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仰久仰，”洛洛激动地握住程安的手，“开了眼，今天看到天神下凡了！”
    程安诧异地看着这个端着盘子来的人。
    他兴奋地放下盘子，又在衣服上用力抹了抹手，才虔诚地握住自己。
    “哟，我们的木头小程还有信徒呢。”唐糖拍拍身边的何旭，十分感兴趣地看向他们。
    “啊？”程安看看他又看看同事，十分迷茫，“你是？”
    “这可是我们一中的神话，学神，比学霸还要霸！”洛洛嘚瑟地拍胸脯炫耀。
    一中……程安嘴角抿起，心脏不可避免的一震。
    “行了，你又不是一中的，少套近乎，快闭嘴吧，”余清乐将菜摆好，“赶紧把剩下的端上来，饿死了。”今晚一个个的，怎么都让自己这么头疼。
    “嘿嘿，这不是想和程哥熟络熟络嘛，”洛洛给身边的服务员让开位置，在身上不停翻找，半天终于从口袋深处掏出来一张名片谄媚地笑起来，“程哥来给弟弟签个字。”
    程安下意识中接过来，不知所措地看向余清乐。
    “别理他，神经病。”余清乐拿过名片来就要丢掉。
    “别啊清乐哥，小十……”感受到他狠狠瞪着自己，洛洛立马改口，“小师妹，我家小妹今年升高中，沾沾喜气，沾沾喜气嘛。”
    见余清乐还是抱着手臂冷冷地看自己，洛洛拿起来桌子上的账单，预备要撕的样子，“要不今晚免单？”
    “来份小龙虾和醉蟹，几个烤猪蹄，再来些生蚝扇贝吧，破费了大老板。阿程想吃什么？店老板都发话了，就朝最贵的点。”余清乐笑着拍拍程安的肩，把名片递给他，“今天真是沾你的光享福了，他做的醉蟹轻易不卖的。”
    “哈哈，真贼啊清乐。”唐糖在一边笑得开怀，何旭也乐的喝了口酒。
    “啊哈哈……”洛洛放在账单上的手有些颤抖，“好，当然好啊。”
    “谢……谢谢程哥了，”他接过来签好字的名片，颤着手把账单撕碎，拍拍身边的服务生说，“给我哥哥们上最好的。”
    “你在那儿干嘛呢？”舒宁皱起眉看他摇晃着身体走过来。
    “小宁哥，我可付出大代价了。”洛洛脸上哭也不是笑也不是，皱在一起苦笑着。
    但他又很快得意起来，甩着手中的名片炫耀道，“看，学神程安的签名，给小十一留好，保佑她在这个学校顺风又顺水。”
    “不过他变化倒是挺大，要不是我高中那阵日夜对着他的照片膜拜祈祷，形象早已烂熟于心，还真差点没认出来他来。”洛洛摸摸下巴继续说，“毕业也得有五六年了吧，感觉成熟了好多，还比以前更内敛了，时间真是改变人。”
    舒宁仔细看着名片上板正的两个字，记忆在脑海里逐渐清晰起来。
    程安的样貌他是只记了个大概，但这两个字他却是印象深刻，曾经有人仿着字体在他书上写满了这个名字。
    他看看肩上熟睡的叶十一，将名片收好，抬头看向洛洛，“别告诉十一今天在这里见到过他，也别在她面前提起这个名字。”
    “嗯？”洛洛不解，“为什么？小十一和程大学神有过节？”
    叶十一扭扭身子，换了个姿势躺到他怀里。
    舒宁哄睡似的轻轻拍她，“没什么过节，只是感觉可能会发生很麻烦的事情，是十一没必要去面对的麻烦。”
    洛洛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么说……”他颤着声，“我的醉蟹……”
    舒宁将叶十一小心抱起，似笑非笑地看向他，“就当进献给学神的贡品了，他虔诚的二十多岁拜了三年像但高中都没毕业的信徒。”
    “哎你！”洛洛气急，舒宁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叶十一骨架小人长得又瘦，抱在怀里轻飘飘的，舒宁长期锻炼的手臂几乎不会有任何负担。他找了个安静的房间，把她轻轻放在沙发上，从包里翻出来卸妆湿巾，蹲在身旁仔细擦拭她的脸。
