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雾气笼罩着这一片世界，带给人一种亦真亦幻的错觉。
    在黑雾笼罩中，不远处朦朦胧胧的城市，一时繁华的古老，一时破败的绚丽——黑雾曾经毁灭了现在的坞都，黑雾的主人在废墟之上重现出了一百年前的坞都，此刻，这座城市正不停的在真实的毁灭与虚幻的繁荣之间切换。
    萧遥意识到，这是因为小涟不再刻意使用力量去把坞都维持在她想要的模样……小涟所有的力量，都用来攻陷自己和董斌的精神防线。
    哪怕再怎么严防死守，就算他们为了不动摇自己的心智废掉了自己的耳朵，他们也无法做到一点也不呼吸。而只要呼吸，无论呼吸的程度多么微弱，散布在黑雾中无孔不入的“现实覆盖”就会入侵他们的身体，将他们拥有的所有真实都改写成小涟想要的模样。
    虚伪的记忆在眼前闪回，有好几个瞬间，萧遥几乎就要重新变回那个在坞都“土生土长”的自己，小灰仿佛在尖叫一般反复震荡着自己的精神空间，一次次将自己在被同化的危险边缘拉回来。
    董斌嘴角流出鲜血，他似乎为了保持清醒咬破了自己的舌头，董斌狠狠抓住萧遥的手臂，有些口齿不清的说：“兄弟……我是没辙了，但是……你再不想出什么办法，我们都要交代在这里……”
    “我也……”萧遥苦笑了一下，老实说他感觉自己对小涟的能力的抵抗能力甚至还不如董斌，自己能撑到现在，多亏了小灰不要命的反复叫醒自己，而董斌却完全是依靠他自己的意志挺了过来。
    现在……真的是一筹莫展……
    支配现实的能力，果然一个个的都是bug，无论是自己的现实重置，还是左雨蕊的现实抹除……
    等等，左雨蕊的现实抹除？
    萧遥骤然想起了一件事——当他在和过客13号交手的时候，左雨蕊曾经强行中断过自己的现实重置，自己原本认为那是左雨蕊特有的能力，但是后来小灰却提出了一个很有趣的看法：说不定……那是支配现实的能力者们相互之间的连续与制
    约。
    当时的小灰举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例子——假如左雨蕊和萧遥同时对一个物体发动能力，那么那个物体会被抹除还是重置？
    无条件抹除一切物质，无条件将一切物质重置，就像是无坚不摧的矛攻击坚不可摧的盾，无论哪一种能力获胜，都会产生一个悖论。
    小灰认为，唯一能够不产生悖论的结论，就是——两种能力都不会生效，就像是一减一等于零一样，两种支配现实的能力同时作用，那么就会相互抵消。
    萧遥和左雨蕊曾经先后对着同样的物体施展过能力，但是萧遥还从未尝试过同时使用，与过客13号交手的那一次也缺乏足够的证据，所以他对小灰的这个猜测保留意见。
    “没办法了，死马当成活马医吧……”萧遥低声嘟囔了一句，抬起头看着天空中那一刻正注视着自己的巨大眼球，无论周围的黑雾多么浓烈，那一刻眼球却始终都那么清醒，仿佛一个投影在视网膜上的影子。
    “现实……重置！”
    属于萧遥的能力发动，在更高的维度上，一切物质倒流的趋势不可阻挡的延伸向着那一颗不断改写现实的眼球。
    在两种同源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形式的力量碰撞的那一刻，万籁俱寂，拥挤的人流、翻滚的黑雾，同一时间凝固了下来。
    随后，天旋地转。
    ……
    这里……是哪里？
    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少年慢慢的睁开了眼，他有些茫然的在拥挤的人群里站了起来，把沾满灰尘的手放到了眼前，掌心似乎被小石子划破了，有些疼痛。
    周围熙熙攘攘，有人在大声咒骂，有人在窃窃私语，只是少年几乎可以从他们虚张声势的话语里听出人们内心的惶恐。
    因为，他们明知道那女孩的无辜，却必须要给她安置最卑劣的罪名，用最残忍的方式烧死她。
    少年似乎起了起来什么——恢复正常的畸形人、多余而诡异的眼球、暴动的人群、毫无反抗的屠杀、呆滞着哭泣的
    女孩、即将到来的火刑……
    这一刻，那在畸形人的尸体堆上，清秀的小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的女孩透过人群和他对视，那女孩的嘴唇动了动——
    “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
    为什么他们明明什么错误都没有，他们明明只是想要好好生活的而已，可是为什么……他们转眼之间就变成了地上的那些尸体？
    为什么那些人们明明知道他们没有错、明明心里也在同情那个哭泣的女孩，却还是没有一个人质疑即将到来的火刑？
    他们到底……为什么会被这样的对待？
    “不……不该这样的……无论如何，你们都不应该被这样对待……不！一定有那里不对！”少年的声音由一开始的低语逐渐提高，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喊了出来。
    “都住手！都住手！”少年不顾一切的推开阻挡自己的人群，拼命的朝着那个坐在尸体堆上的女孩靠近，“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难道这里的人都疯掉了？你们在谋杀！你们都是杀人凶手！”
    推挤中，似乎有人给了自己几拳头，还有人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伸腿搬到了自己，但少年总是拼尽全力站了起来，头也不回的前进。
    他终于走到了女孩的面前，用力抱住了她，用身体阻挡着恼羞成怒的人群抛掷过来的石块。
    “你们都疯了吗？你们心里还有没有一点良心？你们难道真的不知道……到底谁才是恶魔？”少年愤愤的环视着四周。
    人们似乎以为被少年戳中了心事，面对这个不肯同流合污的少年，他们一个个变得更加愤怒，各种没有底线的咒骂声此起彼伏，越来越多的石块被砸了过来。
    额头被石块砸中了，有几股血流了下来。女孩凉凉的手轻轻摸了摸少年流血的额头，她看着少年的眼神似乎柔和了一些：“你走吧……已经够了，这样下去你也会被他们一起烧死的……”
    “不！”少年咬牙切齿的说，“我不会让自己的懦弱，来证明这个世界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