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
    白光闪过。
    沈夜站在息壤高中男生宿舍的窗前，望向外面的操场。
    操场空无一人。
    世界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
    但是在探查一切之前——
    沈夜微闭双目。
    无数的记忆从脑海里苏醒，一桩一桩，一件一件。
    往事如走马灯一般不停闪现。
    但这并非沈夜的记忆。
    而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
    十五岁时候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
    然后是十四岁。
    十三岁、十二、十一、十、九……
    一直向前，直到出生。
    记忆继续向前——
    黑暗。
    无尽的黑暗化为乌有。
    一个声音在脑海之中徐徐响起：
    “作为沈家的传人，你肯定已经想起了前世的一切。”
    “用前世的秘术解开记忆封印吧。”
    记忆封印？
    沈夜沉默数息。
    ——可是自己并没有想起什么“记忆封印”。
    为什么？
    沈夜怔了数息，渐渐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所谓的想起前世的一切——
    是不可能的。
    因为真正的沈夜已经死了。
    死在医院里。
    正因为他死了，自己才能穿越而来，借助这具身体复活，并且因为恶鬼雕像而觉醒门能力。
    所以。
    埋藏在“沈夜”记忆里深处的封印，自己没有。
    ……这就尴尬了。
    沈夜轻轻敲着桌子，陷入沉思。
    搞什么。
    回来一趟，竟然还是两眼一抹黑。
    还需要进一步搞清楚情况。
    沈夜有些心不在焉，目光停留在半空，把那个新词条的说明文字看完。
    “爆裂鼓手。”
    “暗金词条，特殊类词条。”
    “描述：你的攻击有一定概率震慑敌人，让其陷入‘恍神’状态。”
    “——极其稀有的强大战斗辅助类词条，无需装备，即可生效。”
    “——三位高阶真理存在一起承认了你的价值。”
    “你可以保留此评价词条，在未来将其升级；也可以吞噬此评价词条，从而获得基础属性点。”
    这个词条好！
    它仿佛就是为了战斗而生的。
    日后想办法提升它吧。
    沈夜正看着，门外忽然响起一阵“笃笃笃”声。
    “谁？”
    沈夜喊了一声。
    “夜哥回来了！”外面响起欢呼。
    门顿时打开。
    郭云野站在门外，满脸喜悦地望向沈夜。
    “云野，快进来。”
    许久不见，沈夜也有些高兴。
    “夜哥，你去哪里了？这段时间发生了好多事啊。”郭云野急急忙忙地说。
    “发生了什么？”沈夜问。
    “好多人觉醒了前世记忆，他们都走了！”郭云野道。
    “走了？去哪儿了？”沈夜不动声色地问。
    “不清楚——但是玉京市被舍弃了。”郭云野说。
    “舍弃是什么意思？”沈夜问。
    “我们这种没有觉醒前世的职业者，都被扔在了这座城市，自生自灭。”
    “那普通人呢？”
    “普通人都被接走了，据说人口还是挺重要的，只有我们这种无法觉醒记忆的职业者，是被舍弃的对象。”
    “为什么？”沈夜不禁问道。
    “好像是因为我们不属于计划的一部分，也不被信任，无法参与到计划中去。”郭云野道。
    “张小义人呢？”沈夜问。
    “觉醒记忆，走了。”
    “南宫思睿？”
    “一样的，就连萧梦鱼也走了。”
    郭云野神情有些惶恐。
    沈夜打量着他，不禁问道：“你想他们？”
    “我从小就没有见过父母，好不容易交到一些朋友……可是他们走的时候都好冷漠啊，就像完全忽略了我这个人一样。”
    郭云野说着说着呜咽起来，眼眶泛红。
    沈夜拍拍他肩膀，沉吟道：
    “不可以离开这座城市吗？”
    “不行的，夜哥，城市外面有看守，他们实力高强，起码有法界十二重以上！”郭云野道。
    沈夜伸手要召唤通天之门，却又很快停住。
    就算能直接出去，可自己要去哪儿？
    先把事情搞清楚！
    他取出手机，拨打了父亲沈时安的电话。
    “嘟……嘟……嘟……”
    没人接。
    再打母亲赵小裳的电话。
    还是没人接。
    这倒是奇怪了。
    沈夜又给其他人打，结果完全打不通。