    厚重的妆面被他擦去，显露出底下原本素净的面容。她闭着眼睛，纤长的睫毛向上弯翘，温润的嘴唇粉嫩中有些泛白。
    刚刚有口红盖着他都没发现，舒宁压着情绪拨通洛洛的电话，“送点解酒药过来。”
    程安。
    舒宁盯着卡片上的那个名字，心情有些按不住的烦躁，看了眼熟睡的叶十一，走出门点上一支烟。
    正巧几人散了桌，余清乐正一个个把他们送上车，程安就在他身边安静地站着。他和从前已经大不一样了，如果说年少时的他是春日的暖阳，那他现在就是冬日的残阳，虽然都是同样的温和平易近人，但现在的他让舒宁十分不舒服。
    当年学神突然销声匿迹引起了很多猜测，舒宁没兴趣了解他经历了什么，也不想知道他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样。
    等到开学之后，十一肯定会知道他是谁，舒宁只想知道到那个时候，她会做什么？
    余清乐和程安走了段路又找借口折返回来，看着舒宁脚下零散的几个烟头紧蹙起眉，“少抽点吧，你这都快赶得上烤炉了，十一呢？”
    “在里面睡着了。”舒宁指了一个房间，想想又补充道，“她最多只喝了两三杯，那些瓶子都是其他人喝的。”
    “我知道，她我还是清楚的，要是真喝了那么多，那她现在应该躺急救室里去了。”余清乐急匆匆走着，“你喝酒没？”
    “没有，我来开车。”舒宁嚼了粒口香糖跟上他。
    “还是你靠谱，”余清乐把叶十一捞起来，“叶十一认识你真是上辈子积德了。”
    “是我幸运。”
    “我就是客套客套。”
    余清乐把她放在副驾驶座上，为她拉好安全带，自己躺到后座上，“慢点开啊，别把我甩下去了。”
    “嗯。”舒宁应着，侧头看了一眼叶十一，她难得乖巧地睡着，像个轻巧漂亮的洋娃娃。
    但叶十一不喜欢洋娃娃。
    她说人形玩偶里都寄生着现实中被作为提线木偶的人的灵魂，无处可归的灵魂会把玩偶当成流动居所，直到原主解脱了才会回归本体。
    叶十一鲜有害怕的东西，玩偶的眼睛是其中之最，她说被困住的灵魂会通过眼睛监视她。
    初中时她曾把自己所有玩偶的眼睛都抠掉，但看着没有眼睛的玩偶，她仍旧觉得胆寒，便通通丢给了舒宁，唯独留下一个挂件。
    舒宁记得它，小区里一个如和煦阳光般的少年书包上总是挂着这个，那时少年已经上了高中，他们才读小学，舒宁还不认识叶十一。
    他们的故事，她只说给了他一个人。舒宁不想去回忆那些带着诡异氛围的记忆，故事中程安和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太多的交集，他也不觉得她的感情能被归为早熟女孩怀春的单向憧憬，那时她才只有8岁。
    舒宁很清楚那种感情是什么，但他不想去面对，他怕锁不住叶十一。
    “嗯……阿宁？”叶十一迷迷糊糊醒过来，看见舒宁正望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到家了，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舒宁停在楼下已经有好一阵，她睡得正香，就没忍心喊醒她。
    “胃好难受。”叶十一揉着胃，有些委屈。
    “回去喝这个，会舒服一点。”舒宁从储物盒里掏出来两包药，发现余清乐还躺在座位上呼呼大睡，又拿出来两包，“让小余哥也喝点。”
    舒宁下车拉开后座的门，一阵凉风灌进车里，激的余清乐打了个哆嗦。
    “到了，小余哥哥。”
    “喔喔，好，那你开车慢点啊，回家了十一。”余清乐揉揉眼睛，招呼靠在一边的叶十一。
    目送两人进了门，舒宁靠在车边，望着空荡无际的深邃天空，又点上一支烟。
    烟头的火光把深蓝天幕烫出一个洞，然后闪了几下，消失在黑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