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放在前方的是玉井饭, 嫩藕莲子与饭同煮,制熟后被装进莲花模样的瓷盘中, 很是雅致。
一上午未用饭,肚子早已空空。陈在溪只欣赏了一眼,便落下筷子,认真食起饭来。
宴桌上摆了十二道菜,她按照顺序,一一尝过。
最后一道菜有些不一样,碗沿边放着冰块,在热夏中,飘散起的凉气让人无法抗拒。
“是和菜,”李长怀望见她迷茫的目光,耐心同她解释:“和菜便是凉的,在夏日里食,可以消暑。”
“好……”听他这般说,陈在溪拿着筷子也有些欲欲跃试。
只是看着碗中飘着的红油,踌躇着,她忽然又有些害怕:“长怀哥哥,会很辣吗?”
景江人虽食辣,但不及上京人。
李长怀回忆了瞬,才给出答复:“和菜看着是有些红,但不辣的。”
“好。”悬着的心松开,陈在溪落下木筷,好奇地尝试。
刚入口时,冰冷的汤汁滴在舌尖上,辣意扩散开来,她轻蹙起眉,觉得这个辣度尚可以接受。
便放心嚼了下,只是没两秒,便克制不住地搁下筷子。
口腔中,随着辣意一同袭来的是痛感,她毫无防备,被打了个正着。
一时间,继续吃也不是,吐也不是,陈在溪吸吸鼻子,只好幽怨地看着李长怀。
明朗的光下,她眼睫根根分明,神色悔恨。
这副表情,虽是可怜,又实在有些好笑。
李长怀忙倒了杯凉茶,一边递过去一边道:“在溪,很辣吗?”
陈在溪顺着他的手接过茶,此刻摇摇头:“还好,是方才吃到姜,才被辣到。”
辣她到现在都还未回神,红着嘴唇叹气。
看着她,李长怀心下升起些愧疚,他站起身,“在溪,方才看见有下人端着绿豆冰,你暂且等等我。”
“不用……”
李长怀却已经转身,只留下一个背影。
陈在溪的后半句话只得止住,她叹口气,紧接着给自己灌凉茶。
姜味腥辣,怎么也压不下去。
她一连喝了三杯茶,却还是觉得难受,只好捧着茶杯继续喝。
正难受着,眼前落下道阴影。
以为是李长怀回来了,陈在溪便放了茶杯抬眼看——
日光下,张阳捧着杯酒,双颊酡红,见美人瞪自己,他“嘿嘿”笑了两声,不断重复:
“美人原来是我的未婚妻……美人是我的未婚妻。”
陈在溪面色一僵,就看见眼前的张阳,开始朝自己靠近。
当时找这个角落,她只是为了清静,陈在溪叹口气,忽而有些后悔。
当下她紧捏着茶杯,茫然无措。
张阳许是醉了,双眸浑浊,抱着酒瓶不断笑。
这副醉态落在人眼底,尤其轻浮。
绿罗护住陈在溪,语调发颤:“小姐,我去找人。”
她说着就想走,只是想到要留小姐一人在此处,绿罗一顿,站在原地便想叫人。
陈在溪将她扯住,面色为难。
醉了的人,做事情可以不用考虑后果。可是她不一样,她是清醒的。
今日是表哥的生辰宴,宴上来去这么多人,若是随意喧闹,定是会打扰到大家。
凭老夫人对待宴席的态度,她即是有委屈,也只能忍着。
张阳大概也是吃准了这一点,当下笑着靠近她,痴笑道:“在溪,你穿粉色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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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宋府相熟的人家,都被单独宴请到一旁。
宴桌上色泽鲜亮的菜很是诱人,沈确将目光落在其中一道上,随口夸赞了句:“今日这和菜,到是消暑。”
老夫人本在同一旁的人闲谈,听见这话,她侧过头,“昨日厨房递过来的单子上,本是没有这道的,还是宁夏考虑周全,特意让人加上。”
立刻便有人捧场道:“宁夏这丫头一直便聪慧,放在整个上京,她也是数一数二的好姑娘。”
老夫人听了这话,自是高兴。
众人的目光便落到那高挑的身影上,江宁夏脊背挺直,身姿纤瘦,出落地越发宜人。
“我记得宁夏丫头那会儿才这么小,”老夫人身旁的李夫人笑道:“虽说是小了些,但也古灵精怪的,就爱往宋府跑。”
老夫人听见这话,也陷入回忆:“那会儿我们知礼也不大,宁夏来宋府也不为别的,就为了找知礼玩儿。”
说着,老夫人将目光落到不远处的身影上,高声唤了句:“知礼还记得吗?那会儿宁夏可是成天追着你跑。”
宋知礼坐在一旁,与一桌的热闹格格不入。日光下,他眸色冷淡,侧脸轮廓冷硬。
听见有人唤他,他直言道:“不记得了。”
几个字便将老夫人堵得说不出话,片刻后,老夫人掩饰性地抿了口茶:“都是好些年前的事情了,其实我这个老人家也都要忘了。”
江宁夏面色未变,笑着打圆场:“我还记得,那会儿姑祖母嫌我烦,就把我打发出去和哥哥姐姐们玩。”
“祖母可没嫌你烦呢,不让你去找哥哥姐姐,你可是还要哭呢。”
“祖母别拆穿我了。”江宁夏脸颊微红,一边又忍不住朝右边看。
墨色身影落坐在一棵梧桐树下,他身姿如松,周身萦绕着淡淡的冷冽,让人不敢轻易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