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通道被无尽的黑暗包围。
    一具女尸躺在地上，停了心跳，血亦冷却。
    数十米外。
    三米高的黑色女人弓下腰，将沈夜拥在怀中。
    她那长长的手指穿透沈夜胸口，从背后冒出来，高高翘起，让血可以顺着指尖朝下流淌。
    女人张开嘴，伸出长长的舌头，在手指上盘成七八匝，将所有的血舔舐干净。
    低沉浑厚的声音，似男似女，于浓郁的不祥之中散开：
    “血。”
    “——失力的血，淡薄到了极致。”
    沈夜不动，只是听着。
    她没有杀我。
    为什么？
    此刻，他豁出了性命，不顾了一切，想要探寻整件事的缘由。
    或许换个时间，其他任何人知道了，都会骂一句疯狂。
    但沈夜只是站在原地，肃立不动。
    因为那个猜测！
    对方明明可以杀了自己。
    可它没有。
    它只是跟着自己来到这里。
    它抱住了自己。
    ——它要确认什么？
    或许自己心头那个匪夷所思的念头，就要迎来答案了。
    答案。
    给我答案——
    呲！
    手指抽了回去。
    沈夜浑身一颤，口中溢出血丝。
    但他只是张开双臂，任由对方将自己抱紧，然后继续等待着那個答案！
    黑暗中。
    女人那诡异的声音已不再疯狂而嗜血，变得干涩嘶哑：
    “你尚处于幼生期，就直接成为了‘黑暗噬主’，这证明了你相当有潜力，但你也很有可能早夭……”
    “因为你透支了血脉的力量。”
    沈夜瞳孔一缩。
    没错，那滴金色的血失去了力量之后，依然处于自己身体之内！
    不仅如此。
    对方还探查到自己已就职了“黑暗噬主”。
    沈夜抱住对方，不说话，等。
    女人果然再次开口：
    “能化人形。”
    “连法相都开了。”
    “在早夭一类中也称得上强。”
    “可是你的属性太低了——这么低的属性，证明你无比虚弱，随时会死。”
    沈夜目光一垂。
    ——我这可是全属性20点啊！
    这叫做“无比虚弱”？
    随时会死？
    不等沈夜再说什么，女人抱着他，身形一动。
    沈夜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心头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
    ——自己在以超乎想象的速度下坠！
    这个时候，如果撞上什么，那便是必死无疑的下场。
    他微眯双眼，忽然睁大，
    他看到了大墓深处的那片血肉。
    ——整个地面全是蠕动不休的血肉组织。
    四周黑暗。
    一个个奇形怪状的虫形存在停留在血肉组织的表面，身上满是触须。
    下坠的速度减缓。
    站定。
    三米高的女人松开了他，后退几步，将手按在血肉上，低声念了句咒语。
    只见四周血肉飞速生长，不一会儿便化作一颗巨蛋，将沈夜裹入其中。
    巨蛋里逐渐被一种淡淡的光晕充满。
    沈夜站在这光晕之中，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就像晒太阳一样。
    “为了避免伱夭折，本次将以超限释放的方式为你提供能量。”
    “放松下来吧，孩子。”
    “在这里你是安全的，隔绝的力量将让你的气息暂时断绝，外界的一切敌人也无法感应到你。”
    “——只要你不出去。”
    女人说完，朝后退了一步，就不见了。
    这一刻。
    沈夜彻底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对方这是把自己当成了一只帝王种的幼虫！
    真是无聊啊。
    那我走？
    正犹豫间，忽见微光悄然浮现，凝聚成字：
    “无比纯粹的宇宙能量波正在改变你的属性。”
    “你的潜力正在激活。”
    “请持续站在光中。”
    “你的各项属性开始提升了。”
    沈夜迅速看完。
    他不走了。
    他就这么站在光中，静静的待着。
    如果可以的话——
    在这里待几年都没有任何问题。
    ……
    依然是刚才的地道。
    云霓的尸体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距离沈夜碰上那个三米高的黑色女人，时间已经过去了几十分钟。
    以沈夜的力量，就算再如何拼命反抗——
    几十分钟的时间，也足以让战斗结束，让一切平息。
    云霓睁开眼。
    她将匕首从胸口拔出来，释放了一道治愈术。
    等伤口稍稍愈合，她便从地上站了起来。
    沈夜死了吗？
    她静静感受片刻。
    那股来自契约的强大约束力荡然无存，根本无法再感应到。
    自己也无法感应到沈夜。
    大约他的确是死了吧。
    死的太快了点……
    明明自己已经非常小心，但“门”的力量依然没拿到手。
    可惜。
    但也没办法。
    莉莉亚斯正要行动，却见一道七彩流光闪过。
