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9章 斯卡赫与极光，叶芝之誓
    影界。
    星河浩瀚，状如银色绸缎，飘拂在影之城上空。
    七座内墙拱卫着雄城，主城与外城间横跨一架巨兽背脊般的大桥，桥身两侧好似骨刺般向上飞翘，好似一头凶兽尸骸正沉眠于此，以其骨架铸成桥梁。
    夜已深，风渐起。
    乌云蔽去星光。
    一道纤细的身影伫立在桥上，手持长枪，紫色长发随寒风拂动。
    大桥上方，泼天阴影汇聚成一团大雾，好似活物般蠕动，从云层里探出一颗巨大的蟒蛇头颅，双目透射出凶戾的暗红光芒，嘶嘶吐信，口中喷出涌动怨念与恶意的黑云。
    “黑蟒”，阿佩普。
    由影界位面孕育而生的本土生命，是影界一切负面与怨咒情绪的集结。
    生前罪孽深重的灵魂，死后坠入影界却毫无忏悔之意，终日怨恨与咒骂，忿恨的泪水与恶毒的诅咒渗入地底，诞生了“黑蟒”阿佩普。
    每隔百年，黑蟒阿佩普便会在影界复活。
    祂将裹挟滔天的恶意与怨念，于影之城上方降临，试图颠覆整个影界位面。
    而身为影界之主，斯卡赫肩负着镇压黑蟒的使命。
    由于黑蟒阿佩普并非实体，而是由怨念所化，因此只要还有恶人坠入影界，那么黑蟒就永远不会消亡。
    斯卡赫必须世世代代与黑蟒厮杀，不存在一劳永逸的办法，每隔百年就必须经历一场八环级别的战役。
    时光荏苒，转眼百年。
    寒风乍起，恶兽再临。
    斯卡赫仰头，宵紫色的眼眸里倒映出黑暗巨蛇张开的血盆大口，眼底闪过一道锐利的寒光，五指缓缓攥紧手中的战矛。
    噌——
    身形瞬间于原处消失，留下捉摸不定的残影，斯卡赫冲至穹顶之下，横扫出雷霆万钧的长枪，引得黑云中雷鸣滚滚，城池震荡。
    阿佩普蜿蜒着庞大而丑恶的身躯，在滚滚黑云中与身形渺小的斯卡赫缠斗，尖利的咆哮声里带有摄人心魄的怨念与恶意。黑色尖针由纯粹的邪念凝聚而成，尖端泛着冷冽的寒光，约有千万根，如同暴雨般从云层里向斯卡赫激射而来。
    叮叮叮！
    斯卡赫的长矛挥动成密不透风的屏障，将针芒悉数抵消，反手一抖，枪尖轰出一道黑红色的恐怖光柱，搅动漫天黑云，于阿佩普庞大的黑色身躯上洞开窟窿！
    轰！
    光芒冲破窟窿，直冲云霄，一阵恐怖的余波向四面荡开，震得七座城墙都在嗡嗡回响。
    泼天的黑烟从那窟窿中飘溢而出，转眼被枪焰焚成一朵朵黑色的莲，于黑色影焰环绕之下的斯卡赫，手持战矛，眼神冰冷如刀，气息如利剑入鞘，独镇影界的君王气概淋漓尽致！
    抬起枪尖，正对阿佩普，斯卡赫淡淡地道：
    “一百年后再见，丑八怪。”
    嗡——
    阿佩普发出愤恨的长鸣，古老生物的压迫感骤然增强，狂暴的黑暗气场从祂周身扩散，好似风暴迅速扩张。
    阿佩普位于风暴中心，携着卷动影界的怨念，轰然撞向影之城！
    斯卡赫眼神微凝，手中连续虚画几道卢恩符文，数道封印术同时打出，却也未能延缓阿佩普的速度。
    双方已经交战上千年，阿佩普已经葬于斯卡赫枪尖不下十次之久，斯卡赫对于祂的能力极为了解。
    黑蟒阿佩普明显是见胜利无望，决定拼着最后一丝力量毁灭影之城——哪怕伤不到影界女王分毫，也足够她头疼许久！
    影之城的修缮是个极大的难题，斯卡赫甚至不得不亲自用魔法来修复，会耗费她的不少精力。
    眼看阿佩普离影之城越来越近，城墙崩塌已经无可挽回，斯卡赫立刻改变策略，收缩结界，力图将损失降低到最轻。
    这时。
    影之城当中，突然涌起一阵异样的空间波动。
    斯卡赫微微一怔，瞳孔迅速收缩，倒映出站在城中的身影。
    叶芝！
    冷淡如冰山的影界女王，脸庞上罕见有了情绪波动。
    无暇思考，斯卡赫迅速冲向城中，准备将叶芝庇在身后。
    “这给我干哪儿来了这是？”
    叶芝刚一传送完毕，抬头就看见一条巨大无比的黑色巨蟒冲着自己俯冲下来。
    好在叶芝也是经历过大场面，受过专业的训练，遇到食材袭击厨师的情况也不会紧张。
    心里咯噔一下，叶芝很快就恢复平静，思绪如电，冷静分析。