    他不死心，取出塔罗之牌。
    可是牌上的可联络对象几乎都不见了。
    ——无论是南宫思睿，还是宋音尘，又或萧梦鱼、张小义，全部都不再使用塔罗之牌了！
    “夜哥，你饿不饿，我先去给你搞点吃的。”
    郭云野道。
    “现在还有吃的吗？”沈夜应了一声。
    “泡面自由。”
    “好吧。”
    郭云野就去了。
    沈夜站在原地想了一阵，忽然轻声唤道：
    “苏蓉。”
    “你回来了？等等！为什么你不是守门人了！”苏蓉的声音立刻响起。
    原来如此。
    她没有察觉到守门人回来，所以忽略了自己的行迹。
    “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夜直接问道。
    “我大意了。”苏蓉道。
    “大意？”
    “有一个外来的多层宇宙文明，沉睡在死亡星球上。”
    “必须在多层宇宙达到第六纪元的时候，他们才会觉醒前世，从而记起自己的来历。”
    “你是说——”沈夜接话道：“我们好不容易把多层宇宙推动到第六纪元，反倒唤醒了他们。”
    苏蓉道：“他们醒来之后，已经占据了死亡星球，并且即将唤醒属于他们的多层宇宙，直接吞噬我们的多层宇宙！”
    沈夜一阵沉默。
    ——我在外面打生打死，结果你们改了家里房产证上的名字？
    苏蓉的语速突然加快：
    “你父母一直在用血脉秘术找你，现在他们已经来了！”
    “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沈夜问。
    “不知道，要看他们究竟是什么态度。”苏蓉道。
    虚空一闪。
    沈父沈母同时出现在宿舍里。
    两人一出现，立刻上下打量沈夜。
    “爸，妈，怎么了？”
    沈夜问。
    “孩子，你怎么没有解封记忆？”赵小裳急匆匆地问。
    “不知道啊。”沈夜说。
    “你四岁干过什么蠢事？”赵小裳又问。
    “把沙子倒进锅里炒。”沈夜道。
    赵小裳神情一喜，忽然又转为担忧之色，朝沈父看了一眼。
    “五岁的时候，我为什么打你？”沈时安问。
    “我亲人家女孩子，一口气亲了八个。”沈夜耸肩道。
    父母同时松了一口气。
    “可是为什么没能觉醒封印的记忆呢？”赵小裳不解。
    “好几个家族都有这样的情况，只能说，总有出岔子的时候。”沈时安道。
    赵小裳一拍手，恍然道：“没错，那次在医院出事，也许影响了小夜的大脑和记忆！”
    沈时安给赵小裳使了个眼色。
    赵小裳立刻去门外守着了。
    沈父这才从怀里摸出一颗黑色丹药，催促道：
    “快！快吃了它！”
    “这是什么？”沈夜问。
    “吃了会产生一段记忆，我们带你去进行人口登记，蒙混过关。”沈父压低声音道。
    “真的可以混过去吗？”沈夜问。
    “并非所有人都完美觉醒了记忆，很多大家族都筛选过子弟，确认人没问题，就会去找找关系，打点一番，迎接子弟回归。”沈父道。
    “……”沈夜。
    果然任何时候，人类文明都是可以找关系，走后门的。
    但是自己要那样做吗？
    老师还在白夜魔笼战斗。
    自己也九死一生，才脱离了混沌之舟。
    结果过这个文明趁虚而入，抢夺了多层宇宙——
    自己应该杀穿这个文明，让他们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沈夜下意识地望向那一粒丹药。
    微光浮现于虚空：
    “引魂丹。”
    “描述：以特殊的炼制法抽取灵魂记忆，融入丹药之中，让服用者可以获得一段指定的记忆。”
    一抬头，又迎上了父亲那殷切的目光。
    沈夜心头一软，不由叹了口气。
    罢了。
    就当是为了收集情报，保护家人。
    他从父亲手中接过那粒引魂丹，一口吃了下去。
    “快坐下，炼化需要几分钟。”
    沈父道。
    沈夜依言坐下，闭目炼化丹药。
    须臾。
    果然有一段记忆浮现在脑海之中。
    那是“沈夜”的前世。
    沈夜慢慢观察，然后睁开眼。
    沈父忧心忡忡地问：“怎么样？有获得记忆吗？”
    “有了。”沈夜道。
    沈父一拍手，喜道：“好了，这下好了——孩子他妈，进来吧！”
    赵小裳推门而入，直接扑到沈夜面前，仔细端详沈夜。
    “儿子，记起前世了？”
    “嗯，放心吧，妈。”
    “好！太好了！我们赶紧回去，把你的登记事宜解决！”赵小裳大喜过望。
    沈父念动咒语，令虚空产生波动。
    传送即将开始！
