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丽婷说道：“不是，只是一点小反应，我演完戏时偶尔会这样。”
    她说出这句话时的表情很平静，语气也很淡定，顾澄暂且相信了，说道：
    “丽婷姐，在剧组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跟我说。”
    简丽婷很淡定地道：“嗯，我不会跟你客气的。”
    等顾澄离开后，她才重重地深呼吸了几口气。
    简丽婷低头盯着自己的手。
    本来手已经没有抖动，但被她看着，脑海里回想起了过去一些不好的回忆，居然又重新抖了起来。
    简丽婷咬了咬唇，用力将手一握，拿出手机给经纪人发了条信息。
    【杨姐，我可能需要点帮助】
    杨莉收到了这条短信后，脸色一片凝重，当天就安排好所有工作，前往《暗杀》剧组。
    顾澄是在晚上才知道简丽婷的经纪人下午就过来了，助理小童说：“那个杨姐看上去真飒爽，有种事业女强人的感觉。”
    顾澄道：“你见过锦梨的经纪人隋玲芳吗，她也给我一种事业女强人的感觉。”
    小童连连点头：“对对对，我就说见到杨经纪怎么这么熟悉，原来是早就看过类似的。”
    顾澄若有所思地问：“杨经纪怎么忽然过来？”
    小童挠了挠头：“我倒觉得过来挺正常的，丽婷姐进入剧组匆忙，没有助理跟在身边。
    经纪人如果有空的话，还能临时当个助理，毕竟工作人员再拿乔，也不敢给经纪人使面子啊！”
    顾澄不置可否，对小童的猜测并不认可。
    剧组的工作人员惯会见风使舵，但那也只是针对二三线或者是没有名气的小明星。
    简丽婷是一线明星，谁敢对一线拿乔？
    除非是不想在剧组里干了。
    莫名的，顾澄想到中午跟简丽婷交流时，她那双微微发颤的手。
    ……
    晚上又是一场霸凌戏。
    简丽婷扮演的李菲菲被选中成为小丑之后的当天，就已经有同学对她出手了。
    这一天，李菲菲照样是下课后跟朋友一起结伴回家，结果这个朋友率先远离了她，连话都不敢跟她说，先一步离开了。
    李菲菲走出走廊，周围有很多学生，但一看见她，立刻空出一大片空地，仿佛她是人人避之不及的病菌。
    她不由捏紧着书包带子，嘴唇紧抿，低垂着头迅速离开这片区域。
    忽然，有好几个学生挡在她面前。
    李菲菲脚步一顿，不敢碰到她们，立刻掉转头去另一个方向，随后又有好几个学生挡住了她的道路。
    李菲菲转过身，想要往回走。
    与她搭戏的演员没料到她还能往回走，剧本里只是写着[别人挡住她前进的道路]，再无更多细节。
    有很多小细节，都是要看演员临场发挥的。
    那个演员赶紧拐了个弯，来到了李菲菲的后面，也挡住她的道路。
    李菲菲重重地捏着书包带子，畏惧地抬起头看着她们，嚅嗫地说：“你们干什么……”
    “咔！！”
    严建桥大喊一声，看了镜头好几次，说道：“这一幕过了！”
    与简丽婷搭戏的演员，包括是简丽婷，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前者松了口气，是因为简丽婷的演技太过逼真，搞得她们真的很像什么恶霸。
    而后者松了口气，是因为这种被包围住的氛围让她窒息，而她根本就无法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严建桥拿着大喇叭说道：“休息半小时，稍后继续，争取一鼓作气拍完，就能收工！”
    本来剧组晚上都是不拍戏的，晚上拍属于加班。
    但因为《暗杀》剧组已经被拖了很多进度，再加上顾澄也想重新拍摄，所以不得不全员加班。
    当然，这加班费也是会另外算，不会让演员吃亏。
    简丽婷拍完后，杨莉立刻走了过来，给了她一个温暖的拥抱，拍了拍她的肩膀。
    简丽婷感觉自己微微发颤的身体好了不少，冷静了一些。
    她跟杨莉走到一处剧组的偏僻角落里，交谈了起来。
    杨莉轻声问：“感觉还能接受吗？”
    简丽婷点了点头：“还可以，能撑得住。”
    杨莉眉头微皱，“如果你真撑得住，就不会把我叫过来了。
    早知道导演叫我们把年轻时的戏份给拍了，我们就不应该同意！
    这剧要不是有顾澄参演，天鼎娱乐参股，我都不会让你接。
