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天开始下雨。
    张小义惆怅地离开了田径场。
    以整个晚上为代价，他走遍了自习室、练习场、图书馆、田径场。
    没有主动的女孩。
    女孩们要么在上网络课程，要么在练习技能，要么在图书馆安静地读书。
    就连田径场里夜跑的女孩们也不主动。
    见鬼。
    其实自己的认知才正常，对吧。
    郭云野那是一段不正常的情感关系。
    沈夜——
    自己只看到了他跟宋音尘接触。
    他以前应该就认识宋音尘！
    这才对！
    “清醒点，张小义，世界上哪有什么无缘无故的主动？怎么可能有那种纯粹的女孩？”
    张小义自言自语道。
    他步履蹒跚地朝宿舍楼方向走去。
    “这位同学？”
    一道女声响起。
    张小义回头。
    只见一名活泼秀美的女孩从黑暗的角落走出来，问：
    “这么晚了，你还没回宿舍？”
    “啊，是的，你不也是？”张小义接话道。
    “你能送我去寝室吗？天太黑了，我有点害怕。”女孩怯怯地说。
    主动！
    张小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那有什么问题，跟我走！”他竭力露出阳光一般的笑容。
    “多谢啦。”女孩笑笑。
    两人并排而行。
    “我好像没见过你，你不是我们年级的吧。”张小义偷眼看女生，问道。
    “啊，不是，但我找你们一年级的几位同学。”女生道。
    “找谁啊？一年级的女同学，我大概都能叫出名字。”张小义说。
    “不止是女同学，”女生笑起来，“除了萧梦鱼之外，其他几个是男同学，一個叫沈夜，一个叫南宫思睿，还有一个叫郭云野。”
    张小义有些诧异，又有些失落。
    看。
    高年级的学姐都在找他们三个人。
    妈蛋。
    明天我一定也要去噩梦世界！
    我也要通过考验！
    他心里暗暗发狠，嘴上说道：“他们现在都不在宿舍呢。”
    “去哪儿了？”女生吃惊。
    “南宫思睿神神秘秘的，不太清楚；沈夜吃饭还没回；郭云野去自习了。”张小义说。
    “自……习……是什么？”女生问。
    “就是上自习啊，复习功课。”张小义漫不经心地说着，忽然飞快地看了对方一眼。
    女生脸上露出恍然之色。
    张小义的心却迅速沉了下去。
    对方竟然不知道上自习是什么意思。
    怎么可能。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只有一个解释。
    对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是降临者！
    她找沈夜他们干什么？
    该死。
    事情没弄清楚之前，自己不能带她去！
    “同学，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事，伱自己去找他们吧，我先走一步。”
    张小义说。
    “别急。”
    女孩将手轻轻按在他的肩膀上，笑容消失，声音变得阴冷：
    “不想死就带我去。”
    张小义只觉得对方的手上传来一道力量，在自己身上乱窜，窜到什么地方，什么地方就爆发出超乎想象的痛楚。
    “唔……”
    他呻吟着。
    女孩更加用力，声音充满了杀意：
    “提醒你，大声叫一样会死。”
    “现在，快走，带我去找那个在上自习的郭云野。”
    张小义勉强挪动脚步，朝着教学楼的方向走去。
    ——不行！
    这要是把她带过去，郭云野岂不是必死无疑？
    但不去的话，她又要杀我。
    谁能来帮忙？
    没有人！
    这家伙太强了，自己完全不是对手，又被她控制着。
    张小义咬牙忍痛，一边走，脑筋飞快转动，忽然想起一个人。
    是了！
    刚才自己说了沈夜三人，没说萧梦鱼。
    这女孩可能觉得自己不知道萧梦鱼的去向，所以也没追问。
    可是自己好像知道萧梦鱼在什么地方！
    吃饭的时候看见萧梦鱼去了另一栋教学楼。
    本来还以为她是去找沈夜的。
    结果沈夜跟宋音尘一起出学校吃饭去了。
    萧梦鱼有可能还在教学楼上！
    她兴许只是去自习了！
    找她的话……
    她是所有学生中最强的。
    几位老师评价过她的那柄剑，说是融铸之后，已经厉害到了极点，是杀人的最佳利器。
    有一位老师打了个形象的比喻：
    “拿着这柄剑去杀职业者，就像普通人拿着枪去杀其他普通人。”
    萧梦鱼。
    你可千万要在教学楼上啊。
    只要你能挡住敌人一下，我马上就可以用卡牌求救！
    张小义心中暗暗祈祷。
