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短暂的内心巨震后，红衣主教很快恢复了冷静和从容。
    布加里斯手持着日耀石权杖，瞥了一眼那依靠机械臂悬挂半空的黑袍人影。
    他曾经可是在范迪尔那个疯子手下任职了许久许久，如果对方试图用恐吓的方式吓倒自己，驱使双方完成某种交易，那未免太天真了。
    “我从不和异端交易……就算奥林匹亚协议认可你们的伪神，我也从不将它放在心里。”
    布加里斯毫不畏惧地注视着对方猩红的义眼，苍老的眼眸中只有冷笑。
    “呵呵，那还真是巧了。”
    黑袍人阴翳地笑了笑。
    “我……哦不……我们，我们也从不认可奥林匹亚协议。”
    “还有，你是否搞错了一件事，布加里斯先生，我们来到这里，并不是要和你交易的。”
    “我只是想帮助你。”
    听着眼前这个异端癫狂的语气，布加里斯打心底地感到厌恶。
    疯狂，不知所谓，邪恶而又亵渎，所有不信仰神皇的异端都是这幅模样。
    这个世界本身就是癫狂的，而伟大的人类之主则是在这个残酷的世界中惟一可以让人们心灵停靠的避风港。
    而为了让更多人避免陷入不信的疯狂，他布加里斯愿意为此献出一切。
    行星规模的奇观或许会被那些信仰不够坚定之人视作劳民伤财，但只要它能够落地建成，那么便会化作往后许多个千年里，迦达拉摩以及周边星系内神皇信徒的心灵信标。
    对于神皇的虔诚是必需的，更是强迫的，因为如果不用疯狂的手段维持坚定的信仰，那么就会有更疯狂的东西在背后追逐人们。
    比如，眼前这个精神很明显错乱，主语多次在“我”和“我们”之间切换的异端。
    “帮助我？”
    布加里斯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一个异端，可以怎么帮助我？”
    听着红衣主教嘲弄的语气，黑袍人丝毫没有感到愤怒。
    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好似黑色魔方一样的东西，只是拿出的一瞬间，布加里斯就感受到了一种来自灵魂的压抑之感。
    那个黑色魔方仿佛有某种巨大的吸力，此刻正在撕扯他的灵魂。
    黑袍人用血肉之手拨弄着黑色魔方，似乎完全没有感到任何的不适。
    似乎是感受到布加里斯的戒备，他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这个诡异造物的功能：
    “这是我留给我们的一个来自黑暗科技时代亦或是更古老岁月的神秘科技造物。”
    “事实上，我们到现在都没有弄清楚它到底是什么。”
    “不过，在这些岁月的查阅中，我大致摸清楚了它的一个作用。”
    说到这里，黑袍人阴沉地笑了笑：
    “那便是吞噬灵魂。”
    “如果你答应协助我进行一些和神有关的实验，那么我不仅会用它毁灭那土鸡瓦狗般的舰队，还会想办法让你见到你信仰的人类之主。”
    “虽然你说自己不和所谓的异端交易，但是你我都很清楚，所谓的异端，其划定标准是很灵活的，不是吗？”
    看着眼前那散发着不详气息的诡异黑色石块，布加里斯下意识地看了看此刻联合舰队正在逼近的星空。
    他有种预感，如果是眼前的这个东西，恐怕真的可以覆灭那只来势汹汹的舰队。
    就是那些不知所谓的家伙打乱了自己的布局，就是那些自以为是的家伙破坏了他送给神皇的赞礼。
    如果可以的话，他恨不得把那只舰队上的家伙千刀万剐，如果可以的话，他必定会亲手处决招致这一切祸端的主导者。
    “那些家伙，他们自认为他们所做的事情是正确的……”
    布加里斯眯起眼睛，看向不时有火光乍现的星空。
