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关书桐是不服气的,因为从一开始明明是她比他厉害的,明明他也承认她厉害的。
她愤愤不平,记恨赵嘉业,也连带着,记恨起谈斯雨。
*
这两天,脑中的“谈斯雨”含量有点多,关书桐轻拍一记额头,回神。
这节课结束,大课间。
一个假期不见的仇野按时出现在她教室。
她犯懒地趴在课桌上,仇野自顾自地在她课桌对面坐下,从裤袋里掏出一张卷子在做。
“假期过得怎样?”他问。
关书桐:“累。”
仇野听笑了:“要不怎么说舒服是留给死人的?”
“你学得怎样?”她检查他成效。
“感觉还行,你笔记做得挺详细。”
他脑子不笨,确切来说,应该是很聪明,否则也不能拿到中考市前三的好成绩。
就算高中落下了,但从现在开始认真学,力争上游,还是有机会考到一个好大学的。
“不出意外的话,下学期,我应该能转进次次次重点班。”
“啊?”这速度未免太快,关书桐不忍心打击他,“学习这种事,要稳扎稳打,切忌好高骛远。”
“很难?”仇野挑眉,“各科分数60%是基础,80%靠努力,至于90%以上,那需要点天赋。正好,我不缺天赋。”
关书桐比一个“ok”的手势,“那我等着见证奇迹。”
“——但我缺一个老师。”他一个大喘气,她差点被噎着。
“你不是说靠我的笔记,自学得挺好?”
“但我还是会有不懂的地方。”他拿笔杆轻轻敲点她交叠在桌上的胳膊,像撒娇,“教教我?说不定这次期中考会考到。”
关书桐粗略扫过他摊在桌上的那张卷子。
他勾勾画画,圈出几道题摆在她眼前,都是为了拉开差距,特地设置的高难度大题。
按仇野现在的进度,估计也就做做基础题,这种压轴大题于他而言确实难。
她从笔袋中摸出一支笔,再拿出草稿本,“这两道题是类似的,我跟你讲一下解题思路,你好好记着,回去多做两道类似的题巩固一下,举一反三,知不知道?”
仇野应着好。
到了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他四舍五入算是掌握了那类题型,关书桐又抛出几道题喂他。
他轻叹一口气,肩膀起伏了一下,不耐烦,但又无可奈何地低头认命,乖乖操起一支笔算题,“你以后打算考国内哪儿的大学?”
会从国际部转本部,他猜她大概率是不考虑出国了。
“秘密。”她想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没有赵家的人,没有谈家的人,没有仇野,也没有任何人知道她过去。
仇野撩起眼皮看她。
说她疯子叛逆期是一回事,当她安静下来,那股不苟言笑,不近人情的清冷疏离感很重,好像谁都不值得被她放在眼里,更别说想进入她内心
——这点,其实和谈斯雨那家伙有几分相似。
“谈斯雨会出国。”仇野说。
“嗯。”她应。
如果按照原计划进行,或许,她会跟他一起出国,进常春藤那几所高校留学,毕业后,两人继承家业或创业,结婚,生子。
可惜现在计划有误。
她敏锐察觉教室内一阵骚动,间或夹杂一两声极细微的“谈斯雨”,沿着耳朵,电流般窜过她每一根敏感脆弱的神经。
动作僵硬地扭头看去。
窗外,谈斯雨懒散地背靠在护栏边,落日余晖勾勒出挺拔身影,他单手插兜,另只手举高,白金链条吊在三两根长指间,尾端摇曳的蓝宝石吊坠反射璀璨亮光,晃得人心头一颤。
被郑云轻拿走的项链,现在竟转到了他手里。
“嘎吱——”
几乎是第一时间,关书桐起身,椅子刮出的噪音将众人目光吸引过来,她好像被人下了降头,大步流星朝外走。
项链向前抛出去,在半空中荡出一个弧,再回到他手心,谈斯雨握住项链吊坠,转身上楼梯。
他往上走,关书桐快步在后面跟。
直到上天台了,隔绝掉所有闲杂人等。
瑰丽灿亮的夕阳射进眼球,关书桐受不了地晃开视线,稍微适应了,再看过去。
谈斯雨侧对她,右胳膊抬起,弯折着,肘部抵着围栏,他斜额示意她过来。
垂在裙边的手攥紧,关书桐按捺着内心躁动的野兽,快步过去,摊开掌心,“你还我。”
“什么?”他明知故问。
“项链!”关书桐拔高分贝,“这是我妈的东西!”
