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印有拍摄日期,距今已经七年。照片上的沧余戴着那种常见于马戏团宽沿巴拿马帽,衣服上缀满了玫瑰和蕾丝。他站在两名科学家中间,三个人一起对着相机微笑。
那个微笑模样的沧余美好动人,活脱脱像个精灵。那时的他年纪很小,双肩削瘦,脖颈纤细,银色的长发已经过腰,质地看上去异常柔软,尾部自然地弯出弧度,光如珍珠一样跳跃其上。那双大海一般的眼弯成月牙,天生就上翘的嘴唇让他的微笑从任何一个角度看都无懈可击。
他就像是古老而真挚的诗篇,在他面前,任何俗世恶念都无所遁形并且自惭形愧。也像狂风中的火焰,不可捉摸又艳丽不堪,没人知道他下一刻会倒地熄灭还是摧毁一切。
而在沧余的胸口,别着一朵娇小玲珑的、金黄色的小花。
沧余正抬着一只手,用指尖触碰它。
一个男孩怎能拥有如此温柔的手指,像是白玫瑰的茎梗,轻盈而纤细。
而那朵小花。
那朵小花已经开始干涸,褶皱丑陋地延伸在花瓣上。但此时它在沧余的安抚下,用尽它的最后力气,与沧余分享生命的故事。
空气中忽然传来一种奇异的血腥味。
屠渊把照片收进大衣内侧的口袋,听到浴室内传来了声响。
第3章
亲吻
那是一声细微的“啊”,介于喘叹和惊叫之间,让人分不清发出这声音的人是享受还是痛苦。
紧接着水流声加大,腥膻的鲜血气息迅速变淡。
屠渊暂时没有强行破门。
“小鱼,”屠渊敲响门板,“小鱼。”
水声不断,没人回答。
“小鱼,我是屠渊。”屠渊靠近门缝,皮肤上立刻附着潮湿。他和缓地问:“你还好吗?”
又是好一会儿的静默,就在屠渊准备再次开口的时候,浴室里水流乍停。
“我,”沧余带着鼻音轻声说,“我还好。”
“洗好了的话,”屠渊说,“就出来吧,好吗?”
“嗯,”沧余软声说,“好的。”
他嗓音好听,又如此顺从,听得人心都化了。但屠渊狭长的眼里浮现出一点揶揄,他退后半步,给沧余让出空间。
过了小许时间,浴室的门打开了。温热的雾汽立涌而出,就在这雾里,一只手扶着门把上,出现在屠渊眼前。
一只足以令人爱上的手。
颀长纤弱,骨节小巧而分明,手臂上浅青色的静脉蜿蜒在瓷白的肌肤下面,如同冬雪中的小蛇。然而连接在手指与手腕之间的几根掌骨随着动作而清晰起伏,又横生壮阔之感,如同在风中起伏的海潮一样波澜汹涌。
在刚才的照片里,就是这只手,那样轻柔地触碰着那朵金色的小花。
屠渊认真观赏,直到门被完全打开了,那只手的主人已经若隐若现。屠渊向前一步,沧余的身体终于越过阻隔,从烫人的水雾后显现出来。
他穿着一套崭新的白色制服,金色的腰带被系到最紧,还是太松垮了。这样修身的衣服,他纤薄的上身和漂亮的长腿显露无遗,全身的比例都恰到好处。尚湿的长发散在背后,已经漫过了窄细的腰,发色纯银,表面浮动着琉璃般的光亮。
而他的脸。
所有的弧度、比例、肤色都堪称绝妙,眼睑透出淡淡的粉色,双唇饱满又艳丽,放松时也像在微笑。
他看向屠渊,双眼蔚蓝,胜过一整片海洋。
他保持着无以伦比的中性之感,尽管身体已经站在名为“男人”的线上,但他的神情依旧懵懂天真,眸子中与生俱来的湿雾让所有人相信,他的心灵仍然是一个孩子。
他就这样赤着双足,一步步向屠渊走来。
万籁与他湮灭。
亲眼看着沧余走向自己,这感觉仿佛遇见鲸跃,观看极光,触碰熔岩,夜唐花开;仿佛瀑布从高崖急泻而下,在旷野中突遇一场雷雨,与自己的情人于白月下对酌。
偏偏造成这许多臆想的人毫无自觉,沧余靠近了屠渊,歪头问:“你怎么了,屠渊?”
屠渊看上去如痴如醉,常年苍白的脸上涌现血色。
“无论多少次见到你,”他笑着说,“我都为你折服,小鱼。”
“嗯……我不是小鱼,”沧余纠正说,“我是沧——”
他忽然睁大了眼眸,止住了话音。
屠渊俯身向前,吻在他的唇角。
冰凉的吻一触即离,轻柔短暂,像花瓣,像游鱼,像侧肩而过后的飞快回眸。
像在到达高\\潮时欲叫而无力,故而发出的一声谓叹。
沧余甚至无法回味,因为屠渊吻得这样快。等沧余抬起脸时,屠渊已经站直了身体,正在优雅地向他颔首。
面对这样突兀的亲密,沧余并没有生气。他只是缓慢地眨动了一下湿蒙蒙的眼睛,怔愣在原地,很久也说不出一个字。
此时的沧余表里如一。
他可以在撕咬中获得胜利,在杀戮时享受快\\感,或者在魅惑人心后暗自得意。但是对于这样的亲吻,他毫无经验,也不明白。他见过父亲亲吻母亲,也见过人们亲吻宠物,他分不清要表达的感情。
但在屠渊双唇贴上来的那一瞬间,他背脊颤抖,呼吸暂停,心脏跳得好难受。
而此时的屠渊镇静自若,神情认真,眼睛在笑。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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