    “他们不明白，对于那些无知而又愚昧的贱民，我的行为才是真正的正义。”
    “他们不明白，他们正在做的事情会造成多么巨大的混乱。”
    “他们，什么都不明白……”
    听着红衣主教蕴含深深怨念的话语，黑袍人兜帽下的嘴角诡异地咧开。
    在他看来，对方就快要因为即将到来的联合舰队，放下内心的固执，选择和自己合作了。
    就在他开始考虑如何将迦达拉摩上数十亿的信徒变成伟大实验的一个环节时，原本因为愤怒而佝偻脊背的布加里斯却缓缓挺直了自己的腰杆。
    他扭过头，看向那个自认为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家伙，苍老的眼睛中露出毫不掩饰的嘲弄和不屑：
    “不过，不管怎样，那些家伙，至少还是人类。”
    “而你，身上充斥着让我作呕的彼岸腐臭味。”
    他的话语让黑袍人感到了极大的不妙。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来自什么地方，黑暗机械教的走狗。”
    “我只是老了，还没有糊涂。”
    “而且就算我糊涂了，也绝不会和你们这些神皇的敌人交易！”
    布加里斯低吼一声，而后猛然举起手中的日耀石权杖。
    看着这一幕的黑袍人，不禁有些失望：
    “我还以为，你会更愚蠢一点的。”
    “但是，无所谓了。”
    “在我们开始行动的那一刻，你们就已经在我的伟大实验计划中了。”
    “乔伊，启动魔方吧。”
    还没等布加里斯手中的权杖落下，下一刻，以大教堂为中心，一层墨绿的涟漪骤然扩散开来。
    它们的速度越来越快，直至蔓延到迦达拉摩地表的每处角落。
    静等着最终决战的狂信徒，准备和红衣主教死战到最后一刻的神职者，正在厮杀的劳工，疯狂射击的监军，徒劳地操纵还没沦陷的火炮轰击星空的炮手……
    这颗主教世界的所有人，都在接触到那墨绿涟漪的刹那后，丧失了行动能力。
    他们的心脏仍在跳动，他们的血液依旧流淌。
    但这些人们最宝贵的事物，已经被毫不留情地夺走了。
    大教堂顶端，黑袍人看着手中黑色魔方上多出的无数墨绿光点，癫狂地大笑起来。
    在他面前，红衣主教布加里斯的身体瘫软在地上，其手中的日耀石权杖重重砸在坚硬的石板上，其顶端那颗珍贵的宝石顿时化作了碎屑。
    就在黑袍人端详着手中改变了外貌的魔方时，突然，某种让他毛骨悚然的声音自后方传来。
    在他骇然的注视下，那已经完成了大半的神皇雕像，突然通体迸发出毁灭的火光。
    那可是行星规模的奇观，此刻从内部被爆破之下，其崩裂的残骸将会化作人工的陨石雨。
    就在此刻，他的耳畔，一个如孩提般尖锐的声音响起：
    “忘记告诉你了，这个主教是个疯子，他为了防止入侵者玷污人类之主的神像，在建设的时候就埋进去了大量的炸药。”
    “而触发装置嘛，似乎被他一直随身携带着。”
    听到这个略带嘲讽的声音，黑袍人感到惊怒万分：
    “乔伊，你……”
    他还没有来得及说完，天际中，崩塌断裂的帝皇之爪坠落而下，狠狠拍击在了布加里斯的大教堂之上。
    在巨大的轰鸣中，黑袍人的身体和布加里斯一起化作齑粉，而那诡异的魔方也在此刻被深深掩埋。
    当一切尘埃落定，残垣断壁中，一个好似八爪鱼一般的金属构造体缓缓从碎石的裂隙中爬出。
    它虽然受损严重，但却发出了嘲弄的笑声：
    “很好，他们又死了一次。”
    “距离我彻底完整，差不了多久了……”
    说完意义不明的谜语后，机械八爪鱼失去了最后的机能，成为了神像崩塌后无数残骸中微不足道的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