“这个?”他张开右手,在她伸手来抢的瞬间,收紧拳头,戏谑带笑的语气听着很欠揍,“你怎么证明是你的?”
怎么证明?
除了关淑怡佩戴过这条项链的照片,她没有其他证据,什么都证明不了。
“想要?”
一听他端出这种从容轻慢的口吻,关书桐警铃大作,打起十二分精神。
“你想怎样?”
他努了努嘴,虚握成拳的右手随性转两下,“答应我,离仇野远一点,怎样?”
“成交。”她斩钉截铁,又一次伸手去抢他手里的项链。
不料反被他左手一把钳住,关书桐恼羞成怒地瞪他。
谈斯雨慢条斯理地摇头,“你做不到。我不能把你关起来,锁起来,就算你们见面了,说话了,我也不能把你怎样,这样的交易于我而言不公平。”
“那你想怎样?”
“听说,你最近在帮他补习?”
关书桐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剖析他,“你不想我帮他?”
“你可以不帮他,但是腿长他身上,谁都没办法拦着他不去找你。”
关书桐烦了,“那到底是怎样?”
谈斯雨抓着她手腕,把人拉近了,她对他的不耐和厌烦太明显,他偏要在她易燃的禁区再添一把火:
“让你离仇野远点,你不会听我的,ok,那这样,我也要你帮我补习。”
什么地狱级笑话?
“你根本用不着我。”
下课铃“叮铃”打响。
“用得着。”他尾音落下。
莘莘学子鱼贯而出,青春肆无忌惮地喧哗,风里满是自由的气息。
“打个赌怎样?”
他展开项链,俯身,阴影落在她身上,她嗅到他身上熟悉的气味,感受到他指尖若有似无地滑过她细腻颈肉,激起一阵瘙痒。
在那区区几秒钟,她屏息凝神,脊骨仿佛涌过丝丝缕缕的微弱电流,酥酥麻麻。
带着他体温的链条绕到她脖颈,他拨开她颈后的发丝,帮她系上扣子。
“什么?”她嗫嚅双唇。
校园广播开始响,今天播放的是justin bieber和the kid laroi的《stay》:
“i do the same thing i told you that i never would
(我曾说我有所不为,如今却出尔反尔)
i told you i'd change, even when i knew i never could
(我曾说我会改变,纵使我深知我死性难改)”
旋律抓耳带感。
他长指勾着她颈间项链向下一扯,她皱眉,后颈被勒出轻微痛感,他亲昵耳语:
“你会答应我的。”
谈斯雨说。
“这次回来,给你准备了礼物,这是第一个。”
“接下来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保持期待。”
第29章 晋江文学城
期待什么?
他语焉不详, 她惴惴不安。
往后每天醒来睁眼,都会在脑中预演一遍今日可能会发生的事。
先前提过,谈斯雨这人说话做事有他自己的准则, 不感兴趣没把握的事, 他不会做, 更不会说。
但凡是他愿开金口提出来的, 成功率不说百分百, 至少在百分之六十以上。至于另外百分之四十, 他是费尽心机,烧钱烧人脉也一定要达到的。
或许, 正是因为他是那样一个凡事势在必得、诚信可靠的人。
所以, 她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找他帮忙——尽管这样并不好。
齿痕 第4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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