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瑶望去…夕阳下,路上驶过两辆马车跟一匹马,一辆装着薛长鸣的行李,一辆装着薛长鸣,马上骑着薛长鸣家的管家。
晋乐安很早就觉得薛家的管家不一样,一看就是习武之人,不管账簿不接来客,家里上下几乎都是薛夫人在管。管家除了每天给他针灸后就不见人影,与其说是管家倒不如说像暗卫。
晋乐安时而靠着车壁假寐,时而眯着眼看着那上蹿下跳的薛长鸣。
薛长鸣此时还处在没有束缚的兴奋中,要知这薛小公子可是从小都生活在薛府的,这才得了自由可不高兴嘛。
其实薛府不小,可在一个地方生活了十年,多少也会有些厌倦,就连屋上有几片瓦、池里有几条鱼,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别的孩子都有学堂上,薛庭昌却单独给他请了位教书先生。就连出门也有人跟着,看着别人可以三三俩俩一起玩游戏,他表示很羡慕。所以晋乐安的到来他很高兴,虽然晋乐安不爱说话脸上也没有太多表情,说话大多时候都没有回应,但总比他一个人呆着好…
“乐安,吃桂花糕…”薛长鸣拿了一块给晋乐安,又给自己嘴里塞了一块,眼睛闭着哼哼着,双脚都翘了起来,样子很是享受。
晋乐安接过桂花糕咬了一口,还是那样,除了甜腻什么也感觉不到,他很不解为什么薛长鸣吃这个为什么会这么开心。
“不好吃吗?”薛长鸣看晋乐安没什么表情。“唔,也对,好像你吃什么都一个表情。”那就是…面无表情。
“你就没有喜欢的东西吗?”薛长鸣又咬了一口桂花糕,放下餐盘,爬到晋乐安身边轻声问道。
“何为喜欢?”
薛长鸣挑了挑眉。哟,难得啊,今天说了除嗯以外的话了。
“喜欢啊,喜欢就是…嗯…哎呀一时半会儿我也说不清楚…”本来想含糊混过去,见晋乐安还认真的看着他正等着下文。便不忍心糊弄,坐直了接着道:“真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形容,就桂花糕而言,三天不吃我就想,七天不见我就念。”
“除了桂花糕,其实我还有很多喜欢的,最喜欢娘亲,她那么的温柔,每次我跟她撒娇说想吃桂花糕最后都成功了。”
“其实我也喜欢爹爹,虽然他很严厉,但我知道那都是为了我好,他让我读书、写字、练拳…”薛长鸣掰着手指头一根一根数着…“有一次我摘枣子从树上掉下来,头磕破了,当时管家叔叔不在是爹爹给我上的药。”
“其实很奇怪,他从来不许我哭,越哭吼的越凶,摔倒了必须自己爬起来,可明明他很心疼的,我看得出来。”
“除了他们的话,我也喜欢你,虽然你总是冷冰冰的,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喜欢你,可能你是我第一个玩伴吧,就像爹爹娘亲那样,少了谁都不行,我会难过的…”
“其实我也不知道喜欢是什么,如果一定要定义的话,大概就是…呃…就是时时刻刻都想看着,一会儿不见就不行。”
“我房间里的竹马你见过吧?虽然没人陪我玩,但是我就是不想丢,就这么看着也开心。本来以为你来了就可以陪我玩了,没想到…”遭,差点说错话。薛长鸣紧张的看了一眼晋乐安,见对方神情淡淡没什么反应才放下心来。
“时时刻刻…”半晌才从那淡定的嘴里吐出四个字…
得,每次都是这样,说了半天嘴都说干了,他还掐头去尾就听进去四个字…
突然,马车一歪,桂花糕滚到了地上。薛长鸣整个人往另一边倒去。就在薛长鸣以为自己会撞的一头包时被晋乐安扯了回来。
晋乐安一手扶着扶手一手抓着薛长鸣,呼吸急促了起来,显然是被吓到了。
“不怕不怕啊,许是车轮压了石子,没有危险,我会保护你的…”薛长鸣以为他又要发病,赶紧将他抱在怀里,一遍又一遍顺着后背。
晋乐安在薛长鸣怀里安静了下来,眼睛盯着另一边的帷裳,眼里有了除了麻木之外不一样的神采。
喜欢就是…
时时刻刻…
一会儿不见就不行…
第六章 乐安,我们逃跑吧!