    这条巨蛇丑恶而狰狞，眼中带着怨念，周身涌动恶意，俨然要与自己不死不休！
    顷刻间。
    叶芝与黑色巨蟒对视，耳畔响起成百上千个不同的声音，嘈杂的声音里带有怨恨、愤怒、幸灾乐祸等多种情绪。
    “人类居然会来这里？”
    “哈哈，他要来给我们陪葬！”
    “杀不了女王，就毁了她的城市！”
    听着上百道声音同时发出的喧嚣议论，叶芝恍然，逐渐理解一切。
    我在哪里并不重要。
    我只需要知道，我要大开杀戒！
    铮！
    叶芝的掌中燃起一簇金色的火焰，于空间漾开的金色涟漪中抽出一把美轮美奂的精巧刺剑。
    银槲之剑锐利的气息顿时充斥在这方位面，凌厉的气势于叶芝周身涌动！
    剑身上燃起一簇黑白二色的火焰，火芯的白色火焰幽冷燃烧，而外侧的黑焰汹涌焚烧，陡然暴涨三丈之宽！
    叶芝挥动这一燃烧【律令之死】的利剑，对着正面冲来的巨蟒，当头劈落！
    剑焰暴涨。
    死亡法则好似黑色雷霆瞬间引爆！
    利剑将巨蟒一分为二，上千道亡魂都在这一剑中灰飞烟灭！
    惊恐与匪夷所思的尖叫声，只持续不到片刻，就已化为死寂！！
    嘭！
    黑蟒阿佩普被一分为二的残骸，坠落在叶芝的身体两旁。
    一片寂静当中，叶芝仰头望向天空，只见紫发美人正飘浮在半空中注视着自己，满眼的不可思议。
    “老师。”叶芝招了招手，旋即意识到了什么，轻咳一声道，“我把这玩意儿给干掉了……应该没问题吧？”
    斯卡赫降落在叶芝身旁，看了眼逐渐被黑焰焚烧成灰的黑蟒阿佩普，又将视线定格在叶芝身上，眼神复杂。
    阿佩普虽然已经负伤……但叶芝取胜得未免有些过于轻松了……
    “没受伤？”斯卡赫两手搭在叶芝肩膀，来回打量着叶芝。
    叶芝摇了摇头，鼻尖闻到似有若无的香气，只觉得两人的距离有些过于贴近。
    斯卡赫浑然不觉，牵起叶芝的手掌，掌心释放柔和的淡蓝色光晕。
    她又用魔力在叶芝体内探查了一番，确认他安然无恙，这才轻轻舒出一口气。
    叶芝正奇怪：“老师，刚才那头巨蛇究竟是……”
    原本还想拿这条蛇当下酒菜的，结果尸体直接灰飞烟灭，着实让叶芝觉得有些可惜。
    “先回城堡。”
    斯卡赫顿了片刻，目光巡视毫发无损的影之城街道，低声道：
    “我还得感谢你一番才是……”
    影之堡，矗立在星河之下，夜色归于宁静。
    主殿偏厅，紫色绸缎垂曳在地，深色地毯上放置着茶几与沙发，装潢与人类社会几无区别。
    叶芝召唤出魔偶，吩咐自动型魔偶帮忙沏茶，向斯卡赫问及刚才现身的巨蟒。
    “黑蟒阿佩普是由影界的负面情绪凝聚而成，每隔百年就会复活。”斯卡赫端起瓷杯，浅抿一口热茶，抬起眼眸凝望叶芝，“你传送过来时，恰好与阿佩普撞见……你能助我将其斩杀，着实帮了我不少忙。”
    叶芝忽然明白斯卡赫为何要在影界镇守上千年之久，很大原因就是为了对付这头巨蛇。
    “不能将祂斩草除根吗？”叶芝问。
    斯卡赫摇了摇头，眼眸深处掠过一抹疲倦，当望向叶芝时，又被温柔所替代。
    “和我说说，你最近的经历吧。”
    叶芝点了点头，又道：“不管怎样，这次斩杀了黑蟒阿佩普，老师你又有一百年可以休息了。”
    斯卡赫扬起一丝浅笑，轻声道：“你说的不错，只是……”
    重复的日子总会让人忘记时光的流逝，斯卡赫已经记不清自己在影界待了多少岁月，百年对她来说也只是静坐在大桥上仰望星河，转瞬即逝。
    直到变数到来。
    来自凡间的生灵，给孤寂的影界，带来一丝生机。
    斯卡赫低垂眼帘，轻抿嘴角，没有说下去。
    叶芝见状也没有深究，便聊起无底地坑的遭遇。
    得知叶芝因祸得福，从死亡女神处掌握与死亡法则相关的赐福【律令之死】，更得到圣杯，斯卡赫的眼神难掩惊异。
    “难怪你面对阿佩普时游刃有余……”
    斯卡赫端起红茶，借着饮茶掩饰心情，旋即道：
    “你称瘟疫骑士已经陨落，那么……其余三位天启骑士，你调查得如何？”
    “物质位面当下正经历旱灾，这背后难保不是饥荒骑士的手段在作祟。”
