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玩意……”
    天色渐黑，打完几套兵体势，换了身衣裳的黎渊就着摇曳的灯火，翻开了经叔虎给他的册子：
    “目，目录？”
    黎渊揉了揉眼，又翻了几页，这才发现，这已经很厚实的册子，真就全是目录。
    目录上的书籍，涵盖了火种、鉴铁、淬火、塑性等等方面，不下一千两百本！
    “卧槽，这么多？！”
    黎渊瞠目，这才反应过来：“难怪老家伙那个表情……”
    想起临走时经叔虎的笑容，黎渊就不由得嘴角抽搐，时而看一两本野史、话本小说那是消遣，硬啃上千本，那可是要人命的。
    “铸兵法不可能这么复杂吧，我再看看……”
    黎渊从头开始翻，心下稍稍一缓。
    这些目录上的书籍，多半是锻造法，只有小半是铸兵法。
    且，许多都是历代铸兵谷长老的个人心得，最紧要的，只有十多本。
    “十几本还好……”
    合上目录书，黎渊来到院子里，雨后的夜空十分清澈，四轮明月湛湛生辉。
    他提锤而动，徐推兵体势，一招一式，仍如之前。
    但有着锤法天赋，以及‘小成’‘大成’级兵道斗杀锤的叠加加持，他只觉锤法气血、内劲流转圆融，进度大增。
    ……
    第二天一大早，黎渊就去了藏书楼，将目录上的藏书借来。
    关于铸兵术的书籍都在内楼，黎渊没有浪费自己一年仅有三次进入内楼的机会，而是打着经叔虎的名义将之借来。
    “雷长老交代过了，这次不算您的次数。”
    胖老头抱着书快步下楼，脸上堆着笑，比之前还要恭谨许多，嘱咐着：
    “内楼的书籍不准损坏，不准外传，也就您是真传，寻常弟子根本借阅不到……”
    “有劳。”
    黎渊远远看到，眼前就是一亮，忙伸手接过那十几本砖头那么厚的书。
    眼底涌现出浅青色的光芒：
    【兵戈锤炼法（四阶）】
    【赤犀灵牛皮，经特殊药液浸泡而成的书卷，上有数十匠师、神匠书写注释……传承千年，心血汇聚，已生灵异……】
    【掌驭条件：锻造法大圆满、兵戈锤炼法圆满、铸兵法大成】
    【掌驭效果：铸兵法圆满（深青）、兵戈锤炼法大圆满（淡青）】
    意外之喜？
    黎渊心头一跳，这是除根本图之外，他见到的第二种可以掌驭的书籍。
    而且，不出预料，至少还有‘甲胄锤炼’‘兵戈通灵’、‘甲胄通灵’三套！
    ‘掌兵箓的兵刃，到底涵盖多广？’
    虽然这套书的掌驭条件很高，黎渊仍是颇有些惊喜，同时对于内楼中的其他秘籍，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记得，中乘武功与上乘武功，可都是有着‘形体图’的……
    藏书楼外的老树下，两个老头仍在对弈，不时有吵嚷声。
    “铸兵法？不愧是锻造奇才，经大长老可是多年没传谁人铸兵法了。”
    稍高些的老者瞥见黎渊，啧啧称奇。
    另一個矮胖老者则摇摇头：“黎小子，铸兵法虽是奇术，但武功才是正途……”
    “什么正途不正途？在咱神兵谷，这铸兵法难道不是正途？”
    “老东西！”
    “老家伙！”
    两人一言不合，就互相呛火，似乎随时都可能大打出手。
    “王老，刘老，你们继续，改天我提些酒肉来找你们下棋。”
    黎渊没去打扰，打了个招呼，就转身离去。
    这两个老者，曾是外门长老，或因练功出岔子，或因伤病而退了下来，在藏书楼坐镇。
    当然，坐镇藏书楼的不止他们两人。
    神兵谷对外对内，常年里大小摩擦是不断的，断手断脚退下来的弟子长老可不在少数。
    这些，该有的抚恤不会少，而且后半生，宗门，都是要养着的。
    这也是神兵谷的规矩。
    “这些隐退下来的老家伙们大多数时候被人忽视，但潜在力量可也不小……”
    黎渊从不小觑任何人，尤其是这些死战后还能退下来的老家伙们。
    ……
    接下来的几天，黎渊过的很充实。
    每天天不亮就在院子里演练兵道斗杀锤，天亮则去铸兵谷打铁，顺便修复八万里那把巨锤。
    以他的锻造造诣，些微破损自然算不上什么。
    傍晚回家，吃饭、泡药浴，送走喻香两人后，再掌驭‘小青蛇根本图’继续改易根骨。
    许是多次改易根骨的原因，虽然每次改易时痛苦仍是无法忍受，但进度却远比最初要快许多。
