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阔下台时，如同巨星。
    他单手拎着吉他，并不抬头，更没有丝毫笑容。
    忧郁的眼神落于脚前，散漫的步伐像是在度量人生，文艺范拉满的同时，抻出去的下颔线好似杨洋。
    谁懂杨哥在侧面镜头下的含金量啊？！
    女人们，都给我叫！
    现场的女生真的叫个不停。
    “啊啊啊他好帅啊！”
    “学弟，看我！”
    甚至当时就有两个学姐来给他献花——原本压根不是给他预备的，宁肯放了朋友的鸽子也要找他要个绿泡泡。
    “谢谢，但是不必。”
    楚长阔一边道谢一边抬手拒绝，步履匆匆，但是特意从苏淮等人面前经过，走向角门。
    眼神依次掠过陈暖晗、苏淮、裴姝虞。
    那帮等在角落的女生们哇哇惊呼：“他真的好帅啊……”
    “给我他的资料，马上！”
    “妈妈我恋爱了……”
    不怪她们，她们是真的渴，谁念那种全班只有一两個男生还娘里娘气的专业都会渴。
    一年强忍，两年要疯，三年变态，四年……没有四年，大四学姐一开学就全溜了，在学校多待一天都是对青春的不尊重。
    而楚大少的外形其实挺拔尖的，衣品、颜值、气质都在线，乍一接触极有迷惑性。
    上辈子他没出名的时候，择偶权就已经处于校内前列了，现在一曲偷心技惊四座，那自然会引发更多的好感甚至追捧，爆得顺理成章。
    在首师大，男生是弱势群体，可是好男生反而比其余学校更值钱，几乎不会流出到系外。
    苏淮甚至听到，有个女生在喊男神。
    可他仍然能够不动声色的恭喜裴姝虞：“学姐，恭喜，你签了一棵摇钱树。”
    裴姝虞满意点头：“我确实没有看错他，面对非受众群体都有如此出色的表现，只要略加培训，小楚一定能够成为大姐杀手。”
    陈暖晗悠然接口：“那你可得看好他，别让他把你们公会的女主播一块儿端了……”
    刚才没工夫，现在她终于找到机会恶心裴姝虞了。
    结果奶虞一点不恼，笑眯眯回道：“那应该不至于，我看小楚对你痴心一片，短期内应该不会移情别恋，而随着他取得事业上的成功，信心高涨脱胎换骨，以后会发生什么变化，可真是不好猜呢……”
    奶虞特意在“变化”两个字上加了重音，暖暖和狗淮都听懂了。
    陈暖晗恶心人不成，反倒被恶心回来，马上反唇相讥。
    “那我可要祝福他快点成功了，最好早点和学姐你平起平坐，省得学姐你一个人孤零零的，独木难支。”
    好家伙，阴阳大师啊？
    成语用得真好！
    苏淮任由她俩互怼，没劝架。
    没必要，马上就有下一个参赛者登台了，她俩打不起来的。
    果然，随着丹东妹上台，陈暖晗顿时偃旗息鼓。
    “伱同学？”
    裴姝虞不攻略苏淮了，隔着他和陈暖晗闲聊。
    “嗯，怎么，想签？”陈暖晗回得很冷淡。
    “她唱歌挺有意思的。”
    裴姝虞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仔细听了好一会儿。
    胡曼莉的唱功很好，中气十足——用专业说法叫做气息支撑有力，胸腔共鸣极强，头声较差但天生音域很高。
    她唱的是一首《喜欢你》，邓紫棋版本。
    “好听，但是别扭。”
    听到副歌，裴姝虞皱紧眉头，满脸困惑。
    以她的声乐能力，显然找不出问题所在。
    “哪儿别扭了？”陈暖晗冷笑，“有理有据才叫点评，如果水平有限，倒不如藏拙。”
    “声线。”
    苏淮忽然插口，阻止了新一轮交锋的产生。
    “曼莉的嗓音带着些粗粝，声线不够柔美，发音再标准也唱不好情歌，而因为唱功的缺失也不适合唱大歌，唱唱《今生缘》《兄弟情》之类的小众歌曲，又或者向喊麦方向发展，应该会有不错的前景。”
    苏淮的评价一针见血，惊醒了裴姝虞。
    “喊麦？公会正缺一个能够吃下这块儿市场的东北主播，学弟，你真棒！”