    寝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郭云野端着一碗泡面站在门口，望向沈夜：
    “……夜哥，你也要走了？”
    沈夜笑笑，上前接过泡面，拍着他肩膀说：“云野，你放心，我还会回来的。”
    “你在这里好好修炼，不要懈怠，等我回来。”
    郭云野茫然地点点头。
    沈夜压低声音，在他耳边继续道：
    “变强比什么都重要，记住这一点。”
    说完用手在郭云野眉心按了一下，这才退回去，站在自己父母身边。
    传送启动了！
    唰——
    三人同时消失。
    只剩下郭云野站在原地。
    “唔……”
    他痛苦地捂住头，蹲在地上，不住呻吟。
    好一阵子。
    头疼欲裂的感觉过去了。
    “快速修炼手册？”
    他低声念道。
    ……
    另一边。
    大陆西北部。
    一座新兴的城市之中。
    城市中心地带。
    沈夜和母亲坐在雕梁画栋的大厅外，等待着正在里面办事的父亲。
    “好不好办，如果太难……不行我就当黑户算了。”
    沈夜道。
    赵小裳嗔怪地看他一眼，压低声音道：“别胡思乱想，我们早都打点好了。”
    “是什么关系，这种事都能走通？”沈夜问。
    “说起来这还是因为你——上次你回来，惩治了你大伯他们一番，后来他们还要对你使坏，被你爸发现。”
    “你爸便上告了。”
    “你老师徐行客也知道这件事，亲自把他们的修为都废掉，扔进监狱里，后来他们竟然被其他犯人打死了。”
    “老师出手干预了？”沈夜问，
    “是啊，你老师真是不错——虽然他不是我们世界的人。”赵小裳感慨道。
    沈夜点点头。
    赵小裳继续道：
    “现在这一脉就剩下我们。”
    “宗族的传承与财宝都被我们一家继承。”
    “所以我们现在就代表沈家。”
    沈夜默默检视那段觉醒的记忆。
    沈家……
    很普通。
    但也算是正统的文明传承。
    “真找得到关系么？”沈夜问。
    话音未落，只见沈父匆匆而来，压低声音道：
    “小夜跟我来。”
    沈夜就站起身，跟着父亲朝大厅走去。
    ——这种感觉很无语。
    上一刻还在混沌之舟里见证一场旷世大战，为了活下去而绞尽脑汁。
    这一刻却跟着父亲一起拉关系，走后门。
    一个隐藏的觊觎者，寄生在多层宇宙上。
    直到这个多层宇宙挣脱了死亡的桎梏，慢慢发展壮大，这才让自己手下的文明苏醒，然后——
    鸠占鹊巢。
    沈夜伸手按住腰间的刀。
    沈父立刻就察觉到他气息的变化，回头叮嘱道：“千万别惹事，今天务必把身份办下来。”
    “你要知道，那些黑户没有任何权利和地位，被杀了都没人管。”
    沈夜笑笑，接话道：“放心好了，我从来都不喜欢惹事。”
    沈父吁出一口气，神情放松了些。
    沈夜却问：“爸，这次走关系花了多少钱？”
    “算得上散尽家财吧。”沈父叹了口气。
    “全部？”沈夜诧异地问。
    “失去记忆之后，想弄一个正常身份是很难的，要打点的人非常多，这还是看在我们沈家本就是门派清流，名声不错的份上。”沈父说道。
    沈夜沉默半晌，手松开，顺便将刀也收进空间指环。
    这样一来，他手无寸铁，看上去还真像是个乖乖的高中生。
    ——只是长得帅了一点而已。
    沈父察觉到他气息上的变化，欣慰道：“长大了。”
    “我这是心疼钱。”沈夜道。
    “跟我来。”
    沈父带着他一起，走到大厅右侧的一扇小门前，敲了敲门。
    “请进。”
    门打开。
    沈父拉着沈夜进入房间。
    只见这里是一个小型的武道训练场馆。
    已经有人迎上来，拿着本子念道：
    “沈家的……沈夜，好，已经获得特别批准，允许重新登记觉醒事宜，这边请。”
    沈夜被引着坐在一张椅子上。
    对面则是三名职业者。
    “老沈，不容易啊。”一名职业者笑着跟沈父打招呼。
    “这就是沈公子？”另一人问。
    沈父拱拱手道：“正是。”
    几名职业者就流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意。
    沈夜攥了攥拳，又松开，脸上浮现出人畜无害的神情，好奇地东看看，西望望。
    “开始吧。”居中的职业者道。
    “好了，沈夜，你父亲说，你曾经遇到过危及生命的事件，差一点死掉，是这样吗？”一人问道。
    “是的。”沈夜道。
    “这种情况确实有可能让记忆出现偏差。”第二人道。