两天后,二人终于到了齐云山脚下,被一年轻男子拦了去路,二人说明来意后,便带着他们往山上走了上去。
薛长鸣他们住的地方是一个单间小院,本来是可以住四个人的,但是晋乐安不适合跟别人一起住,就只有他俩了。
小厮收拾好房间便离开了。房间很大,正对门的墙上挂着厚德载物四字牌匾,房间正中摆着一张紫檀木桌,左边被一屏风搁了开来,那是睡觉的地方,端正地摆着两张床,和两个衣柜。右边房间被改成了书房,暗红的紫檀木书桌书柜正对着客厅摆着。
“啊,累死了…”薛长鸣直接倒在了床上。
晋乐安倒了一杯热茶,走到了床边递给他。
“谢谢乐安…”薛长鸣坐起来接过茶水,喝着又哼哼了起来。
晋乐安很奇怪,薛长鸣每次吃喜欢的东西都会哼哼,可他从来没说过他说过喜欢喝茶…
“你累吗,今儿爬了那么久。”薛长鸣好像知道他在想什么。
晋乐安点点头,嗯了一声。
“就是因为累,所以觉得这茶水很是香甜,所谓久旱逢甘露…”哎?下一句是啥来着?好的薛长鸣又忘记了。
薛长鸣牵着晋乐安坐了下来“还是坐着舒服吧?脚疼不疼?”
“不疼。”晋乐安摇了摇头,眼睛直直盯着薛长鸣。俩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哦,是薛长鸣单方面的聊着。
“二位师弟,收拾好了吗?”房门外有人喊道。
晋乐安身子一抖,双眼紧紧盯着房门。
“别怕,是这里的师兄,不会伤害我们,你别紧张,我去开门…”薛长鸣拍了拍晋乐安手臂,起身去开了房门。
只见外面站着三名身穿象牙白锦袍男子,一个发束银冠,俊眉修眼,手握一柄长剑,看起来甚是威严,是里面年长者。
身后两人皆用布带束发,一人肤白若雪,柳眉细腰,手握一把玉扇,嘴角总挂着似有似无的笑,若是换了女衣,酒楼的艺女也得比了去。
而另一人,相貌极其清俊,身躯凛凛,胸怀恒阔,手握长剑。眼神深邃幽蓝,清冷的气质其实跟晋乐安有两分相似。晋乐安长大了一定他很像…
“收拾好了吗?掌门让你们过去…”那年长男子说到,声音很是醇厚。
“怎么都就见你一个人,还有一个呢?”一声有些娇媚的声音从年长男子身后传了过来,握扇男子说着便走上前来,往门里瞧。
薛长鸣侧身挡了挡,转头见晋乐安正盯着他没有异样,才放下心来。
“洛白,不得无礼。”
“泽洋师叔…”洛白撒娇着后退一步。
“哼,不给瞧就不给瞧吧,反正等会儿也要见,垣风,我们走…”说着就往外走去,另一位跟乐安有几分相似的男子也跟了上去。
洛白走了两步,又转过头来,朝薛长鸣挑了挑眉“可别太晚了哟,掌门最不喜拖沓之人,太晚的话,生气起来可是会吃小孩的!”说着又龇了一口白牙,这才离去。
“走吧!”泽洋师叔叹了一口气,转身走去。
“走,我们去见掌门…”薛长鸣走过来握着晋乐安的手,另一只手在晋乐安手背上拍了拍。
晋乐安嗯了一声,俩人牵着手走了出去。
上山时候太累,这会儿歇够了,二人这才有心情欣赏齐云山的风景。都说这齐云山上有一个齐云派,弟子不多,却个个仙风道骨。
薛长鸣终于知道为什么爹爹会让他们来这里了,这一路过来,别说人了,连鬼都没看见。
山上房屋稀疏错落,玉树层叠,简直就是世外桃源…
“看见那边大殿了吗?那是掌门议事的地方,迎接外客也是哪里。”泽洋师兄指了指不远处的屋殿。
二人抬眼望去,便见着一座琉璃瓦顶,红门玉柱的宫殿,金玉镶边的牌匾上大大写着齐云殿三字,看起来很是气派。
泽洋师叔说这齐云殿以前是有两位掌门,其中一位最喜白玉,直至飞仙之时,手上也握着一把玉扇,这齐云殿便是那人所建,而另一位也远游去了。自己是他们的第二位弟子,今天要见的这位,是他们的首席弟子,名为文振。
这名为文振的掌门,对弟子极为严苛,最不喜拖沓之人,习武时必须精准狠,有一点差错就要重新练,写字更是,纸张不得有折痕,不得有污渍,字迹必须干净工整,不得有错别字等等等等…
“掌门很少收徒,在你们之前只收了两个,除了洛白跟垣风,其余都是上一任所收。”泽洋说着便推门走了进去。
薛长鸣整个人都懵了,这哪是仙境,这简直是地狱啊,这条条框框,简直是照搬着自己设下的。
