毫伤痕茧子。
    “这么美的身体，你居然忍得住？”
    陈暖晗喃喃自语着，一边审视着身体的每一寸，试图找到一种能让苏淮无法抗拒的可能。
    是的，她没打算放弃。
    甚至，她的态度比之前更狠更坚决了。
    “我保护了19年的身体，保护得这么好，却被你吃了一半，你想不付出任何代价就跑，你跑得了吗？”
    “老娘跟你没完！”
    “结婚了都不行，搅和到你离！”
    陈暖晗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放狠话，这场面看起来多少有些搞笑了。
    但若是苏淮在这里，就会清楚的意识到，她是认真的。
    这娘们极少承诺，也不轻易答应什么，可一旦开了口，那么撞破头皮也要做到。
    她骨子里是有那种犟劲儿的。
    苏淮上辈子之所以明知道没希望却仍然和她死磕，其实正是同样的道理——他自己是個犟种，自然也喜欢犟种。
    纵观所有能够让男人欣赏的女人，都有一种叫做原则也好叫做内核也行的东西，缺则不耐久日。
    经常睡女主播的兄弟们应该都知道，90%的美女经不住长期接触，毛病太多，习惯了美好颜值带来的冲击力之后极易生厌，大帅哥同理。
    所以自古红颜多凄苦，只有兼具了颜值和情商的人，才能真正活得幸福。
    上辈子的陈暖晗是一个正面例子，然而这辈子她倒了血霉，碰上了一个带着满腔怨念回来胡搞乱搞的黑黄老油条……
    不过，夜路走多了总会遇到鬼的，骚操作搞多了也是会反噬的。
    苏淮只顾着自己爽了，却忘记了她也需要爽——伱不主动，她准备自己动。
    此刻的陈暖晗甚至都不在乎顾久玥了。
    “你俩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那咱们就一起难受！”
    她是认真的，而此刻的苏淮却浑然不知，正在为那点破钱折腾。
    ……
    杭州，阿狸总部。
    这一次，苏淮终于顺利的进了门。
    前台小美女看到他的时候笑得特别开心，热情的招呼道：“小苏淮，你找好人啦？去哪间办公室，我帮你叫人来！”
    苏淮正要和她聊两句，结果等在一旁的中年人马上训斥了一句：“没规矩！怎么称呼苏总呢？”
    前台小美女楞住了，吓得手足无措。
    “祝秘，我……”
    朱煜没理她，急忙上前一步冲着苏淮伸出双手，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意：“苏总，我是蒋总的秘书朱煜，蒋总派我来迎接您，请随我上楼。”
    苏淮和他握了握手，笑道：“感谢维护，给你添麻烦了，蒋总现在有空？”
    “哎哟，不巧了苏总，蒋总忽然有一点突发事件要处理，正在忙，要不我先带您参观一下我们阿狸吧？”
    “那正好，我对贵公司可是好奇已久了。”
    临上楼之前，苏淮特意扭过头，对着目瞪口呆的前天小美女眨了眨眼睛。
    她仍然张着嘴，明显有些接受不了。
    只隔了一个周末而已，从找人无门到蒋总秘书倒履相迎，你到底干了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基操而已~~~
    苏淮在朱煜的陪同下，在阿狸内部转了一圈，主要是在内容部周围打转。
    所谓的内容板块，目前尚未有明确的权责划分，淘宝内部很多部门都在蒋凡的影响范围内，也包括了重中之重的小二部门。
    所谓的淘宝小二，本质上是客服，但他们可跟常规的客服一点都不一样。
    整个客服楼层忙得一批，所有小二都特别有精气神，不是在电脑前噼里啪啦就是在走廊过道里大声打电话。
    西装革履的他们看似社畜，实则是杭州这座城市最大的赢家，连续十多年撑起了商k市场和公主台价——在魔都干这事儿的金融人花钱还得跟随市场周期波动起伏呢，小二们可是夜夜笙歌，输出不停。
    如果哪位哥们重生了却没有挂，那么大可以直接入职淘宝去干小二，普通人想赚到第一桶金，除了赌球，再没有比这更快的了。
    哪怕自己暂时没权限贪，跟着老大吃香喝辣他不爽吗？
    反正苏淮实名羡慕。
    当然，来这边不是为了羡慕，而是想认识一个人。
    “祝秘，我这边以后可能会经常和化妆品大类打交道，不知道管理这块的直接负责人是……”
    朱煜很机灵，闻弦而知雅意，马上带着他走向一间独立办公室。
    敲开门，嗓门不自觉的提高：“老马，过来过来，给你介绍一个重要客户！”
    马玉玉是个秃顶的35岁左右的青年人，眼圈黑得跟熊猫似的，看清楚苏淮的脸时，整个人都楞住了，根本反应不过来。
    “这位是……咱家客户？”
    “废话！”朱煜笑骂，“不重要我能亲自陪着？愣着干嘛啊？快过来请安！”
    人家客气，苏淮也没托大，主动开口：“马总你好。”
    在他办公室坐着聊了一会儿，马玉玉终于搞明白苏淮是干嘛的了。
