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恩猜测这是顾及了伦纳德才给出的反应，否则爱丽丝现在一定会扑上来连哭带喊，抬起头来会发现她一滴眼泪也没流。
    当然，也有可能流了，如果这次她打算演的敬业一点的话。
    克莱恩一边想着一边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朝伦纳德吐出了一个简短的词汇：
    “继续。”
    伦纳德下意识看了眼爱丽丝，察觉到他的视线，爱丽丝龇牙咧嘴地瞪了他一眼，却真的一言未发。
    伦纳德心里便有数了，他又向愚者行了一礼，才出声问道：
    “克莱恩，他……也来过这里面？”
    愚者语气没有太大起伏地给出来答案：
    “不一样的方式。”
    不一样的方式？有什么不一样……难道他不是爱丽丝带进来的？
    伦纳德懵了一下，在知道爱丽丝的特殊之处时，他本以为克莱恩也是她介绍给愚者的，但现在看来……？
    伦纳德皱起眉，他环顾一圈，数出周围的高背椅一共有二十二张，想起爱丽丝让他抽过的那张塔罗牌，他若有所思地问道：
    “这些坐位都有自己的主人吗？”
    愚者轻笑了一声道：
    “并不全部。
    “除了你，还有其他生灵因各种各样缘由被拉入这里。
    “他们恳请我定期召集聚会，进行消息的交换，材料的买卖，配方的交易，和彼此的互助，这能有助于他们快速提升，成为高序列者。”
    伦纳德听得惊讶不已，在他看来，这样的组织似乎有些过于松散了，但仔细一想，他便意识到并非如此，要知道，他们开会的地方可是在神灵面前，这意味着，他们每隔一定时间都将直面真神。
    这可比一般的组织要紧密多了。
    不过，愚者先生为什么会答应这样的要求？
    狐疑的念头在伦纳德脑海中一闪而过，灰雾之上紧绷的思绪让他的大脑活跃了许多，他很快便想到了一种可能。
    ——也许，愚者先生正是为了让这些今儿有一个合理的理由定期出现呢？
    想到这种可能性，伦纳德识趣地接着问道：
    “克莱恩·莫雷蒂也是那个定期聚会的一员吗？
    “他在这里拥有一张座椅？”
    是啊，他是这个组织的创办者，也是这个组织信仰的邪神本人……爱丽丝在心里咕哝了一句，低下了头。
    愚者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是的。”
    于是伦纳德紧随其后问道：
    “尊敬的愚者先生，我能加入那个定期的聚会吗？”
    灰雾之下，克莱恩瞥了爱丽丝一眼，才含笑道：
    “可以。
    “我记得，你有一张‘星星’牌。”
    伦纳德点了点头道：
    “是的，命运小姐让我抽过一张牌……”
    停顿了一下，见愚者没有说话的意思，伦纳德犹豫着问道：
    “愚者先生，克莱恩·莫雷蒂抽的是哪张牌？”
    愚者轻描淡写地道：
    “世界。
    “那是他，也不是他。”
    伦纳德显然没听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他眼神困惑，欲言又止，爱丽丝在这个时候举起了手道：
    “我有个问题。”
    克莱恩轻轻颔首，爱丽丝便毫不犹豫地转向了伦纳德，好奇问道：
    “你早就知道愚者的尊名，也早就抽过那张塔罗牌，为什么直到现在才选择祈祷？”
    伦纳德顿了一下，朝爱丽丝解释道：
    “其实是因为我有事情想告诉克莱恩，但是我担心他现在不方便收信……”
    爱丽丝稍稍回想便明白了是什么事情：
    “因斯·赞格威尔？”
    “是的。”伦纳德点了点头。
    于是爱丽丝小手一挥，大方地道：
    “你可以在这儿说。
    “这不会被‘0-08’听见。”
    伦纳德下意识去看愚者的表情，克莱恩在心底欣慰地赞叹了一声，随后点了点头。
    伦纳德于是一五一十地陈述起他知道的信息，末了，他看见爱丽丝表情古怪地告诉他：
    “坏了。