    当时看完成年后的反霸凌戏剧本，你就很沉默，缓了两天才好，跟我说想要拍这部戏走出过去的阴影。”
    她话语一顿，眼里一片幽暗：“现在来看，这分明是激发你过去的阴影，我们不应该答应的。”
    简丽婷说：“不关他们的事，是我自己想要接的，我想要给过去一个交代。”
    杨莉沉默了一会儿，低声说：“丽婷，希望你的选择是对的。有些过去，忘记了也好，不一定非要面对它。”
    简丽婷很坚定地说：“但我想要走出去。”
    深夜时分。
    顾澄回到酒店，拿出手机，就看到下午有一条特殊关注的推送。
    锦梨博客官宣一条消息，会参加一周之后旺旺直播举办的慈善公益拍卖会。
    这条消息一出，曾经爬到了即时热搜榜的第五名。哪怕到现在，也依然挂在前二十名内。
    顾澄挑了挑眉梢，点开消息。
    博客大概意思是，锦梨接到旺旺直播的官方邀请，决定参与慈善公益拍卖会，感兴趣的网友可以前来围观。
    网友神评：【旺旺大进攻，猫爪何在？！！】
    恰好这时，锦梨发来一条消息，将一道题目拍了下来，她有点不懂解题过程。
    顾澄干脆就给她打了个视频。
    锦梨很快接通，已经换上了柔软的粉色睡衣，衣服上有很多猫爪，她软软地打了个哈欠，眼中有晶莹闪烁。
    有些可爱……
    顾澄立刻移开了目光。
    手机传来锦梨含糊地问：“你怎么还没卸妆，才刚下剧组吗？”
    顾澄：“嗯，简丽婷演技很好，剧组正在加班加点，希望能赶上进度。”
    听到剧组消息，锦梨就没那么困了，问：“拍摄进度很快吗？”
    顾澄点头：“非常快，简丽婷进组一个星期，拍摄进度就追上了我们之前拍的一个月，她的演技太过真实了，我怀疑她入了戏。”
    锦梨勉强打起一丝精神，感兴趣地问：“她不敢与你对视？”
    顾澄摇头：“倒是没有这么严重，只是我觉得她有点害怕我，但她跟我说手抖很正常。”
    锦梨若有所思：“那就再观察吧，演员都有自己的习惯，或许这是她处理紧张的方式。”
    顾澄先给她说了那一道题。
    这道题有点欺骗性，锦梨之所以觉得难理解，那是因为她没有绕出来，根据思维惯性走，所以被欺骗了。
    如果从一开始，她就察觉出真正考的是哪个知识点，就不会那么懵懵懂懂，也骗不到。
    现在很多题型都是这样。
    表面上好像考那个知识点，但实际上考的是另外一个。
    如果只针对那个知识点去解题，那根本就无法解出。
    像是这样的题型，终归到底靠的是学生对知识点是否深入理解。
    所谓万变不离其宗。
    无论怎么绕，核心知识点就在那儿，是永远也绕不开去的。可如果一开始核心找错，那就会被绕到沟里去。
    锦梨听他讲了两遍，听明白了，也感觉更困了。
    她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
    顾澄轻声说：“想睡觉了吗？”
    锦梨又打了一个哈欠，“还行，现在还不到我睡觉的点，我不想睡，不然白天会更加早起，就怕生物钟打乱了。”
    顾澄：“那我再陪你说会话。”
    锦梨不由一笑：“你不先去卸妆，顶着厚重的妆不舒服吧？”
    顾澄风轻云淡道：“我扮演的是学生，妆感不重，洗澡的时候顺便卸掉就可以了。
    我看见你决定参加旺旺直播的公益慈善拍卖会，猫爪那边没有意见？”
    锦梨想了想，说：“可能有，也可能没有，芳姐去沟通了，在决定接这个通告前就跟猫爪通过气，猫爪答应的很爽快。”
    顾澄不知想到了什么，笑了下：“以猫爪的个性，我以为它会立刻举办一个公益慈善拍卖会，跟旺旺打擂台。”
    锦梨精神一振，连连点头：“你说对了，芳姐跟我提过猫爪还真的有这个意愿，想要我去参加她家的，但芳姐帮我拒绝了。
    她直接跟猫爪说，旺旺直播已经联系好了十几位一线明星，真想跟旺旺打擂台，那必须得选择同一天或者就前后几天。
    只剩下一个星期的时间，他们肯定找不好明星。
    另外，已经答应旺旺的明星，肯定也不会来猫爪这边的拍卖会，他们多少也是有点职业道德的。
    这么匆忙去举办一场慈善拍卖会，肯定办不好，还会被网友拿来跟旺旺比较，徒惹人笑话。”
    顾澄：“芳姐的判断很对。”
    锦梨笑笑：“猫爪听进去了，最终还是不举办了，说这风头暂时让旺旺出，他们在暗地里悄悄弄个杀手锏。”