    筋疲力尽后，黎渊吞服下丹药，靠在床头翻阅书籍，逐字逐句的默读记忆着。
    他认为掌兵箓的精髓，在于经年累月的加持，最终将诸般效果消化，彻底融入自身。
    对应着加持的‘铸兵法入门’，黎渊如饥似渴，飞速提升着自己。
    “黎师兄！”
    这天，黎渊刚出门，就有一外门弟子匆匆而来，躬身行礼。
    “主事长老回来了，特遣我来通知师兄。”
    “孙长老回来了？”
    黎渊眸光微亮。
    真传的赏赐，他到现在也没完全接收，田亩、店铺、宅子、矿山之类有刘铮去打理。
    蛟马他暂时用不着，丢在马厩还能省些草料钱。
    至于名器、内甲、六灵靴，三枚存神小还丹则要他亲自去神兵阁去取。
    他之前去过一次，主事长老孙赞外出不在，故而一直拖到了现在。
    “多谢师弟！”
    这赏赐黎渊心里挂念许久，当即就随那弟子一同去往神兵阁。
    神兵阁的戒备之森严还在藏书楼之上，远远就有几队身披重甲的弟子巡逻，四周似乎还有暗哨。
    “少方兄？”
    远远地，黎渊瞧见了少方白，后者脸色微僵，拱手行礼：
    “黎师兄。”
    “少方兄此来这是？”
    黎渊瞥见了他身上的行囊，心下有些诧异。
    少方白身后可是白家，家财巨万，断不至于为了丹药、银两去执行任务才是。
    “有数位师兄弟被人抛尸大运河，长老遣人去追查，我是其中之一。”
    少方白面无表情，显然没有交谈的心思，说了一句就快步离开。
    “又有弟子被杀？”
    黎渊微微皱眉，类似的事情，这段时间他起码听说了四五次。
    以神兵谷在蛰龙府的地位与势力，这明显有些不正常……
    “黎渊？”
    神兵阁一侧的小院子里，走出一蓄着山羊胡，颇有些儒雅的老者。
    “孙长老。”
    黎渊拱手。
    神兵阁乃是谷内重地，此间主事的地位自然极高，此人虽未通脉，但却是谷主公羊羽的妻弟。
    内外门长老真传弟子，多少都要卖他个面子。
    “不必去神兵阁了，你的东西，老夫都代为替你领过来了！”
    那孙长老笑了笑，请他进院。
    “代领？”
    黎渊眉头一皱。
    神兵阁中最多的就是名器，但名器之间也有差距，再者说，谷内赏赐给他的东西，哪有人代领的道理？
    微微眯眼，黎渊也没发作，随其进了小院。
    院子不小，内外三进，最外面的院子里种着六棵不知名的果树，已经结出拳头大小的青涩果实。
    “老夫早听说谷内出了个龙形真传，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那孙长老笑容温和，请黎渊进屋，一美艳少妇提着茶壶，为两人斟茶。
    “老夫这茶，可是山中精品毛竹，一两茶叶一两金，你尝尝如何？”
    孙长老热情招待，黎渊笑笑接过茶杯，满口赞叹。
    “龙形根骨啊，谷内七十年不见，如此天赋的弟子了，真是羡煞老夫！”
    孙赞满口称赞，却似乎忘了正事。
    ‘这老家伙想干什么？’
    黎渊心中微冷，孙赞不提赏赐的东西，他也不提，跟着绕圈子，顺便打听着谷内谷外，府城内外各种事情。
    “听闻谷主有一批踏雪赤龙马，价值千金……”
    “对了，不知长老可知道，家师与经大长老之间有什么过节吗？”
    “枯月长老……秋长老……”
    孙赞眼皮一跳，有些沉不住气了，这小子怎么老打听旁人的私事？
    这些他知道是知道，但传出去，怕不是要被堵着门暴打？
    “咳咳！”
    孙赞轻咳一声，道：“说远了，说远了。”
    “不瞒长老，黎某对于这些事，还颇有些好奇。对了，听说谷主年轻时……”
    “咳咳！”
    孙赞差点呛到，忙打断：
    “说来，过几日，老夫要在府城‘百味楼’中设宴，以庆六十大寿，不知……”
    六十大寿？
    黎渊微微眯眼，旋即笑笑应下：“长老邀请，黎某自然是要去的！”
    这是要他送礼？
    黎渊转念，却又觉得不对。
    以孙赞的身份地位，哪里瞧得上送礼这点银子……
    “唉呦！”
    孙赞一拍额头，颇为懊恼：
    “年纪大了记性不好，老夫险些忘了正事！”
    他转入内屋，没一会，已提着一把重锤出来，那美艳女子则捧着一个托盘，上有内甲、靴子，以及一瓶丹药。
    “这锤子？”
    黎渊本以为这锤子一般，瞥了一眼却不免吃惊。
    这柄重锤等人高，通体青黑，上有细密纹路，线条流畅，重却不给人臃肿之感。