    没走多远，他忽然看到一名少女从教学楼里走出来，低着头，迎面而来。
    正是萧梦鱼！
    可是自己身边的那名女生没有任何反应。
    女生只是继续抓着自己的肩膀，带着自己朝教学楼走去。
    ——她依然以为自己要带她去找郭云野。
    郭云野是个男生。
    所以她就下意识地没注意迎面而来的萧梦鱼？
    或者她根本就不认识萧梦鱼！
    张小义心中念头闪个不停，同时飞快打量萧梦鱼，只见她双眉郁郁，眼角带泪，神情低落。
    剑呢？
    她今天没带剑？
    那完了。
    张小义心头一黯，旋即咬了咬牙。
    没关系了。
    等萧梦鱼离开这里，自己就掏出卡牌。
    临死前至少要发出示警！
    他正想着，却见萧梦鱼停住了脚步。
    别停啊。
    快走，快离开这里！
    张小义在心中默默念道。
    “张小义，”萧梦鱼开口道，“这是你女朋友？”
    张小义想说话，却发现自己已经张不开嘴。
    那个女生怯怯地开口道：
    “是的，你又是谁？”
    “我是——”
    剑光一闪。
    女孩瞬间飞退，却没能躲过，只好伸手挡在身前。
    叮叮当当叮叮！
    一阵金属交击声响起。
    女孩手臂上的金属护臂挡住了剑芒。
    “这样的身手……至少是法界五重以上，张小义交不到你这样的女朋友，你是什么人？”
    萧梦鱼冷声道。
    她上前几步，将张小义挡在身后。
    张小义立刻抽出卡牌，正要激活上面的学校紧急情况呼叫，却发现卡牌已经闪烁起了红光。
    有人先触发了警报。
    谁？
    他看见萧梦鱼手上的卡牌一闪，刚被收起来。
    刚才那短短几息的接触，萧梦鱼做出了正确的判断、出手救人、还触发了警报。
    她的反应太快了！
    那女生活动了一下手臂，笑着说道：
    “这么弱的实力也敢出手，我看是仗着那柄剑吧。”
    “哦，对了，剑术也不错，可你的程度太差。”
    女生突然从原地消失。
    “死！”
    她出现在萧梦鱼身后，吐出一个字。
    这时候，无论是萧梦鱼，还是张小义，都完全没反应过来。
    单论敏捷这一属性，对方就形成了几倍的碾压！
    她的手直接朝萧梦鱼心口拍去。
    战斗将在瞬间结束！
    啪。
    女生的手被什么东西拍开。
    紧接着，一名男子出现。
    仇万殊！
    这是有着“阴曹判官”之名的息壤高中校长！
    “在校园里攻击学生，是不可原谅的行为。”
    话音未落，无尽的空白法界一闪而过。
    仇万殊与那女生一起从现实世界消失，去法界战斗去了。
    原地只剩下萧梦鱼和张小义。
    忽然虚空一闪。
    一名叼着烟的男子出现在两人面前。
    徐行客！
    萧梦鱼和张小义顿时都放松下来。
    ——这位可是沈夜的老师，是塔罗之塔的高手！
    “刚才是什么情况？”
    徐行客问。
    “那个人不是我们世界的，她在找那四个通过了仙国考验的学生。”张小义说。
    徐行客赞许地看了他一眼。
    ——通过仙国考验的学生之中，有萧梦鱼。
    可是萧梦鱼就站在旁边，张小义却没看她，也没说出她的名字。
    谨慎是对的！
    徐行客摸出卡牌，对着它说道：
    “学校里来了很多高手，估计是想抢走四名学生，垄断所有跟大墓仙国沟通的机会。”
    “发布动员令，所有法界八重以上的职业者，即刻前来保护息壤高中！”
    卡牌上闪过一道光，迅速消失不见。
    徐行客又道：“打开掩体，开放地底通道，所有学生可以进入其中躲避。”
    轰隆隆隆——
    整个校园的地面都微微震动了数下。
    张小义摸出自己的卡牌，只见上面已经出现了一行字：
    “当前你已获得许可，随时可以传送至地下掩体。”
    得救了！
    地下掩体是以前的大墓外围通道，后来被改造成各种防御性的安全屋，用来应对类似空袭一样的事件。
    谁都不知道为什么会做这样的防御措施，明明其他两所高中都没有。
    可是学校就是这样设计的。
    真没想到，这个让无数人非议的设计，却在今天派上了用场。
    “传送。”
    张小义喊了一声，顿时连人带卡牌从原地消失。
    剩下萧梦鱼。
    “你怎么不走？”徐行客问。
    他目光朝远处望去。
    几道身影悄然出现在草坪上，正朝着他的方向望过来。
    萧梦鱼神情有些挣扎。
    但现在自己没有任性的资格，不能再留在这里添乱，必须走。
    “传送。”
    唰——
    她从原地消失，出现在一个空置的房间里。
    这里正是众多地下掩体中的一个，外表是岩石，岩石里面装着一层隔绝气息和动静的法阵，最里面才是独立的安全屋。
    房间里有书桌、床、淋浴间和厕所。
    墙角摆放着一人高的箱子，里面都是各种可长期保存的食物。