    “他知道的东西恐怕比你知道的还要多些。”
    伦纳德动作顿住，他看了看爱丽丝，又看了看愚者，迟疑地朝爱丽丝问道：
    “……您说的？”
    爱丽丝摊了摊手。
    伦纳德还想说点什么，爱丽丝便替愚者下了逐客令：
    “回去吧，消息会替你转告的，贝克兰德时间每周一下午三点，记得维持独处哦。”
    伦纳德动作一顿，他转向愚者，见对方没有阻拦的意思后，便起身行礼告辞。
    克莱恩没在伦纳德行礼的时候挥散他的影子，于是他便欣赏道，在向他行礼完之后，伦纳德也没放过爱丽丝。
    爱丽丝明显没有那种接受熟人行礼的心理素质，克莱恩看着她哪哪都不舒服的表情，好笑地结束了伦纳德的召唤。
    灰雾之上只剩下他和爱丽丝，克莱恩这才转向爱丽丝，真诚地提醒道：
    “麻烦你下周一的时候一定不要再笑成这样了，可以吗？”
    “我尽量。”爱丽丝没什么诚意地回答道。
    克莱恩瞪着爱丽丝，十几秒后，爱丽丝坚持不住，率先认输：
    “好，我知道了，我下周的时候一定努力忍住，可以了吗？”
    克莱恩这才满意地收回视线，叮嘱几句后，切断了爱丽丝与灰雾的联系方式。
    ……
    在察觉到伦纳德的返回后，帕列斯慢悠悠地开口问道：“怎么样？”
    伦纳德呼出一口气，他晃动了一下脑袋，确认了自己当前的状况后，才回答了帕列斯的问题：
    “你说，愚者掌管的途径难道是‘命运’途径吗？”
    帕列斯默了一下后回答道：
    “……应该不是。
    “你为什么这么说？”
    伦纳德迟疑道：
    “我在上面……见到了爱丽丝。
    “她和愚者的相处，有些太自然了……既放肆又亲近，让我觉得……”
    伦纳德顿了顿，到底没说出来帕列斯惊为天人的言论，只接着说道：“而且，有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我一和愚者说话她就想笑……诶，老头，你知道这是什么原因吗？”
    “我怎么可能知道？”帕列斯慢悠悠地道，“不过，你这么一说，确实有件事很奇怪……”
    “什么？”伦纳德下意识问道。
    帕列斯像是自言自语般回答道：
    “黑夜和愚者的孩子，怎么会是‘命运’途径呢？”
    伦纳德的脸色，又一次重新变得惨白起来，缓了好几口气以后，想起灰雾之上爱丽丝同愚者说话的语气，他迟疑地问道：
    “老头，天使是不是都会像你们一样，对真神都会有点……
    “不太尊重？”
    帕列斯默了一下后说道：
    “相信我，不管是她还是我，甚至是‘渎神者’阿蒙……
    “我们都是非常尊敬真神的。”
    伦纳德张了张口又闭上，只觉得自己对尊敬的理解可能和这些人有点偏差。
    ……
    “是这里了吗？”一位来自“机械之心”小队的成员拿着传单比对后，朝“代罚者”和“值夜者”确认道。
    “愿望女巫”事件在事发之后，当地的警方计划上报给非凡组织，却在具体上报给哪个组织上出现了问题。
    按照通常的规则，非凡世界上报官方非凡者的原则，是根据当事人的信仰来决定，也根据分管的片区来决定。
    然而，五个受害者家庭的信仰并不相同，集齐了三位神的信徒，“愿望女巫”的传单更是在整座城市都能搜寻得到。
    警方并没有主动去探查“愿望女巫”的传单上的地址，他们直接向三个官方非凡者组织全部上报了，由这三个组织彼此协商。
    结果，大家最后的协商结果是一起来，每个步骤交给擅长的人。
    比如现在，他们根据传单找到了上面的地址，这一步是分配给“机械之心”小队的，他们选择了暴力轰炸。
    在确认了地址后，“机械之心”小队拿出了他们准备好的各种大范围伤害武器，在暴力覆盖后，对其他人说道：
    “好了，可以进去了。”
    “代罚者”和“值夜者”各派了人进入其中，片刻之后，他们就出来叫上了“值夜者”当中的那位“窥秘人”。
    又过了一会儿，他们一起出来，朝其他人宣布了最终结果：
    “人跑了，有反占卜，不过，我们现在现场发现了这个……”