    “同意。”第三人也道。
    “那就调集档案，看看这件事是真是假。”
    一旁的小吏连忙将几张纸放在桌面上。
    “嗯……确实有记载，差点死掉，然后被送回家，警察局也出现了一些问题。”
    几人把档案看完。
    ——这是实打实的“异常”事件，经得起任何考验。
    真正的“沈夜”也是因为这件事而死的。
    几人便有些感慨。
    “沉眠潜伏以来，多少世家的人转世投胎，遇到各种问题，然后失去记忆，不知去向，难以找回来。”
    “是啊，但这些代价是值得的，我们终于还是赢得了这个世界。”
    “没错。”
    他们的目光再次汇聚在沈夜身上。
    “另外让我们看看你的法界实力……嗯？已经法界十四重了？”
    “不到17岁，天才啊。”
    “前途远大。”
    “那么——就这样决定了？”
    “举手表决。”
    三人一起举起手。
    “一致通过。”
    一颗鲜红的章子“啪”的一声盖在沈夜的档案上。
    居中那人将档案递给一旁的小吏，叮嘱道：“去办证件，加急。”
    “是。”
    小吏捧着档案，快速的去了。
    沈夜有些无语。
    沈父却已经朝着几人团团作揖：“多谢各位，真的是十分感谢，晚上都安排好了，还请一定赏光。”
    几人都笑。
    居中那人一挥手：“行了，我们秉公办事，也是为了整个文明贡献自己的力量，不必这么客气。”
    “老沈，带着你家公子去后面领取证件吧。”
    “好的，好的！”沈父朝沈夜示意。
    沈夜立刻站起来，跟着父亲一起朝后面走去。
    两人穿过大堂，一直走到头，打开一扇小门，进入其中。
    里面是个休息室。
    透过玻璃窗，沈夜看到外面的房间里，用镣铐锁了七八个人，头顶插满钢针。
    几名官吏走来走去，随时查看着那些人的状况。
    “这是？”
    沈夜问。
    “也是补身份的，不过要彻底搜寻记忆，大约十五日功夫才能全部检查完成。”沈时安淡然道。
    “可我只说了几句话就办成了。”沈夜道。
    “因为花钱了呀，”沈时安笑笑，又补充道，“这些人就算没问题，也会灵魂受损，以后能不能恢复，还是两说。”
    他看上去心情很好。
    ——是因为身份顺利的办成了？
    沈夜叹息一声。
    过了数息。
    门推开。
    一名官员放下沈夜的身份凭证，便退了出去。
    沈夜拿起身份凭证一看。
    ——这分明是一张卡牌嘛！
    卡牌正面画着他的肖像——就是那种蓝底的证件照，背面则记录着几行字：
    “沈夜。”
    “十七岁，法界十四重。”
    “沈府。”
    “尚未造册入世。”
    这比塔罗之塔的卡牌简单多了。
    “造册入世是什么意思？”
    沈夜问。
    “考核实力，就职参政。”沈父简洁地说。
    他摸出自己的卡牌展示在沈夜眼前：
    “沈时安。”
    “四十九岁，法界七重。”
    “沈府。”
    “街道巡查，可指挥两人巡吏，可持兵器，可击杀作乱者，对指定街道的治安负责。”
    沈夜正看着，身上的气势忽然一阵涌动。
    替身一直在修炼，此刻终于升级了！
    卡牌上的小字一闪，随之改变：
    “十七岁，法界十五重。”
    沈夜来回想了一阵，开口道：“爸，带我去造册入世。”
    “你不继续修炼？一旦过早参与社会事务，会十分忙碌，我怕耽误你修炼。”沈父担忧地问。
    耽误修炼？
    沈夜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西天”。
    三个月比一天的时间流速下，替身还在继续修行那本《快速修炼指南》。
    恐怕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再升一级。
    一行行提示符也早已浮现在“小西天”里：
    “达到法界十五重实力。”
    “由于修炼了《快速修炼指南》，达到十五重的时候，将获得特殊加持。”
    “现在你可以提升自己的职业‘山神’。”
    “此外，你的即时战略基地汲取了极其珍贵的要素：‘进食’。”
    “机器人工厂和真理大炮正在进一步调整、进化。”
    沈夜看了一遍，心中的那个念头愈发清晰明了。
    “不会耽误我修炼的，爸，带我去吧。”
    他笑着说道。
    这个文明玩了一手漂亮的偷家。
    其实也不需要血流成河。
    我再把被偷走的家偷回来，就行了。
    ——连同你们整个文明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