    影后虞难得的真情流露，眼底焕发出强烈的惊喜，抬手抓住苏淮胳膊，上半身也略微倾过去一些。
    她的靠近其实只是因为激动，保持了基本的距离，但……她和别人不一样！
    简单讲：脸在自己的座椅这边，可是胸口却已经突破了扶手，而这仅仅只是因为她略微一转身而已……
    陈暖晗瞳孔剧烈收缩，攥紧拳头。
    终于不装了，撩不动就上手，开始跟我家狗子玩洋的了，是吧，骚狐狸？！
    陈暖晗理解不了裴姝虞的激动，只当她不怀好意。
    于是当场开团：“喊麦？可真有你的。继擦边抖胸之后，恭喜学姐再次找到一个新的财富密码，啧啧，怪不得您能赚大钱，还真是荤素不忌啊……”
    裴姝虞猛的抬头，眼神极度锋利，笑得像朵罂粟：“多亏了学弟，我是得好好谢谢他。不过，学妹你好像不太理解？”
    听到了特意加重音的“好好感谢”四个字，陈暖晗顿时想歪了。
    “你！”
    你想干什么？
    我都没干过！
    喘息粗重，怒目而视。
    其实陈暖晗有很多种方式怼回去，但是没有一种方式能够不伤到苏淮。
    全是aoe，路过的狗都得挨上一巴掌。
    她在“憋屈自己”和“连着苏淮一起收拾”之间挣扎了一捏捏时间，很快做出决定。
    但是没等她开口，苏淮及时展开自救。
    陈暖晗一撅屁股蛋，他就知道要往哪儿喷。
    刮我？你想得美！
    狗淮慢条斯理、娓娓道来，从根本上给自己找到了解释。
    “暖暖，不止是你不理解，其实现在的主流用户也不理解，甚至都接触不到那玩意。
    但事实上，以喊麦为代表的东北主播从娱乐直播诞生之日起，就在整个生态中占据着很大一块儿阵地。
    按照我的个人看法，喊麦不是音乐，更够不着艺术的边儿，这玩意是一种基于情绪的纯粹发泄，比边缘更边缘。
    ‘惊雷！我通天修为天塌地陷紫金锤！’
    介玩意没有艺术价值，也没有音乐系统，但是有存在意义。
    咱们有14亿同胞，不可能具备同等的审美水准，然而所有人都具备精神需求。
    如果按照音乐审美的层次来划分，处于最顶层的肯定是古典爱好者，听肖邦贝多芬的交响乐，能听懂能感受，乐在其中，总共占比可能不到0.001%。
    再往下捋，听纯音乐的看不起听爵士的，爵士和灵魂蓝调battle，共同鄙视摇滚，摇滚爱好者怒喷民谣，民谣对流行指指点点，流行脚踩说唱，rapper谁都不服……
    以刀郎和凤凰传奇为代表的土风流行，在诞生之初，处于鄙视链最底层，谁都能骂一句。
    而喊麦还要在更下面，地底大坑里。
    可需求就是需求，相当一部分文化钝感的百姓听不懂周董的“素胚勾勒出青花笔锋浓转淡”，他们就觉得“2002年的第一场雪”更带劲儿。
    再往下扒拉，大把大把初中就被分流的迷茫少年不想听高雅音乐，就想要一种更简单、更直白、更易于模仿学习的节奏，用来宣泄情绪。
    这是非常正当的需求，也是一种被忽视掉的需求——从来没有正规军做这方面的东西，精神小伙们只能自己来。
    这是一个很大的市场，充斥着良莠不齐的东西。
    可这是所有受众的共同选择。
    所以我的意思是，喊麦不丢人，你不喜欢你就忽略掉它，允许别人喜欢。
    如果曼莉真能通过这种方式赚到钱，我觉得没什么不好的。
    真正心胸开阔的人，一定是站在高处而能看到底层疾苦，于微渺时却不惧大物权威，天心同理，人欲共存。
    你想想，是不是这样的道理？”
    陈暖晗惊呆了。
    她没想到，只是简单的一句牢骚，居然受到了苏淮如此大段的教育。
    可她又被收拾得十分心虚，不由自主的反思：我刚刚的话是不是太过分了？
    狗淮真的是一个极品，不放过任何机会去u她。
    但他确实做到了格局和道理并重，立意高远，逻辑清晰，同理心强，倒是显得她分外的狭隘，又不怎么聪明。
    陈暖晗服了，果断投子认负。
    “好的，我知道了。”
    小陈乖乖点头，然后崇拜的看着狗淮：“你讲得真好，等莉莉下来了，我帮你劝她，有钱为什么不赚啊？”
    苏淮默默地叹了口气，唉，又是一个好演员！
