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看陈在溪一脸平和,她顿了下,没有多问,只是道:“我看雨又大了些许,小姐等这雨小些在去吧,免得着凉。”
“雨又大了吗?”陈在溪这才注意到窗外雨点急促,她若有所思地看了良久,喃喃自语:“不过大了也好。”
天气阴沉沉,层层云雾遮挡住日光,雨点拍打在石板上,青草上,和开得正艳的花上,一时间整个院子都湿润了。
雨点匆匆,水汽氤氲开来,而一把油纸伞根本无法抵挡这般大的雨。
陈在溪撑伞,一步一步走得极慢,她仍由雨点溅在裙摆,刻意在雨中多留一会儿。
第16章
-大晋-大理寺-
庄严肃重的内室中央,摆放着一张金丝楠木书桌。虽在办公,但书桌上并不凌乱,几本折子被规矩地叠起,四角严丝合缝地对齐,不容一丁点误差。
香案上线香的香气已经扩散到整个室内,袅袅间,淡化了屋内的冷肃。
玄青色男人坐在主椅,修长有力的指骨压在一本折子上。天色将晚,男人看了半天折子,此刻,身姿放松,脊背却仍旧挺直着。
世子爷阅折子时不喜人打扰,也听不得任何声音。因着如此,正室外,身穿盔甲的护卫挺直腰板,寒光闪烁间,没有任何人能打搅屋内。
白术脚步放轻,小心翼翼地靠近书桌,轻声提醒:“大人,国公府那边派人传话,说是老夫人叫您回家用膳。”
宋知礼便放了折子,指腹抵在太阳穴上轻揉,似是疲倦的样子。
祖母近些年在婚事上催得有些紧,每每见面都得说上几句,宋知礼实在有些烦了,临到晚膳,便呆在大理寺避开。
白术见状,知道世子这个样子便是不回去,但他想到老夫人的叮嘱,犹豫着还是多问了嘴:“要回府吗?”
“不用。”男声冷肃,未曾多解释。
白术闻言有些失望。近几年,世子爷呆在大理寺的时间实在太多,每日散衙也不走,搞得下面那些个官员也提心吊胆,生怕他是在酝酿什么大事。
白术并不因为这件事担心,只是……老夫人见催世子爷没用,现在到改成催他了,回回都派人来敲打,问世子爷什么时候回府。
这一耽搁,便又在大理寺里多留了一时辰。今日天气不好,雨至现在还未停,黑沉沉的阴云笼罩着天空,雨点不断。
白术撑伞走在后方,下过雨的天暗沉,他眼睛眯起,视线落在前方的玄色背影上,明明是在大雨中穿行,男人却仍旧不慌不忙。
直至不知从哪里钻出一个人影,猛然间往这个方向奔来,水花溅起,打破了这片刻宁静。白术放松地心一紧,连忙上前——
却已有人先他一步,分秒之间,藏在周围的暗卫现身,已经毫不留情地禁锢住来人。
雨越下越大,来人只穿着一件破旧不堪的布衣,长发紧贴额头,血水夹杂着泪水,狼狈到像是才从泥地里爬出来。
整个天空都是暗淡无光的,气氛压抑。暗卫一袭黑衣,面无表情地打算拖走来人时。布衣男人却用力挣脱,继续往玄青身影那里狂奔,仰天长啸:
“天杀的,宋时聿你这个贱人,别以为换了个名字就能掩盖你一身血腥气,你灭我张家满门,老子今天和你拼——”
话未完,身后一柄长剑恍然出世,锋利地刀刃破开血肉,毫不犹豫地刺入布衣男人心脏,在猛然一转,心脏被碾碎。
暗卫放下刀,即刻跪在地上:“大人,是属下疏忽,自愿受罚。”
刚被骂的宋知礼并不恼,他尚未回答暗卫,只是薄唇起启,似是疑惑:“张家,哪个张家?”
白术当即就解释:“大人,就是您先前去凤湘县审的那个案子,这人大抵是张县的那个儿子。”
有时候,白术也很佩服自家世子爷,上任七年哉,手上沾满了那样多的鲜血,男人却跟没事人一样,手起笔落,从不留情。
天子看重他,大大小小的事情便都送过来给他判,他经手的事情太多,天大的事情在他这,也不过就是一句话。
可一句话,便可要人全家性命。
想到这里,白术脸色发白,沉默间,已经浑身颤栗。
张家那个案子已经是去年的事情了,宋知礼记性不错,很快便想起来,却也平静:“想来是他记错了,灭他全家的分明是邢部。”
白术:“……”世子爷您要是这样说,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
白术连忙点头。记恨世子爷的人太多,大理寺门口每隔几天便会死人,他到也习惯,只拉开车幔:“大人,雨又大了,回府罢。”
大理寺离国公府不远,马车匀速行驶,未多时便行至宅院。
宋知礼下了马车,却没有要去看老夫人的意思,只抬步直直往北院走。
白术见了,一边跟上,一边在心里叹气。他知道老夫人明日定还要来催促,可世子爷不愿娶妻,他一个下人怎么劝?
只连忙吩咐下人去熬一碗祛寒的汤,这天气磨人,今日若是大雨,明日定天晴,一冷一热,容易着凉。
夏季里雨水多,大雨冲刷掉干涸,土壤吸饱了水,变得湿润起来。
陈在溪倚靠在墙边,几经想要放弃。
风雨交加中,湿答答的发尾沮丧垂下,樱粉色外衫也已经湿透,皱皱巴巴地紧贴胸口,腰线。这种感觉实在不舒服,也太狼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