    萧梦鱼在书桌前坐下来，颓然叹了口气。
    “你很失落。”
    一道声音骤然响起，惊得萧梦鱼跳身而起，长剑出鞘，落在床沿上。
    “谁？”
    她低喝道。
    虚幻的身影悄然显现。
    一名大约七八岁的小女孩坐在书桌上，好奇地看着萧梦鱼。
    小女孩非常可爱，也非常漂亮。
    她穿一件粉色背心，白色短裙，兔子拖鞋，手里提着塑封的六瓶啤酒。
    ——看上去就像是替大人下楼去买酒的普通孩子。
    可是，普通孩子又怎么可能直接出现在这里？
    她没有惊动任何防御措施！
    “不要紧张，我就是来看看——毕竟那可是仙国呢。”
    小女孩摆手道。
    萧梦鱼看着她那天真无邪的样子，想了想，说道：
    “你找我？”
    “本来不是，但我看你那一剑很不错，它叫什么名字？”
    “谪仙落。”
    “好名字，好剑术，可惜你本身实力不济，无法发挥出它真正的威力。”
    “……正是如此。”
    小女孩以大人的口气说下去：“我们家跟仙国有些渊源，家里人让我来看看能不能出点力。”
    “你多大？”萧梦鱼看着她，问。
    “八岁了。”小女孩道。
    “法界几重？”
    “四重。”
    才四重？
    萧梦鱼感应了一下对方身上的气息。
    好像是真的。
    却见小女孩摸出一件散发着五彩光芒的龟壳，说：
    “我之所以能进来，是因为这件宝物可以穿过许多东西，直接抵达目的地。”
    “若不是它，我可没本事潜入你这里。”
    那就是法界四重的实力，有宝物护身。
    不过才八岁。
    萧梦鱼脸上的怒意一闪而过，声音却越发柔和：
    “你家里的大人实在太不负责——这里挺危险的，会有很多大人参加战斗，他们都是法界九重的高手，而且真实实力早就超越九重，不知道有多高。”
    小女孩有些慌乱，忍不住道：“可我家里人非要我来看看，说是历练一下，增长见识。”
    萧梦鱼叹了口气，说：
    “如果你真的没有什么敌意，那就呆在我这里，等外面安全了，我带你出去看看。”
    “刚才我看姐姐有些难过，是因为什么呢？”小女孩好奇地问。
    “实力太低微，有些不甘心，不过这也没什么，我后面会加倍努力的。”萧梦鱼说。
    “姐姐已经很棒了！要知道剑术这种东西，很多人一辈子都没办法真正入门呢！”
    小女孩竖起大拇指。
    萧梦鱼失笑道：“你觉得我是入门了？”
    “姐姐还差一步就入门了！”小女孩以一种惊叹的语气说道。
    还差一步！
    好吧。
    从其他宇宙下来的、连九岁都没有的孩子，都觉得自己剑术还没入门。
    “我会继续努力。”
    萧梦鱼说。
    她收起剑，从床沿上跳下来，去翻墙角的箱子。
    “你饿不饿？这里有吃的东西——对了，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小女孩看她一眼，嘴角微微勾起：
    “我叫顾念雪，你叫我雪儿就好。”
    “好名字，我是萧梦鱼，等下一起吃饭吧。”萧梦鱼翻动箱子，想找出一种适合小孩子口味的食物。
    “萧姐姐，有件事要你帮忙。”顾念雪道。
    “什么？”
    “家里大人又让我来这里看看，又让我去买酒，天天指使小孩子，讨厌死了。”
    “这个就留给萧姐姐，也算是我完成了‘来看看’的任务。”
    “以后有机会再见！”
    小女孩将一块白玉放在桌上，身形一闪，忽然消失不见。
    萧梦鱼怔住。
    顾念雪来去如鬼魅，说走就走，而且实力不过法界四重，怎么能如此轻易的穿梭宇宙？
    这事不能细想，越细想，越觉得恐怖。
    好像……
    自从仙国苏醒以后，整个世界都开始变得诡谲莫测。
    各种不可思议的人物接连出现。
    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萧梦鱼叹了口气，走到桌边，凝视那块白玉。
    这是一块巴掌大小、长方形的白玉，表面温润腻白，入手一阵冰凉。
    拿回去，用家族的各种方式检测一下吧。
    至少要搞清楚里面是什么，安不安全，才可以决定用不用。
    萧梦鱼默默地想着。
    然而下一秒，异变陡生——
    一股蒙蒙雾气从白玉里冒出来，瞬间化作一道剑光，没入萧梦鱼的眉心。
    哗啦啦！
    剑光一去，整块白玉顿时变得黯淡无光，表面密布裂纹，紧接着便彻底碎裂了。
    萧梦鱼仿佛被当头打了一下，整个人站在原地不动。
    无穷无尽的剑意在她的脑海中生生灭灭。
    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
    “看好了，剑是这样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