    锦梨觉得顾澄的眼神好像变得更加灼热，带着点侵略性。但两人实在是太熟了，所以她对这种程度的视线有些免疫。
    等俩人即将挂断视频，顾澄忽然说了句：“锦梨姐。”
    “嗯？”锦梨歪了歪头。
    顾澄本想说她今天很漂亮，但话到嘴边又顿住了，“没什么，就是叫叫你。”
    -
    翌日一大早上。
    季青莲亲自去了一趟天鼎娱乐，跟张光讨论之后的发展路线。
    这是她除了签订合约那次，第一次正式地走入天鼎娱乐，心境已变得完全不同。
    而在那之前，她都在公寓里，跟陈琴一同处理之前在lp还残留的业务，顺便将一些能被交给张光处理的合同带上。
    陈琴作为季青莲临时聘用的助理，也跟着一起过来了。
    锦梨跟天鼎娱乐的三月天男团关系好，但作为助理，陈琴并没有来过天鼎娱乐。
    没想到这次倒是能沾季青莲的光，见识一下。
    只是来到公司外，陈琴就觉得无比气派，不由小声道：“青莲姐，这很像是我想象中的大公司。”
    季青莲秒懂：“电视剧里的那种，对吧？”
    陈琴小鸡啄米地点头：“对对对！”
    季青莲笑了笑：“你以后跟在鲤鱼身边，这种大公司还会继续出入，对一线明星来说，公司与公司的竞争关系影响不大。”
    一线的名气，足以抵消很多影响。
    没有哪间娱乐公司，会无视一线明星。
    心里不爽是一回事，但大家表面上都是和和气气的。
    张光带着三月天男团出去。
    他这次不陪三月天外出跑通告，本来是坐在办公室里交代几声就好。
    但收到了季青莲的消息，他左思右想，于是和三月天一起出去。
    季青莲进来的时候，陈凛看见了，“光哥，青莲姐来了！”
    张光精神一振，站了起来，“刚好时间也差不多了，你们该出发了，一起去吧。”
    双方就在一楼大厅的过道里相遇。
    张光给双方做了个简短的介绍，季青莲一一跟三月天男团握手，非常温和地说：“你们好，我经常从鲤鱼那里听到你们。
    我看到你们给我录制的vcr，这让我非常感动，很高兴能和你们一起共事，希望我们能并肩作战成为战友。”
    严星栋说道：“我们很欢迎您的到来，我们每个人都是粉色少女的崇拜者。”
    陈凛抖机灵地来了句：“我就是看见了粉色少女，才想着当明星的。”
    季青莲意味深长地说：“那你小小年纪还挺有志向的。”
    等三月天回到车上，陈凛反复琢磨青莲姐说的话，总觉得她话中有话，说：“她是不是在暗示着什么？”
    罗奕看着他叹了口气。
    “下次不会说话就别说了，不然说出去让人笑话。”
    陈凛：“我又说错了什么？？”
    罗奕：“你知道粉色少女活跃的时期吗？”
    陈凛：“三年前散团的吧，怎么？”
    罗奕：“散团之前，她们就火了三年，也就是六年前，你现在才20岁，六年前才多少岁，14岁就确立了想当明星的志向？”
    陈凛嘴硬地说：“不行？”
    罗奕敷衍道：“行行行，你一个初二生就想当大明星，太行了。”
    严星栋这时说道：“罗奕，这我就不得不帮小凛说句公道话了，十四岁确定志向怎么了，有的人小学就认为自己以后要当大明星。”
    陈凛：“就是就是！”
    严星栋话语一转，“就是陈凛认的偶像太多了，前几个月的访谈就说xxx是他的偶像，他就是因为他才决定入圈的。
    我猜测青莲姐知道你说这话不诚实，但是没拆穿，小凛，你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陈凛无言以对，这次是真找不到借口了。
    所以说，当一个人说谎，就要用更大的谎言去覆盖这个谎言，就跟吹气球一样，越吹越大，直到爆炸。
    另一边。
    天鼎娱乐公司的大厅里。
    三月天走了之后，张光又特意留了季青莲在那儿交谈了几句，大概停了五分钟，才把她带去自己的办公室。
    而这五分钟里，已经被许多人尽收眼底。
    有明星，更有经纪人。
    他们只是路过看了眼，就立刻出了公司。
    有的二线明星一上了车，就询问道：“张光对季青莲的态度未免也太好了，还特意领着三月天去迎接她。
    谁不知道三月天的通告很紧张，每次公司喊他们回来开会，三月天都说没空。
    现在张光对季青莲这么重视，本来应该能分给我们的一线资源，该不会又要挪给季青莲了吧？”
    经纪人神情凝重地揉了揉眉心，忽然想到了什么，摇了摇头：
