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太阳还没有升起来,符鸣带着石归庭并劳成一起出发了。原本符鸣的意思是只和石归庭一起去的,但是马帮的人都不同意,如果符鸣没有受伤,他去哪里大家都放心,但是目前这情况,实在让人没法放心。符鸣一再申明自己只是一点皮肉伤,没有什么关系,但是架不住大家的关怀,只好带着劳成一起上路了。
劳成的肩上背着干粮和水,石归庭则是习惯性背着一个药包,符鸣别的都没拿,只是将他的长刀背在了背上。因为要翻山,他们就没有骑马。
昨夜天气非常晴朗,早上起来一地白霜,皮靴踩在染了霜的草上,有些轻微的咯吱咯吱响。很快鞋子便被霜打湿了,隔着薄薄的皮子,沁凉刺骨,冻得脚趾头疼。
“这天气越来越冷了,晚上骡马太遭罪了。”劳成跺着脚上的白霜说。
符鸣走在最前头,虽然他的腿受了伤,但是他的速度丝毫不让他们两个:“我最担心的就是突然下一场大雪,到时候乌尔山和巴蒙山之间的山口一旦被大雪封上,我们就被阻挡在山里,想回去都难。”
石归庭问:“现在才九月初几,安多地区的雪下得那么早吗?”
劳成摇摇头:“八月飞雪都是可能的。”
“我们只能期盼找得到牧民,将春生和骡子托付给他们,然后尽快往回赶,赶在大雪封山之前离开安多。”符鸣抬头看了眼渐渐升高的坡度,马上就要爬山了,这山终年难得有人走一趟,只有一条十分不明显的羊肠小道,恐怕也是牧民踩出来的。所幸山并不太高,坡也不太陡,否则就算是找了安多洼牧民,他们也没有办法将受了伤的骡马送到那儿去。
翻过一座小山,又是另一座稍高一点的小山。这两座山都是石山,只有一些低矮的灌木,还有大片低矮的茅草,没有大树,就不用担心会有老灰或者财神潜伏其中,倒是比较安全。爬上第二座山,视野豁然开朗,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处十分宽广的草甸,方圆竟有十几里地宽,而且还有一个湖,湖水倒映着蓝天白云,十分美丽动人。让他们感到欣慰的是,他们看见湖边有几顶白色的帐房,还有一大片白色的羊群以及黑色的牦牛,在黄白色的草甸上,如丝缎的绣花一般美丽。
“真的有安多洼!”石归庭高兴地叫起来。
符鸣被折腾得有些憔悴的脸上也露出了笑容:“天不绝我啊!”
劳成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挥舞着双臂,竟然围着他俩转圈跳起舞来,石归庭看得直发笑。
“走吧,我们下去同他们说说。安多洼都非常善良好客,我们向他们求助,一定会得到帮助的。”符鸣的声音中也充满了笑意,带头往山下走去。
石归庭想起一件事来:“阿鸣你会安多话吗?”
“会一点,简单沟通没有问题。”符鸣在前头说。
下山比上山快,他们很快下了山。走平地比爬山快多了,但是他们看着远处的帐房,走了许久还没走到。石归庭终于体会到“望山跑死马”的心情,这时候若有一匹马,能够载着他在草甸上驰骋,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正想着,突然发现一个黑点迅速朝他们跑来。跑近了一看,竟然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穿着五彩斑斓的安多服饰,头发被编成了许多小辫子,脖子上挂着绿松石项链。她的脸庞像月亮一样美丽,眼睛像太阳一样明亮,肤色与大多数的安多洼不同,脸上只有淡淡的两团红晕。
她勒住缰绳,停在三人面前问话,声音像银铃一样清脆。石归庭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他转过头去看符鸣,他正微笑着跟少女对话。末了那个姑娘拨转马头,往帐房跑去了,那身姿分外飒爽,让石归庭瞧得十分艳羡。他们虽日夜与骡马为伴,却从来没有像这样纵情地骑过马。
“石大夫,你在看什么呢?”符鸣凑过来问,“那个姑娘很漂亮吧。”
“啊?我就是觉得那个姑娘骑着马奔跑的样子真好看,这样骑马驰骋草原的感觉想必是十分好的吧。”石归庭回过神来说。
符鸣笑起来,原来是在想骑马,而不是想马上的姑娘:“这还不简单,等有空了,你可以骑着三妞到处跑啊。”
劳成也在一边附和:“就是啊,我们马帮有八十多头骡马呢。”
“真的可以吗?”
符鸣说:“那有什么不可以的?你想骑马,牵马去就是了。”
“还是以后再说吧。”石归庭想想那个场景,便打消了念头,说实话,他见过骡马的辛苦后,让他再去骑它们,实在有些不忍心,“对了,你刚刚跟那位姑娘说了什么?”
符鸣笑:“我就跟她表明了来意。那个姑娘名叫拉姆,就是仙女的意思,她长得是不是跟仙女一样美丽?”
