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生石？你从哪里捡到的。”
    陆家书房，陆妈从陆爸手里接过墨棒，从抽屉里翻出一个木质包铁皮内衬的小盒，将其放在上面。
    “不是我，今天女儿和露露带大橘回附中，是它‘泰山’刨出来....估计是当年的残余。”
    陆爸略带讨好，小心翼翼观察自己老婆，发现她似乎没有再追究钓鱼和私房钱之后，微不可查松了口气。
    “不可能，当年事情结束后，我们已经确认过世上没有轮回之物，这不可能是当年残留。”
    陆妈盯着墨棒：“几个月前，天地易变，超越世俗的力量几乎在一瞬间全冒出来，并且很快发展完备，已经违背了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还记得不久前被官方命名的黑雨事件（156—158章，飧鸽vs赤鸢）么？”
    “记得。”陆爸点头。
    “黑雨有很浓的冥界气息，大橘感应，能确定属于冥界四柱‘告死鸟’，也就是‘忘川河’。”
    “你是说冥界和现实的通道又打开了？不对，徐福保证过，冥界不会再踏入现世半步，哪怕是四柱，也不敢逾越‘砚’先生的言灵。”
    “可九重楼避世以久，那么多年来，他们再没出现过。”
    “‘砚’先生答应过我，他那种存在，没理由食言。”
    “哼，陆道一，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重，天地易变如此之快，背后未必没有九重楼的影子。只要两界之门洞开，即便冥界因为言灵不敢踏足现世，但现世有心人想过去，可没人拦着。”
    “谈何容易？哪怕有‘笔墨纸砚’的信物，普通人去冥界也是送死，而强大的超凡者....现世中，强大的超凡者想要越界，你我两个中老年大爷大妈也拦不住，我们早就是普通人了。”
    “没错，强闯的确是送死，所以他们才需要‘护照’。”
    陆妈坐在椅子上，食指拇指拈起墨棒两端，将其平举在夫妻二人眼前。
    陆爸一愣，眉头拧起：“你是说....祭祖？”
    陆妈点头：“隐世八家早已是历史尘埃，当年一役，死的死，散的散，仅存的几家残余，这些年我们也保持联系。你是最了解的，他们不可能提出‘祭祖’，那么，是谁提出了这次‘祭祖’？”
    陆爸将墨棒拿过，再打量两眼后丢到桌上：“隐世八家的事，对普通人只是都市传说，但两千年来一些位高权重的豪族始终和八家保持联系，这写家族到现世已经变得五花八门，想要排查，约等于大海捞针。”
    “你准备怎么办？”
    陆妈清楚自己老公，当他开口的时候，心里面其实就有了计划。
    陆爸站起身，喝了口保温杯里的枸杞茶：“赫雷做中间人，约了我和他一个子侄见面，那个子侄在平京身居高位，明日见面，我会和他说清这些。”
    “上报国家么？”
    陆妈皱眉，她倒觉得这有些不妥，不过还是捺住性子，等面前人说完。
    陆爸没有否认，转身面对自己发妻：“我们早就是普通人了，那么多年，孩子都已经长大成人，摩拳擦掌再抱着‘使命’和‘正义感’去和野心家战斗，说实话...我怕死，也怕你死。
    奈何桥、枉生石、忘川河、彼岸花....笔墨纸砚七零八落，轮回四柱早就只是空谈。什么隐世八家、祭祖、超凡，都是旧时代的残余，我们既然从旧时代走出来，就不该再踏回去。”
    陆妈平静看着他：“可你还在写小说，还在找九重楼。”
    “要恰饭的嘛。”
    陆爸摊手，倒是自己笑了：“把当年的事艺术加工换点稿费，这样子才能维持生活养活你们母女。”
    “儿砸呢？”
    “饿死他丫的！”
    “.....”