    “张光重视季青莲不假，但这更像是示威，让公司内的经纪人别打季青莲通告的主意。”
    二线艺人不明白了。
    “我们怎么能抢一线明星的通告？”
    这个经纪人笑了笑：“天鼎娱乐的女艺人并不多，相反男艺人很多，所以通告方来找我们，基本都是让男艺人去参加。
    但季青莲是圈里口碑很稳定的女一线，反而能够给公司带来一些女艺人能参加的通告。
    另外，既然要参加通告，或许就能拿到另外一些名额。
    这么比喻吧，因为公司男艺人多，所以那些需要男女搭配一起上的通告，基本不会找上天鼎。
    可现在来了季青莲，与她互相搭档上通告的男艺人没有定下，反而给你们机会。”
    二线艺人不由一怔。
    “给我们机会……难道我也能让季青莲带我上通告？”
    经纪人反问：“为什么不行，带谁不是带，为什么不能给你们机会？
    公司里的一线男艺人大多通告繁忙，不缺优质资源，这机会公司肯定会让二线艺人去争取！”
    经纪人一通分析，心思活络了起来。
    这么来看，张光亲自在大厅里迎接季青莲，反而不像是示威，而是去提点他们啊！
    季青莲对公司很重要，对他们二线明星也很重要！
    经纪人不由在心里感叹：张光不亏是公司里的顶尖经纪人，手段就是高！
    ……
    《暗杀》剧组里。
    简丽婷再次拉快剧组进度，演技厉害的让严导无话可说。
    严建桥心想：天鼎娱乐挑人的目光还是很厉害的，比他自己挑的有水准。
    随着过年临近，哪怕是剧组里，也能感受到一丝年味。
    在空闲时期，有的工作人员刷短视频，都能从手机里听到过年专用bgm。
    “我恭喜你发财……恭喜你精彩……”
    “财神到，财神到，好心有好报……”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好运来祝你……”
    “今天是个好日子……”
    随着剧情的深入，一直被排挤的李菲菲，也迎来了人生中的第一次排挤，针对的她是学校里的一个大姐大。
    大姐大非常崇拜学校里的校霸——顾修德。
    只是女孩子的针对方式跟男孩有所不同，大姐大特意邀请顾修德前来观看。
    周围全是一片讥讽嘲笑声，把简丽婷晃得睁不开眼睛。
    按照剧本里的安排，在实施真正霸凌之前，李菲菲曾跪在顾修德面前，希望他能放过自己，庇护自己。
    但很显然，这次求饶并没有成功。
    顾修德跟李菲菲没有任何交集，他凭什么帮李菲菲？
    相反，因为李菲菲去求助顾修德，让大姐大感到生气，更加毫不留情地升级了手段。
    只是第一次当小丑，她就被泼了一身红色油漆，头发被强行按住剪短，还被人用老虎钳拔掉了一块指甲！
    即将开拍前，简丽婷就闭上眼睛，时不时给自己做深呼吸。
    杨莉有些担忧地看着她，这种戏份对她来说太重了。
    她左想右想，还是有些担心，提前把私人心理医生给叫了过来，就在一旁待着。
    如果简丽婷忽然情绪崩溃，心理医生也好及时介入。
    “action！”场务打起了板子。
    简丽婷立刻挣扎着，想要逃走，但身后有三个强壮的女生按住了她，把她拖到大姐大面前。
    这间空旷的教室很脏，充满了灰尘，高高的窗户被打开，只有那么一束阳光洒落进来，在空旷的教室里显得细微渺小。
    周围的配角都在凑热闹地围观，拍手叫好，哈哈声络绎不绝。
    简丽婷拼命挣扎着，仿佛回到了过去。
    “不，我不去，求求你们放过我，我会听话的，我不要过去，求求你们，求求你们……”
    她挣扎的力气很大，如同一个濒死的人在绝境中爆发出莫大的力量，把压住她的两个女演员都挥开了！
    女演员有些发怔。
    简丽婷的反应未免也有点太大了，这跟之前说好的不同啊！
    忽然周围有人提醒：“愣着干什么，赶紧抓住她啊！”
    这么一愣神间，简丽婷把最后一个人也摆脱了，迅速往门口冲去，其他人都被她的忽然爆发给弄愣住了。
    但演员们都反应很快，立刻挡住了出口，而抓她的三个演员也来到了她身后，重新把她按住。
    每个人的额头上都出了一层汗，简丽婷尤甚。
    围观的人又开始鼓掌，呐喊着：“小丑！”
    “小丑！”
    “小丑！”
    “小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