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没让织雾彻底地陷入无地自容。
想要委婉暗示和离的事情自也当场搁置。
便因这桩尴尬事情,织雾短时日内甚至都不好意思再去寻杨大嫂打探消息。
偏偏隔了一天之后,这日临近傍晚之时,却见门外徘徊一人。
对方穿着灰褐长衫,一双鼠眼略显精明。
织雾抬头细看,才发觉这人竟是赵郎中。
赵郎中看到织雾很是诧异。
“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碰到娘子。”
织雾见他似有急事,上前询问,这才得知杨大嫂在路上崴了脚。
赵郎中说:“眼看天就要黑了,这会儿路上也没什么人……”
赵郎中一条腿有些跛,织雾的丈夫双腿也不良于行。
唯一好手好脚的织雾却也背不起杨大嫂。
杨大嫂崴脚的地方处于后山。
开春以后,那边出没的野兽越发多,杨大嫂一个人呆在那里很不安全。
且当下情形耽搁越久,就越是危险。
赵郎中便令晏殷同他一起过去,至少两个大男人在,可保杨大嫂不被野兽叼走。
至于腿脚明显比他们两人都要更好的织雾则一刻也不敢耽搁,立马跑去喊人。
直到织雾去寻人的路上经过杨大嫂家时,发觉对方家中灯火明亮。
她上前去拍开门,可出人意料的是,前来开门地却正是杨大嫂本人。
杨大嫂吃惊道:“阿雾怎么来了?”
这个时辰天都黑了,织雾一个女子显然不该在这个时辰出来胡乱走动。
织雾却诧异盯着杨大嫂的脚,迟疑道:“嫂子没事?”
杨大嫂显然根本不清楚她在问些什么。
织雾见状心口蓦地一沉,紧接着连忙张嘴又问:“嫂子今日可有见过那赵郎中?”
杨大嫂听到这话更为诧异。
“赵郎中昨日就离开了村里。”
就在昨日下午,杨大嫂还专程备了份干粮送给对方,让对方带在身上。
织雾现在要找对方,显然是来晚一步。
第8章
太阳斜落西山后,靛灰蒙蒙的天色转变为深黑,几乎也是短短瞬间。
和杨大嫂的不慌不忙比起来,织雾在得知赵郎中撒谎后,心尖都犹如蚂蚁落在了烫脚的锅沿,几乎一刻都待不住。
天黑路陡。
路边的草木都犹如张牙舞爪的鬼影,似想要朝着夜雾中匆忙奔走的女子伸出扭曲狰狞触爪。
织雾脑中一团乱麻。
一时是那赵郎中为自己诊脉,笑眯眯地告诉她:只有死人身上才会有中毒后的黑线印记。
画面一转又是黄昏时,对方来到家里求助,用着毫无半点破绽的寻常语气,将织雾支走……
这背后的意图,最终却极其出人意料地指向了最不相干的一个人——
竟是她家中的病弱夫君。
织雾深一脚浅一脚摸去后山的时候终究还是迟了一步。
森森惨白的月光下。
一缕暗红鲜血似一线溪流,在粗糙石缝间蜿蜒而出。
浓郁的腥浊混合着血液气息自一处石洞口幽幽朝外蔓延。
织雾柔嫩双手间握紧了一根粗木棍,白皙的额角挂落一滴汗液。
一路奔走而来,本该气喘吁吁的身体此刻却僵成了一块木头般,一双清圆眼瞳怔怔地望向石洞内部,连呼吸都屏窒了一瞬。
彻底看清楚石洞里的情形后,她手中紧紧抓住的木棍在下一刻竟“啪”地一声,重重摔在了地上。
木棍跌落的动静在往日甚至都不会惹人注意,此刻于这死寂沉沉的环境中,声音脆响的程度竟也好似能锤裂人的耳膜。
织雾率先看见的是赵郎中。
角度使然,对方的脸正对着她,一只眼睛也恰巧直勾勾和她对视。
可之所以只有一只眼睛……
皆因他仰靠在一块凸起石块上的同时,右眼眼眶被一根细长树枝捅穿。
一些黄白之物混合着血糊从眼眶中流淌出来……
织雾感到脖颈湿漉,且冰凉。
被惊吓出的冷汗冷却过后,又黏腻在暴露空气中的白颈上,竟无比得冰凉麻木。
而那个在织雾想象中食草动物一般的温润丈夫,此刻正于一团血泊当中。
男人一手扶在石壁之上,听见了身后动静。
他徐徐抬起低垂的苍白面庞,一双漆黑眼珠里不见分毫情绪,却映入两点月色莹光。
看起来更像是褪去无害的人皮后,蛰伏于深渊的危险野兽。
在目光掠过地上滚了两圈的木棍后,晏殷视线徐徐斜移,偏头看见了洞口处的女子。
他黑沉的视线凝向织雾,颇有人夫感的丈夫和在家中温润病弱的形象几乎毫无二致。
在一具连成年壮汉看见多半都会惊骇失色的尸体面前,男人却视若路边寻常的花草般,只语气温和地启开薄唇。
“阿雾,过来……”
这血很脏。
他不良于行的双膝还未彻底恢复,需要她过来扶他。
晏殷淡然自若的语气好似单纯是被泥点弄脏上了袍角。
而不是被死人的血溅了一身。
……
刘甫被派去外县办事的这段时日,终于从忙碌的空隙中将“陈雾”所伪造的身份也一同敲定。
知晓这对夫妻身份皆有不实之后,在这等敏感时期,他二人极有可能是刺客的概率竟大大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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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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