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云烨轻车熟路的挂在屋檐之下，轻轻敲了两下窗户，又吹了一声口哨，声音婉转悠扬，颇似鸟鸣。
    纪云欢有些无奈，也不知梁云烨是个什么趣味，回家也要飞檐走壁，规规矩矩走几步路就像是要了他的命似的。
    “没有外人，你进来吧。”
    清晨的阳光洒进来，打在纪云欢的侧脸上，仿佛给她镀上了一层金光，熠熠生辉。
    她的肚子已经大了，行动不便，懒洋洋的靠在软榻上，冲着梁云烨招招手，“跟个猴儿似的，下次能不能走正门？”
    梁云烨嘿嘿一笑，就地坐在纪云欢身边，满目惊喜的盯着纪云欢的肚子。
    他有点想摸一摸，却又怕碰坏了似的不敢伸手，最终只是虚虚的放在纪云欢的肚子上，很奇异的，他似乎感受到了肚子里宝宝的心跳声。
    仿佛他们天生就熟悉彼此，就像他熟悉姐姐一样。
    梁云烨坐在地上，跟姐姐汇报纪荣月的惨状，特别的幸灾乐祸。
    “本想一刀结果了她，姐姐你又不让，我跟了她一天一夜，我还去乱葬岗看了，死得透透的。”
    人都已经死了，纪云欢便命人去给纪荣月收尸，葬礼是不可能有的，让纪荣月入土为安就行了。
    景煜一身水汽从侧间出来，三言两语就哄走了梁云烨，等他登基了，一定要把这小子打发得远远的！
    八月份的天已经凉了起来，昨夜后半夜下了一场小雨，景煜这厮便厚着脸皮留下来了。
    纪云欢已经穿上了夹袄，边上有一圈毛茸茸的白狐狸毛，小脸胖了一圈，看着颇有几分憨态可掬。
    景煜却敞着怀，衣裳穿得松松垮垮的，行走之间腰带松松的滑落下去，露出了精壮的腰身。
    纪云欢倒吸一口凉气，笑骂道：“大清早的你又想干什么？昨晚还没疯够？你该回宫了。”
    景煜爬上了软榻，本就不大的空间越发逼仄起来，两人紧紧的挨在一起，不堪重负的软榻又往下陷了几分。
    景煜把下巴搁在欢姐姐的脑袋上，把欢姐姐抱在怀里，一下又一下的摸着欢姐姐的肚子。
    “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温柔美人乡，实在是令人流连忘返，今日没有早朝，万幸我还不是君王，就让我再荒唐一回吧。”
    “欢姐姐……欢姐姐……真想这样一直抱着你，你再疼疼阿煜好不好？”
    纪云欢感受到了阿煜的不舍，仿佛这一去，就是生离死别。
    她吻住了阿煜的唇，阿煜的身体在颤抖，一阵阵的战栗，不知是紧张，还是兴奋。
    伴随着潮涨潮落，斗转星移，所有的情感被凝成一线，绽放在躯壳之中。
    日头渐渐升了起来，景煜心满意足，一颗心终于落到了实处，他搂着欢姐姐从软榻上移到内室的床上，一路上都是凌乱的痕迹。
    纪云欢靠在景煜身上，声音里有几分暗哑，“二皇子彻底废了，扶不起来，皇帝接连下旨安排其他皇子进六部，就是想再扶持一个人来与你抗衡。”
    “你要小心些，五皇子，六皇子，八皇子都是妃位所出，眼下局势混乱，保不齐就有人想浑水摸鱼，挣一个从龙之功，不管他们有没有这个心思，时局都会推着他们往前走。”
    “皇帝只能把首辅之位给父亲，靠着父亲稳定局面，可皇帝依旧忌惮父亲，朝中反对首辅的声音越来越多，皇帝虽然躺在床上，但他毕竟还是皇帝，是正统，天然就是被百官效忠的。”
    景煜握住了欢姐姐的手，满不在乎道：“苟延残喘罢了，再喝上一剂药，必死无疑。”
    “二皇子也不是全无用处，至少他搞出来噬心丹这样的毒药，稍加改良，看起来就像是慢性病，只等着哪天心脏骤停，人就没了。”
    “至于我那几个好弟弟，父皇真是慈爱，从不忍心管教皇子，一个个都被养废了，性格怯弱，六部之中都有我的人，他们进去了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当初若不是欢姐姐催着哄着他上进，他应该也是文不成武不就，也被养废了。
    景煜嘴上说得轻巧，手上却不由自主的加重了力道，手心也在冒汗，他抓着欢姐姐，才感觉自己的心能安定下来。
    “我把陈鹏留给你，若是……我让陈鹏送你出京，我已经安排好了，你走得远远的，再也别回京城。”
    纪云欢知道景煜心中的不安，阿煜长到十八岁，人生中的十七年都在父皇母后的疼爱中长大，像是一株被养护得极好的幼苗，一年之中被硬生生的拔高，被迫成长为一棵大树。
    如果可以，纪云欢也希望阿煜永远无忧无虑，最大的烦恼不过是被先生查问功课，在学堂里呼朋引伴，纵马游春，肆意快活，不曾沾染那些阴谋血腥。
    可身为皇子，又摊上那样一个父皇，注定了此生血雨腥风，如果不能爬上顶端，便只能沦为他人的垫脚石，不得善终。
    她给了阿煜读心术，提前揭开了一切真相，她把阿煜和皇后娘娘一起推上了这不归路，成则君临天下，败则死无全尸！
    如今终于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即使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皇后娘娘控制了后宫，前朝有纪首辅，可其他皇子虎视眈眈，京城里暗潮汹涌，谁也不能保证结局如何。
    纪云欢没说什么同生共死的话，她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又有何惧呢？
    她给阿煜系上腰带，腰带上绣着繁复的纹样，镶嵌着璀璨生辉的玉石，极尽奢华，她拍了拍景煜的胸口，露出了恬淡的笑意，“好，都听你的。”
    景煜松了一口气，生怕多留一刻就舍不得走了，他最后亲了一下欢姐姐的唇瓣，蜻蜓点水似的，之后决绝的转身离开。
    纪云欢站在门口目送阿煜离开，直到再也看不见阿煜的身影，她才吹了声不甚标准的口哨。
    一阵清风拂过，梁云烨不知从哪冒出来，站在了纪云欢跟前。
    纪云欢有时候觉得很神奇，似乎只要她需要，梁云烨一直都在，只有她不需要的时候，梁云烨才会真的听景煜的话出去办事。
    “云烨，我最后求你一件事，悄悄跟着阿煜进宫，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一定要护阿煜周全。”
    “你跟着我够久了，就算是报恩也报够了，你是天生的奇才，跟在我身边实在是屈才，不管今日结局如何，以后天高海阔，一定有你建功立业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