    说完，两人都笑了，代表夫妻在谈论的事情上达成统一。
    不是指饿死陆弥，而是指将祭祖的猜测上报国家。
    的确，他们都早已不再年轻，陈蔷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看到儿子成家立业，女儿披上婚纱，她早已不是什么救世主，而是一个充满市井气息的中年妇女。
    朴素、简单，才是幸福。
    “喵~”
    大橘猫拱开书房的门到她脚下撒娇求抱抱，陆妈单手捞起橘猫，在它肚子上捏了捏，然后笑容敛去，再次面对自己老公：
    “现在咱们可以聊一聊私房钱和钓鱼的事。”
    陆爸脸色一变，突然正色道：“其实，我想要找九重楼，只是为了确认，他们究竟是虚幻的想象，还是真实存在的组织。”
    “说的好.....我记得你每个月零花钱就一千多块吧，能给女儿买得起阿米娅包包，这得小几万，老爷您说，您怎么‘攒’的那么大一笔钱？”
    “当年，‘砚’先生给我最后一个加入九重楼的机会，我选择了放弃，也放弃领略世界的真实本质，只是因为，我身边有你。”
    “嗯，谢谢.....难不成背着我赚外快？给别人写短稿了，怪不得前段时间你写书速度那么慢。还有哈，家里鱼竿我可都当二手卖了，你去钓鱼得有工具吧？别和我说是朝老吴借的。”
    “想我陆道一纵横两千年，从未有过如此.....”
    “啪！”
    陆妈一拍桌子，河东狮吼：“别转移话题！说！”
    陆爸两腿一软，急中生智灵光一闪：“老婆！我说，我都说！是...是陆弥那个小兔崽子！”
    “嗯？关儿砸什么事？”
    “他...呃，都怪他。”陆爸满脸懊恼：“钱是他给的，鱼竿也是他送的，上次他回来，硬说要孝敬我，我说我不要，但他就是要塞给我，我也是没办法......”
    死儿子不死老子，儿子这东西，不就是生出来背锅的吗？
    陆妈冷笑：“陆道一，你不会污蔑陆弥吧？”
    陆爸：“绝对没有！不信你现在问他！”
    就在这时，书房外传来呼喊：“爸妈，你们亲爱的儿砸回来啦！”
    ........
    陆家客厅里静悄悄的，陆赧笙去上学了，露露也不见踪影。
    陆弥换好鞋，喊了一句：“爸妈，你们亲爱的儿砸回来啦！”
    他最终还是决定回趟家。
    仔细思考过了，想要在后续游戏中持续掌握主动，提前陆岩一步获取更多信息，无外乎三个方法。
    第一个，按部就班玩下去，在领略后续剧情后读档重玩。但这会很费时间，且以【砚】的存档读档机制，说不准等玩到后面，就不允许读档了。
    第二个，直接动用预知类的卡片或能力，窥探游戏里剧情的未来。他问过希尔，她没有这种能力，社区里虽有类似功能的卡片售卖，但价格都不便宜，陆弥只是个穷逼。
    第三个，解铃还须系铃人，游戏根据陆爸的小说改编，虽然剧情已经产生很大分歧，但自己可以采访采访作者本人创作的心路历程以及对故事设定的预期，以作参考。
    三个选项里，目前能执行的，就只有最后一个。
    所以他干脆再跑一趟爸妈家，还能顺道看看露露。
    实际上他并没有抱太大期望，陆爸愿不愿意对儿子谈小说创作心路历程还另外两说。
    陆弥还做了第二手准备，出门之前，他已经委托明日先锋的干员调查附中、重元寺、叶园等游戏中出现过的地标。
    至起码，要搞清楚那个袭击陆岩黑衣人的真实身份。
    只要搞清楚他的身份，自己就能将其拉入九重楼从他口中套取其他游戏信息来忽悠陆岩，同时维持九重楼的逼格。
    “嗯？”
    陆弥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对。
    游戏里故事发生在天门市，他家也住天门市。
    游戏里主人公姓陆，他家也姓陆。
    游戏里陆姓主人公有一个姓陈的女主角，他家也有个姓陈的母霸王。
    游戏里有只橘猫，他家也有只橘猫。
    难道.....