石归庭心说,是长得挺像仙女的,不过我又没问她的名字,你巴巴地告诉我又是什么意思。嘴上胡乱应了一句:“是十分美丽。”
劳成喊:“看,他们来接我们了。”
原来说话间,拉姆姑娘跑回去转告了家人,和一个中年汉子带着马过来接他们了。安多洼果然如符鸣说的一样热情好客。
拉姆和安多洼汉子跑到他们面前停了下来,那个汉子下了马,行了一个鞠躬礼,嘴里说了一串安多话。符鸣也回礼,笑着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回头对石归庭和劳成说:“这位是拉姆的父亲。上马吧,我们到帐房里再说。”
石归庭的左手使不上力,劳成伸出手来想扶他上马,被符鸣抢了先,他握住石归庭的腰一把将他抱了上去:“大夫,抓稳了,你马上就可以体会到在草原上奔跑的感觉了。”
石归庭摇摇头:“还是算了,我慢慢骑吧,万一颠下来怎么办?”
符鸣想一想,突然抓住石归庭的马鞍,用力一蹬,便翻身坐在了石归庭的身后。石归庭脑中一片空白,这是什么情况?!劳成有些目瞪口呆地看着马上的他们,符哥居然和石大夫共骑一匹马,他们什么时候变得那么亲近了?
符鸣不知道跟那对父女说了句什么,那个汉子点头大声说了句什么,语调很昂扬,那个叫拉姆的少女倒是坐在马背上,抿嘴笑了一下。
“走了,驾!”符鸣抓起缰绳,将石归庭圈在怀里,双腿一夹马肚子,马儿便撒腿跑了起来,“阿成,自己跟上来。”
又用安多洼语说了一句什么,石归庭只听懂了“拉姆”两个音节,大概是对那个安多洼少女说的。果然,那个少女应了一声,扬起手中的马鞭,娇喝一声追了上来。
石归庭靠在符鸣怀里,一度停止了思考,自己跟符鸣竟然会有如此亲近的一天,这也太意外了。他只觉得背上暖融融的,那是来自符鸣怀抱的温暖,这种感觉相当相当地不真实。这时他听见符鸣在他耳边大声说:“怎么样?骑马奔跑的感觉好不好?”
符鸣的热气喷在他的耳廓后,他只觉得耳朵都红了,心怦怦跳得如擂鼓一样。迎面而来的风疾驰而过,有些冰凉,他立即清醒过来,只觉得风从耳边刮过的感觉十分畅快淋漓。他并不回答符鸣的话,而是问:“你刚刚跟那对父女说了什么?”大风将他的语句刮得零零碎碎的。
“你说什么?我听不清楚?”符鸣在他的耳边大声问。
石归庭只得一边说一边转过头去:“我说你刚刚跟那两个——”话语戛然而止,因为他的嘴唇碰上了符鸣的下巴。他慌忙转回头去,身上裸|露出来的部分除了赤色,再也看不出别的颜色。
符鸣倒像是没事人一样哈哈大笑:“我跟他们说,你想像他们牧民一样驰骋草原,但是手臂受了伤不方便,就由我来带你骑。我还跟拉姆说一起比赛。”
这时拉姆从他们后面追了上来,大声地笑着,向他们喊话。石归庭听不懂,但是他也不想回头去问符鸣她说了什么,害怕遇到刚才的事。符鸣也笑着同拉姆喊了一句什么。石归庭突然之间觉得这种听不懂话的感觉相当不好,他们有说有笑的,自己就像个毫不相干的人。
他正在胡思乱想,符鸣突然说:“大夫,拉姆说她超过我们了,我们输了。我们要去追吗?”
石归庭顿了一下,原来他这是在给自己翻译吗?不由得心情顿时好起来:“算了吧。她超过我们很正常,她一个人骑一匹马,我们两个人呢,马儿多吃力啊。”
果然他们共骑的这匹马速度慢了下来,开始变成小跑,符鸣也不在驱赶,毕竟他们体重两个加起来,对马已经是不小的负担了。
劳成和那位安多洼汉子也追了上来,放慢了速度与他们并行。劳成对他俩之间的行为百思不得其解,符哥放着自己的马不骑,居然与石大夫同骑一匹马,这也太出乎人意料了。但是又不知道问什么话好,毕竟石大夫的左臂伤了这是事实,也许符哥是担心他拉不住缰绳,会从马上摔下来吧。
那个安多洼汉子倒是没那么多想法,他大声地同符鸣谈话。符鸣悄悄告诉石归庭,这个汉子名叫格西,他们全家赶着牛羊来此过冬的。
“那他们同意我们将春生和骡马送到这里来寄养吗?”石归庭问。
“这个我还没跟他们说,我只说我遇到麻烦了,需要他们的帮助。一会儿进了帐房再细说。”符鸣说。
石归庭心里有些忐忑,这完全是一群陌生人,会愿意帮助他们吗?
40、第四十一章 共乘一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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