    叶芝皱眉道：“至于战争骑士…我打算从调查劫掠之主入手。祂主动挑起兽人与人类的战火，就算不是受天启指使，我也不能放任祂这般猖獗。”
    “我可以暂离影界。”斯卡赫看了眼枪尖，眼前浮现方才的大战“影界……可以安定一段时间。”
    叶芝微微一笑：“我正好想带老师你，去看物质位面的雪山…在雪山上仰望星星，是和影界所见到的，不一样的风景。”
    斯卡赫眼神柔和，低声道：“只要是和你同行…寻常的风景也会有新意。”
    “何时动身？”斯卡赫又问。
    叶芝道：“现在。”
    “现在？”斯卡赫讶异。
    “老师，放轻松，很快就好……”叶芝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指节的尼伯龙根指环闪耀光芒，将他与斯卡赫一并笼罩。
    晨霜岭，绝岭山脉。
    长夏到来，风雪暂歇，雪夜格外宁静，能看清天际缥缈的极光。
    叶芝精心挑选的地点，位于绝岭山脉视野开阔处，能望见美如梦境般的景色。
    “这里……已经是物质位面……”
    斯卡赫低头，脚踩雪地窸窣作响，有些不可思议的喃喃。
    叶芝道：“老师，抬头。”
    闻言，斯卡赫抬起螓首，忽地一怔。
    熟悉的星河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缥缈的光带，湛蓝、绛紫、深绿……不停变换，分外美丽。
    斯卡赫目露触动，轻声道：“那是什么？”
    “极光。”叶芝抱臂，感叹道，“在人间也是难得一见的景色啊。”
    “真漂亮。”斯卡赫梦呓般喃喃。
    叶芝扭头，见她的侧脸高挺精致，紫色发丝散落在她的雪颈，宵紫色的眼瞳里冰雪消融，取而代之的是变换万千的霞光。
    “老师，你也一样。”
    叶芝顿了片刻：
    “就像极光一样神秘，极光一样美丽。”
    斯卡赫回眸，抬起眼帘，望着比她高出一个头的叶芝。
    寒风呼啸，风雪卷过荒凉的雪山，一切全都变得缓慢与寂静。
    斯卡赫轻轻侧头，注视着叶芝，心底忽然有些不解与困惑。
    一种前所未有的情感，正如解冻的冰河，在她心中温暖流淌着。
    咚、咚——
    “那是什么？”斯卡赫忽然问。
    “极光啊，我刚才已经回答过了。”叶芝说。
    “不，我明白了。”
    斯卡赫反应过来，脸颊泛起浅浅的红晕，轻咬下唇，伸手搭在胸口，“那是……我的心跳。”
    叶芝怔在原地。
    影界女王的脸红，带给叶芝的冲击如此之大，以至于他的大脑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变得紧促了几分。
    “老师……”叶芝抿了下嘴，喉咙发紧。
    “嗯？”少女从琼鼻发出的轻哼，仿佛总是显得更加动听。
    “我能要奖励吗？”
    “什么奖励。”
    “就是……战胜黑蟒阿佩普的奖励。”
    “要什么奖励？”斯卡赫一本正经的问。
    叶芝张了张嘴，想索要一个亲吻，话到嘴边，道：“一个拥抱就好。”
    暗香盈盈，温暖入怀。
    叶芝很快感受到一个有力而紧贴的拥抱。
    一只手正搭在叶芝的后脑勺，轻轻摩挲。
    “谢谢你…辛苦你了…叶芝…”斯卡赫闭上双目，低声喃喃。
    叶芝也闭上双目，轻轻发出一声叹息。
    体内的光明神性正在涌动，领域中的光明石板，其上的纹路绽放出温暖的光辉。
    “老师，我向你发誓……”叶芝道，“我一定会带你们战胜末日。”
    “们？”斯卡赫敏锐觉察到用词。
    叶芝松开怀抱，双手搭在斯卡赫双肩，目光深邃，眼神在雪夜中出奇得坚定。
    “对，你，还有希露德、格蕾她们！”
    斯卡赫凝视着叶芝，半晌，展颜一笑：
    “虽然不知道你在热血沸腾什么……不过……我答应你……”
    “我会陪你走到末日尽头。”斯卡赫仰望夜空，轻轻呵出一口白雾，微笑道，“新世界的极光啊……一定会更美丽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