    与她相比，此刻的裴姝虞反而是真的崇拜苏淮。
    好感度biu的一下涨到50+，然后她发自内心的道：“学弟，你的思想真有高度，而且把这件事给说透了！”
    自打线下认识以来，她第一次在苏淮面前流露出一丝困惑和软弱。
    “都觉得我赚了大钱肯定开开心心春风得意，可是谁知道我一点都不喜欢穿着那些性感的衣服在屏幕前给那些莫名其妙的男人跳舞呢？
    我也讨厌那些污七八糟的惩罚，不喜欢男主播的张牙舞爪，更不爱听什么喊麦，可这就是直播，为付费用户们满足正当需求是我唯一能做的工作，不热爱，但必须尽力。
    人家花钱了，我就得有一个好态度，谁家钱都不是大风刮来的，敷衍认可我的人，感觉就像是否定自己一样，心里充满负罪感。
    可是谁知道这份工作有多累心呢？
    想糊弄，可是过不去自己这关，想放弃，又舍不得好不容易拼出来的地位和收入……
    哎呀，我是不是抱怨得太多了？
    对不起啊学弟，我有些失态了，你讲得太好了，我只见过一个像你这样有同理心的玩家，一时间甚至感觉他的形象在你身上有所重合……”
    裴姝虞很快重新控制住情绪，没有任由那些不安继续泛滥。
    苏淮完全理解她，而且理解得更深了。
    这姑娘事业心太强却又守着自尊，确实有点拧巴，平时不太感觉得到，关键时刻就会暴露出稚嫩的一面。
    如果是柳总雷总那样的成熟企业家……自尊心是什么？能卖几个钱？
    她的拧巴既是好事又是坏事。
    好处是，她对土狗的真心将会持续很长时间，好感度不往下跌就是证据。
    坏处是，不解开她的心结，想冲击100点好感度就差点意思，因为她心里时刻提醒着自己就是一个“卖笑”的女人，画地为牢将自己困住。
    苏淮感到蛋蛋的忧伤。
    妈的，这三个女孩一个比一个难搞，最后那一哆嗦全是心理层面上的问题，好感满值太难冲了。
    漂亮又聪明的女人真是麻烦，最开始是谁喊的easy？！
    苏淮不承认是自己想得太简单了，他只相信大力出奇迹。
    “学姐，这么夸就太过了，我有点顶不住。”
    狗淮开了个玩笑缓和情绪，随后，在陈暖晗支棱着耳朵的警惕等待中，主动拉开了距离。
    “其实同理心这玩意我也没多少，别看我把话说得漂亮，但是具体到某些事上面，我肯定是以利己为第一行动原则，说归说，做归做，屁股而已。”
    裴姝虞多聪明，瞬间就意识到了苏淮对于两人关系的有意控制。
    基本上没把她当朋友，比普通同学好点不多。
    裴姝虞反而愈发放心苏淮了，忽然仰头凑到他耳边，悄声道：“学弟，我有金主了，你把我理解为某位大哥的专属物品也没有问题，不用防我像防贼似的，我对你真的只有欣赏，怎么样，要不要接受我的投资？一千万以内随你开口！”
    苏淮的表情僵住了，不是震惊，而是差点没忍住笑。
    投资我？
    过几天在公司见面时，你的表情一定很有趣……
    不过奶虞是真的很有良心，虽然她面对楚长阔时只有黑心，但对土狗三号够得上“忠贞”二字。
    当着学弟的面坦然承认，很需要勇气。
    苏淮心情大好，笑道：“投资？那就一言为定，等我忙完了咱们仔细聊聊，希望学弟到时候不要给我脸色看……”
    裴姝虞坐正身体，自信满满的道：“日久见人心，你早晚会发现，学姐我是一个值得交的朋友，人美心善脾气好！”
    陈暖晗狐疑的看过去一眼——她没搭理骚狐狸，只是忽然感觉苏淮的情绪有点奇怪。
    高涨又强烈，像开心又不止是开心，萦荡着一股子恶趣味……
    狗东西，你是不是又在琢磨坑人？！
    小陈心里猛然浮起一种紧迫感，她不知道怎么排解，索性一狠心，打了个直球。
    她抬手抓住了苏淮的狗爪子，强行把自己的五指插进他的五指间，紧紧握住。
    臭流氓，你是我的！
    要使坏要发骚，也只能对我下手！
    苏淮愕然的瞥了她一眼，很快就心安理得的握住了她的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