    “值夜者”拿出一张纸条，展示开来，他们纷纷看到了一张鲁恩语书写的字条：
    “卡珊德拉的幻影，
    “凝视绝望的眼睛，
    “寻觅希望的行者。”
    “尊名？”“机械之心”小队的成员脱口而出。
    “值夜者”点了点头道：
    “也许我们该上报这件事。”
    没人对此提出反对，涉及到尊名，意味着这件事里涉及到了圣者乃至天使，考虑到这段尊名实为三段式，他们或许还要增加一个邪神的可能性。
    这便已经不是他们能处理的事情了，简单商议过后，他们就各自散开来，决定这件事上报。
    ……
    有过一次经验，塞尔温果真迅速把“愿望女巫”的消息散发了出去。
    虽然因为时间的缘故，距离覆盖全城还有些距离，但塞尔温却已经品尝到了收获——有人拿着她的传单上门求助了。
    塞尔温热情地打开门，她的头发杂乱，眼睛因为没睡好而显得血红，脸色更是糟糕，门外的人被她这副尊容吓了一跳，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方才还在喜悦中的塞尔温立刻变得烦躁起来，她知道对方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表情，这段时间里，她已经见过无数个这样的表情了，但她仍然很不高兴。
    由欣喜若狂变得冰冷的表情，让门外的客人变得更加惊恐了，他几乎是立刻紧张地开口道：
    “对不起，我敲错门了！”
    塞尔温更烦躁了，她看了看那人手里的传单，便知道这人绝对没敲错门，她冷漠地开口道：
    “连门都能敲错，这么没用……”
    眼看她的表情变得冰冷，来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又连忙紧张地开口道：
    “不，不好意思。
    “我刚才发现我没有敲错门，很抱歉。
    “你就是传单上说的能实现愿望的女巫吧？我有事情要请你帮忙……”
    塞尔温冷笑着开口道：“你应该知道吧？找女巫帮忙，可是要付出惨重的代价的。”
    来人的表情立刻僵硬起来，他小心翼翼地问道：
    “是什么代价呢？”
    塞尔温勾了勾唇，脸上的笑容又忽然艳丽起来，尽管此刻，她的外貌已经和美相差甚远，但来人还是被吸引到了，他痴迷地看着塞尔文，只觉得对方嘶哑的声音都变得甜蜜起来：
    “放心，不严重的。
    “也许你可以进来慢慢说。”
    “好，好……”那人颤颤巍巍地应了两声，跟着塞尔温进了室内。
    他的身后，赛尔温伸手关上门，望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重新露出了冰冷而充满恶意的表情。
    ……
    送走爱丽丝，克莱恩不得不开始思索自己下一步的策略。
    他毫不怀疑道恩·唐泰斯已然被“0-08”察觉，因此思索相关的问题时，他并没有选择待在现实世界，而是停留在了灰雾之上。
    因斯·赞格威尔大概率已经晋升成半神，从他刚才的举动来看，克莱恩认为，因斯·赞格威尔正在躲避什么人。
    或许我应该先弄明白这一点，另外，以我现在的实力对付半神还是过于勉强了……
    何况，我需要做的是主导一个戏剧，也许我可以借力……
    克莱恩把心思打在了那个追杀因斯·赞格威尔的人身上，他想，或许对方也可以成为他这场戏剧的演员之一。
    此外，我还需要尽快找到合适的密偶……
    克莱恩皱了下眉又想起这件事，理论上来说，“秘偶大师”的魔药已经消化完毕，密偶对他来说并不是特别紧急的事情。
    但此刻，克莱恩需要的是提升实力，在神奇物品和各种符咒都已经难以再有太多提升的情况下，密偶对一名“秘偶大师”来说，是最快的提升途径了。
    给自己布置了两个任务，克莱恩便返回现实世界，借助冥想完成了入睡。
    第二天一早，客轮驶离哈尔曼港口时，克莱恩透过窗户，看见岸边突兀出现了一道身影。(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