    他伸手接过，稍稍一掂量，居然很满意：
    【混金大希夷锤（四阶）】
    【赤秘白玄玉为主，诸金混杂，淬百兽之血而成，重却不大……】
    【掌驭条件：任一上乘锤法大成、中乘锤法圆满、下乘锤法大圆满、熊虎巨力】
    【掌驭效果：锤法天赋（淡黄）、重若千钧（深青）、肉身天赋（淡黄）】
    这把重锤，赫然已有几分上品名器的味道，若非材质有限，火候稍逊，只怕就是上品名器！
    黎渊稍一掂量，心中已然有数，这把锤子，还有回炉锻造的机会。
    “这把锤，可是老夫精挑细选出来的，你以为如何？”
    孙赞捏着山羊胡子，微笑：“可还趁手？”
    “多谢孙长老！”
    黎渊猜测孙赞别有心思，但这把重锤的确合他的心意，自然拱手道谢。
    “既如此，老夫也就放心了。”
    孙赞点点头，端起茶杯。
    黎渊拱手，拿起托盘上的东西，提着重锤离开。
    临出院门时，他余光扫向隔壁的几间屋子。
    掌兵箓晋升五阶后，他能感应的范围大大增加，只要凝神感知，墙壁自然挡不住。
    随意一扫，已看到了一角淡黄。
    【斩将刀（五阶）】
    【以千年炽火精金为主，混铁数十，淬火百千，宗师级匠师亲手打造，沾染人血数十，已生灵异……】
    【掌驭条件：五色凌虚刀小成、天星刀大圆满、碧海凌虚刀圆满、玄龟刀圆满】
    【掌驭效果：刀法天赋（深青）、破甲锋锐（淡青）、不易损毁（淡青）、五色凌虚刀大圆满（黄）】
    淡黄之色，上品名器，五色凌虚刀……
    “这把刀。”
    黎渊心中微凛，微微一顿后，跨步离开：
    “石鸿……”
    ……
    呼！
    黎渊一走，孙赞忍不住按住胸口，肉疼的直哆嗦：
    “老夫的心尖尖……”
    那把锤子可是名器中的精品，作价起码也得一千五百两银子。
    美艳女子正想说什么，突然弯下腰：“少谷主！”
    “一口名器罢了，孙长老若是舍不得，石某便作价买下。”
    石鸿走进屋内。
    “咱们一家人，哪里说的两家话？”
    孙赞起身相迎，请他入座，亲手为其斟茶：“少谷主若要见他，发句话他也绝不敢拒绝，怎么……”
    石鸿笑而不语，只是瞥了一眼那美艳女子，后者已是从一旁书架上取来一本册子：
    “这是云舒楼新出的‘英才榜’……”
    石鸿神色微正，沉声道：“可问出此榜出自哪里？”
    “这，云舒楼只说是一过路行商卖给他们，至于那行商是谁，来自何处，却无人得知……”
    “无人得知。”
    石鸿面色阴沉。
    这榜单兴起不过半个多月，却已轰动了整个蛰龙府，轰动之下，是九个内门精锐弟子的血！
    “列出此榜之人，必与那凶手有关！”
    孙赞肃声道：
    “监察堂的诸弟子正在抓捕那行商，想来不日就有结果。”
    半个月里，内门弟子接连被杀，神兵谷自然震动非小，都有长老出动缉凶，却一无所获。
    唯一可能有关的，就是这卷英才榜。
    因为被杀的那九个弟子的被杀顺序，正对应他们在榜单上的名次，
    由低到高……
    “半个月连杀我内门九位精锐弟子，却连蛛丝马迹都没留下……”
    石鸿轻点着这卷所谓的英才榜：
    “如此堂皇正大的猎杀我宗门弟子，此獠，该死，该杀！”
    “该杀！”
    孙赞连连点头，不经意瞥见那被石鸿掀开的英才榜，看到了熟悉的名字。
    ‘这……’
    他心头一颤，想起了自己的寿宴……
    少谷主真要拉拢那黎渊吗？
    ……
    ……
    “石鸿……”
    锻造场内，锤声密集，黎渊提锤打铁，眉头微皱，仍思量着。
    真传大典后他也见过几次石鸿，后者态度变化不小，似乎没了恶意。
    但那石鸿今天明明在，却不现身……
    “那孙赞还没胆量堂而皇之的谋害宗门真传，但这宴……”
    想了好一会没什么头绪，黎渊索性不想了，却也打定主意。
    管伱想干什么，那什么鬼宴，道爷不去！
    “黎师兄！”
    这时，有人呼喊，朱晨站在锻造场入口处挥手：
    “八万里，八万里他要见你……”
    “嗯！”
    黎渊应了一声，却还是将这块精铁打完。
    方才提起已经修好的擂鼓浑金锤，快步跟上朱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