    天旋地转。
    下一瞬。
    她便落在了地面上。
    地面……
    天光的照耀下，她忍不住眯起了眼睛，四下打量。
    整个息壤高中已经夷为平地。
    这里是法界。
    所以看不到外面的现实世界究竟遭受了多少攻击。
    “您好。”
    莉莉亚斯朝着对面的少女行礼。
    能在一瞬间把自己从地底深处拉上来，无视一切物理障碍，又避开了任何查探——
    这种事只能是混沌灵光。
    混沌灵光和它的主人宋音尘站在学校的废墟前，正朝自己看过来。
    “我听混沌灵光说，你现在是沈夜的女仆。”
    宋音尘开口说道。
    “是的。”莉莉亚斯低头说。
    ——他们还不知道沈夜已经死了。
    “是他要求你做女仆的，还是你为了活下来，主动要做他的女仆？”宋音尘问。
    “他要求我做他的女仆，我为了活下来，答应了。”莉莉亚斯说。
    “他接受了？”
    “对。”
    莉莉亚斯小心翼翼的说着，斟酌着每一个用词，力图规避一切风险。
    ——反正死无对证。
    少女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上下打量她，问：
    “你都为他做过什么？”
    “传讯，打架，保护同学。”莉莉亚斯说。
    “没有了？”少女追问。
    “他想牵我的手，我拒绝了。”莉莉亚斯回答。
    这具身躯还是完好的，没有碰过任何男性。
    所以——
    牵手这种事，总还是死无对证的。
    “他有非分之想？”混沌灵光引导着问。
    “我不知道他的想法，但我只能躲避他的骚扰。”莉莉亚斯壮着胆子说了一句。
    她看见宋音尘抿着嘴，一言不发。
    宋音尘是混沌灵光的主人。
    如果她要杀自己，但混沌灵光不允许，那自己就还有生机。
    可若是混沌灵光要杀自己——
    那就没有任何希望了。
    “他有没有对你用过什么暴力？”
    混沌灵光继续问。
    莉莉亚斯微微一顿，垂目说道：
    “他看我的眼神非常让我难受，我觉得他对我不怀好意。”
    “废话。”宋音尘终于开口，神情淡淡地说下去：
    “你杀过太多的人，还记得云山港吗？”
    “他觉得不能放过你——这是很容易猜测的事。”
    宋音尘的语气多了一缕讥讽：
    “还有，你这具身体是人类的，但你是个怪物，我不认为他会对怪物感兴趣。”
    混沌灵光忽然闪入大墓，又忽然闪回来。
    它缠绕在宋音尘手臂上一动不动。
    ——也不继续问下去了。
    莉莉亚斯垂着眼，一样不吭声。
    看来混沌灵光也没找到沈夜。
    它现在应该明白了那件事。
    ——沈夜死了。
    现在继续逼迫自己，追问自己和沈夜的相处，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反倒会让宋音尘怀疑它的用心。
    所以它不问了。
    宋音尘却不知道这些，目光落在那处大洞上，说：
    “介绍一下情况吧。”
    “是。”
    莉莉亚斯把所有事情详细的讲了一遍。
    ——没说那个三米高的女人，也没有说沈夜的死讯。
    宋音尘时而皱眉，时而微笑，听到最后，迅速被沈夜经受的各种挑战吸引。
    “灵光，我们也下去吧。”
    她说道。
    “这里的事很复杂，很凶险，你还不如在外面战斗。”混沌灵光道。
    “不行，我要跟他并肩战斗。”宋音尘道。
    她不等混沌灵光回应，走到那个被光柱轰出来的大洞前，纵身一跃——
    呼啸的风中，她浑身一抖，化作烈焰之凤，如流光一般朝下下坠。
    莉莉亚斯站在原地不动。
    她抬起头，望向混沌灵光，双眸中有些意味深长。
    “下面学生多吗？”
    混沌灵光问。
    “一百多个。”莉莉亚斯说。
    “做你该做的事，事后我不再管你。”混沌灵光说。
    “可是她已经下去了。”莉莉亚斯说。
    “我有一道术法落在你身上，让你直接回到之前的地方；再说了，我会拖住她。”
    “嘻嘻，真有趣。”
    莉莉亚斯道。
    混沌灵光一闪，没入大洞，朝下去追宋音尘去了。
    莉莉亚斯目光中闪过一缕玩味：
    “身为器灵，却想要掌控持器之人的人生，可惜这位少女不是那么好骗的……”
    “早晚有一天，你会自作自受。”
    “——还不如选宋清允呢，至少她的欲望无比强烈和明确。”
    莉莉亚斯低声嘟哝着，脸上却依然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
    一个身影闪现在脑海里。
    徐行客。
    这位强者如果知道了一切，又会如何？
    特别是自己逃跑的事。
    他的用意应该是让自己保护沈夜，而混沌灵光却是想让自己诱惑沈夜。
    现在沈夜死了。
    他会做什么？
    莉莉亚斯有些好奇。
    “沈夜已经死了……”
    “那么，按照混沌灵光的提议，去跟那些孩子们玩玩吧。”
    她浑身忽然冒出一团七彩之芒，裹着她从原地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