什么不能拖沓,可他薛长鸣早上都得哼唧半个时辰才从床上爬起来。还字迹工整不得有折痕不得有污渍,他薛长鸣一写字就犯困,梦里有烤鸭还有烧鹅,这口水又不是他能控制得住的。
什么样的爹爹会送自己来这种鬼地方?薛长鸣觉得自己可能是捡来的,而且这山上的风景好像也没那么好看了。
见薛长鸣在门口驻足不前,晋乐安学着薛长鸣的样子,在他手上拍了拍。
薛长鸣转头心里苦笑一声,得,连乐安都学会安慰他了。
殿内左右各立四根玉柱,两排玉椅也整齐摆放两边,正面墙上是玉竹的浮雕,金玉镶边的两把玉座立于正下方,两座中间有一玉石雕成的茶台。
而今天要见的这位正坐于左边玉座。泽洋、洛白、垣风三位,正分别位于大殿左侧下方的玉椅上。薛家管家座于右侧,身后站着正是给他们驾车的两位小厮。
薛长鸣打量着殿内陈设,啧啧啧,这太掌门到底是何方神圣,这样的大手笔,怕是皇宫也不敢这么建。瞧瞧这一地上五彩玉石,连地上地毯都镶着玉珠,这都不敢踩了。
薛长鸣这眼神飘忽乱扫的模样让掌门撇了撇眉,他最不喜这种毫无规矩的人,反观旁边的晋乐安更能入他眼。
晋乐安看了看上座的掌门师傅,又看了看管家手里的拜师贴,便明白了这是要行拜师礼了。
管家让小厮将拜师贴给了薛长鸣,而后薛长鸣又将其中一份给晋乐安。
二人拿着拜师贴,对着上座之人跪叩三声,薛长鸣先将拜师贴递了过去,在晋乐安背上顺抚两下,晋乐安才递过去。
其实现在所有东西都是薛长鸣转交的,但是今天这场合,他知道,不合规矩。
哎呀,爹爹呀,你可真是…“爱”你的儿子…薛长鸣心里又长叹一声。
礼毕,泽阳师兄宣布门规。
其实齐云山讲究放养,因材施教,取其长补其短。唯一的门规就是:“立天地之间,行正道,存长世,无愧于心,无愧于己。”
而那些必须行端坐正的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全屏这新掌门喜好来定。
薛长鸣一回屋就趴在枕头上哭嚎。quot;quot;啊,我到底是不是爹爹亲生啊,他怎么会送我到这种鬼地方来quot;quot;
“乐安救命啊,这哪是学艺,分明就是来受罪的啊,你说现在跑还来得及吗?淮清叔叔跑的也太快了吧,我都还没来得及给他递个信号…”
晋乐安从桌上端过来一盘桂花糕,拿出一块递到了薛长鸣嘴边…
“乐安,还是你好…”薛长鸣嘴里嚼着桂花糕,手环上晋乐安的腰,头抵着晋乐安的小腹,一边转着头一边嘟囔着。“你说这掌门怎么脾气比我爹还大?一个不对就吹胡子瞪眼的,哦他没胡子…”
“啊,救命啊乐安,我们逃跑吧,我认真的…”薛长鸣怀着晋乐安的腰,抬头可怜巴巴的望着晋乐安…
“哦?让我猜猜,是谁要逃跑啊?”洛白师兄推门而入,手里拿着一包裹。
放下包裹冲着薛长鸣眨了眨眼“是你对不对?”
薛长鸣一下从床上弹起来,将晋乐安挡在身后。薛长鸣感觉自己也快要疯了,晋乐安除了自己,跟任何人太近都容易激动,要是这时发病可如何是好。
在薛府尚有缓和,可刚到薛府的时候不也发了好几次病?后来可能是像野狼一样,将薛府当成了自己的领地,放开了些。如今到了这陌生地方,就刚刚拜师礼多见了几个人,薛长鸣都能感觉到晋乐安急促的呼吸,似随时都可以爆发一般。
这突然闯进晋乐安“领地”的洛白师兄见二人盯着他没有反应,挑了挑眉,一道黑影朝着薛长鸣飞了过来。
“接着…”洛白说道。
薛长鸣接过来,是一锦囊,上面行云流水绣着“洛”字,闻着味道,里面是草药。
“没时间找其他东西装了,将就着用吧,可别撒了,里面药材珍贵着呢。”洛白师兄一点不见外,坐了下来,倒了杯茶抿了一口接着道:“上午我就觉得这小子不对了,可你一直挡着不让我见,刚刚在齐云殿我才确认。说,谁种的蛊?”洛白师兄又抿了一口茶。
“蛊?”薛长鸣很是惊讶,蛊是什么?娘亲说不是病吗?
晋乐安接过薛长鸣手中的锦囊,从身后走了出来,看着洛白,等着他继续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