    陆弥很快就松开眉头，把这个想法否认，游戏中的剧情明显出自陆爸小说《笔》，小说是作者对现实世界的抽象映射，能看出既视感和相似很正常。
    况且陆爸和陆岩之间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前者闷骚脸皮薄爱嘴硬，像当代孔乙己；后者活了两千年，遇事波澜不惊，一举一动都透露着淡淡的逼格。
    两者不可能是同一人。
    陆岩更像是陆爸对自己的意淫想象，陆弥中二的时候还幻想过自己是假面骑士呢，谁不爱幻想呢？
    最起码有一点是不同的：陆岩是个帅逼，而陆爸平平无奇甚至还有点头秃。
    陆弥摇摇头，他是被创造者平台的恶趣味搞得风声鹤唳，居然开始疑神疑鬼猜忌。
    陆岩可是长生者，如果真实存在，现在应该还是十七八岁的样子，而陆爸已经开始中年秃头了。
    长生者会秃头么？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陆妈轰然推开书房门风风火火走出来，冷言瞥了他一眼，说道：“陆弥，进来。”
    陆弥冷汗唰就下来了。
    陆妈从来都是叫他“儿砸”，直呼本名，代表她很生气。
    ——最近怎么老是生气？更年期？
    他乖乖走进书房，还没说话，陆爸就双手抱在胸前，冷哼一声：“陆弥，你太让我失望了，怎么能背着你妈做这种事？”
    陆弥：“？”
    我干什么了我？
    他看向陆妈，后者冷漠说道：“你爸说，你偷偷给他塞私房钱，还送了他副鱼竿，怂恿他去钓鱼。”
    我靠！
    老爸你这样捏造，可是要向全家人民谢罪的！
    他当即就要开口否认，但就在这个时候，陆爸在书桌遮拦下不动声色的踢了他一脚。
    两人目光在空气中短暂交汇。
    陆爸：“......！”
    陆弥：“......？？？”
    陆爸：“......(?????‵)”
    陆弥：“......(;￢＿￢)”
    陆爸：“......(≧д≦)”
    陆弥：“......(￣∠￣)”
    交流完毕，陆弥叹了口气。
    “老妈，我这只是一片好意，现在那么多年养育之恩，孝敬你们二老也是应该的。”他硬着头皮把锅背好。
    陆妈一声冷笑：“孝敬？怎么没见你孝敬我啊，还是说这是‘男人间的秘密’？”
    “没有，怎么会，不可能。”
    陆弥赶紧否认三连：“妈我心里可一直都想着您呢，咱们母子连心，你懂我的。”
    “行了！”
    陆妈一个头两个大，不自觉的丈夫，不省心的儿子，不靠谱的女儿，我陈蔷怎么就搭上这么一家子？
    她颠了颠怀里的橘猫，后者轻轻喵了一声。
    算了，该喂猫了。
    她一言不发，抱着猫摔门而去。
    书房里顿时只剩下父子两人，他们同时松了口气。
    “谢谢。”
    陆爸真心实意对儿子这么说道。
    陆弥翻个白眼，要不是他此趟回家正好需要从陆爸这里打探消息，根本不会做替父背锅这种事情。
    趁着陆爸还有羞意和感激，他直奔主题。
    “爸，问你件事。”
    “说吧。”
    “我有一个朋友，他是你粉丝....上次和你说过了.....他最近重温了你的著作，就有想要问问你创作时的心路历程，拜托我来采访采访。”
    “哪一部？”
    “《笔》。”
    “噢。”陆爸微微点头：“你问吧。”
    “咳咳。”
    陆弥清了清嗓子，说出早已准备好的问题：“奈何桥究竟是什么，有什么作用？”
    “你朋友有没有好好看书？这都要问。”
    陆爸嘟囔一句，然后解释：“奈何桥就是书名——‘笔’，笔墨纸砚，是我在书里设定的四大圣器。”
    “有什么用？”
    “不知道。”
    “不知道？！”陆弥惊讶。
    陆爸哼唧两声，虽然儿子是问小说，但这种事不能说实话：“谁写书的时候不会刨坑，这坑以后要是想起来就填了，想不起来就放着，懂不懂？”
    “哦，好。”
    陆弥接受这个说法，提出下一个问题。
    “是谁让陆岩长生不死？书里这个也没有说明。”
    “地藏王菩萨。”
    “emmm....书里有这个角色么？”
    “续作角色，懂不懂。”陆爸正色道：“地藏王菩萨，真正的地府大佬，四圣器就是他联手其他人打造，目的是重塑地府与人间的通道——六道轮回。”
    陆弥：“......”
    陆弥：“爸你这该不会是随口编剧情骗我吧？”
    陆爸笑呵呵的：“我要对粉丝，对剧情负责，怎么可能瞎说。实话告诉你吧，今年下半年，《笔》的续作将正式发售，我将继续努力创作，用纸墨的笔名努力创造一个正能量的故事，文体两开花，弘扬优秀传统文化。”
    “续作，有原稿么？让我康康。”
    陆弥瞬间来了精神。
    在这旁敲侧击哪有直接看原稿来得舒服？
    “看可以，但不准剧透，不准拿出书房。”
    陆爸从抽屉里拿出一沓没有装订的打印a4纸，递给儿子。
    陆弥赶紧接过，一边翻看一边随口提问：
    “书名叫什么？”
    “九重楼。”
    陆弥瞬间愣住，呆呆望着陆爸：
    “老爸你说什么？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