    “嗐！你们要搞的那个合作我知道啊，最开始是那个谁，老戚，对，是他张罗的吧？”
    不知道他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反正苏淮绵里藏针的顶了回去：“现在是我们公司在做。”
    脸上带笑，气场却硬。
    朱煜也在一旁不停的打圆场，不过总体而言效果有限，马玉玉始终没有旗帜鲜明的表态。
    像“全力配合”这种场面话，有和没有区别仍然很大。
    坐了一阵，朱煜出去接了个电话——也不知道是真电话还是假电话，反正等他回来，就满脸歉然的通知苏淮：“苏总，老板那边暂时是走不开了，要不这样吧，我带您直接去见俞总？”
    “好，那就去见俞总。”
    拜访俞峰没有出现任何问题，这老大哥明显特意空出了时间。
    然后就开始聊，结果仍然不算顺利。
    “苏总，淘宝直播现在百废待兴，我们对于任何入住的主播都高举双手欢迎，更别提你还是蒋总看重的重要客户，但是……”
    苏淮安静倾听，稳如泰山。
    俞峰见状，也不再卖关子，直白道：“你所谓的流量倾斜，这不可能，我们需要同时端很多很多碗水，尽管不可能分毫不差的平齐，但是总要保证大体的公平公正，这是我们阿狸赖以生存的根基……”
    总之，客气归客气，热情归热情，可以谈到实际的利益马上就锱铢必较了。
    苏淮也努力争取了，大饼画得飞起，奈何俞峰比老油条还老油条，根本不吃这套。
    得，看来今天是白来了。
    苏淮仍然耐着性子和对方沟通着，可是心里已经有了结论：白玩。
    问题具体出在哪儿，他不知道。
    但是管中窥豹，他亲身感受到了阿狸内部派系的混乱，以及扯不过来数不清的小心思。
    其实把核心提炼出来非常简单，大抵上就是两个字——护食。
    蒋凡现在的权威应该是够的，然而他的精力暂时还没有挪到这边，县官之下有镇长村长里长，每个人在某种意义上都是现管，而所有人都对苏淮这个外人染指他们的权利感到警惕。
    上辈子刚出校门时，打死苏淮都不肯相信这种事。
    他对阿狸、疼讯相当景仰且敬畏，可是等到时间将光环抹去，大浪淘沙，淘宝从巅峰时的垄断衰落到与拼夕夕京东抖音平分天下，从结果倒推就能证明淘宝人并没有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
    那么，我该怎么办？
    苏淮不再为注定药丸的淘宝操心，开始思考的自己的利益要落在哪里。
    结论仍然是四两拨千斤的借力打力——得快点攻略掉张大奕了。
    不是那种攻略，而是要尽快把她拉上星虞的战车，因为只有她才有足够的时间、精力、影响力，时刻驻扎在杭州，推动一切向下进行。
    如果靠苏淮自己慢慢公关，俞峰之后是马玉玉，马玉玉之后还有谁谁谁，请客吃饭、喝酒唱歌、同道而行、建立交情、悄悄赠金……这还上鸡毛的学！
    而且苏淮也很难做到，他缺乏最重要的属性——自己人。
    经过接触，苏淮发现阿狸人很认这个，圈子的概念在他们心里根深蒂固，闲聊时通过一个称呼就能察觉微妙的关系远近。
    叫花名的、叫某某总的、叫某某哥的、直接叫名不带姓的……界限严格，分毫不差。
    苏淮感到了巨大的不适应。
    这不应该是一家大公司拥有的生态，但也或许……大公司都这样？
    苏淮决定不伺候了。
    去你妈的圈子，老子找个爷陪你们慢慢玩！
    客客气气的告辞，顺势交换联系方式，又发出常态化的邀请：“俞总，什么时候有空，我请您吃顿便饭……”
    巴拉巴拉讲的贼走心，可是一出门苏淮就全都忘到了脑后。
    离开阿狸大门，第一件事：找姐姐去！
    谁家的聪明男人干大事儿还亲自冲锋陷阵啊？
    不都是谁行扔给谁，只抓关键么？
    经过今天的磋磨，苏淮再一次调高了张大奕的重要程度，所以嘴巴比上回更甜了。
    “大美女，小的来杭州啦，有时间拨冗接见一下吗？”
    对女人千万不能一个套路用到死，庸人是因为只能用好那一个套路，所以没办法，只能广撒网，不断筛选，通过大样本试错来找到最适合自己攻略的那个。
    而真正的祖师爷，可以因人而变，完全针对对方的性格和爱好下手。
    苏淮便是那个真正的祖师爷，手腕是，不要脸的程度更是。
    他对张大奕的定位没有变，仍然只是合作伙伴，不存在任何其他，但态度方面会更加倾向于交朋友而不仅仅是谈公事。
    没办法，在对接阿狸时，隐性的沟通成本和维护成本实在太高了，高到正常人根本无法承受。
    淘宝上假货泛滥，有多大比例是因为那些不能体现在报表上的成本？
    苏淮不想跟那些人扯皮更不想卖假货坑消费者回本，那就只好让更适合干这活儿的人出马了。
    这事儿细想想挺无奈的，然而，能在这种情况下把事情办成、办漂亮，才最显本事。
    苏淮思路清晰，已有帅才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