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能，”安东尼毫不犹豫地否认了这件事，“我以为你应该知道？”
    爱丽丝一下子又失望起来。
    是的，这件事她确实应该知道，毕竟她曾是值夜者的一员，理应知道“梦魇”的能力。
    “就算是高序列也不行吗？”她不甘心地再次尝试。
    安东尼摇了摇头，爱丽丝只得放弃这件事，她皱眉想要告别，安东尼却若有所思地提醒了她一句：
    “不过，如果你想找与梦境有关的能力……
    “也许可以接触一下‘观众’途径的人。”
    爱丽丝的动作停顿了一下，安东尼便已经准备离开梦境，她没有阻拦，挣扎着醒了过来。
    黑暗中，爱丽丝从床上坐起来，环顾四周，自言自语道：
    “‘观众’啊……
    “……亚当？”
    她的呼唤并没有得到回应，那位“作家”先生似乎仍没有同她发生正面接触的兴趣，爱丽丝在原地静坐了一会儿后，重新躺了下来。
    后半夜里，爱丽丝全程被一场纷乱的梦境缠绕。
    她梦见一片结实肥沃的黑土地，土地上面长着一棵又一棵的树木，果实在风中摇曳，她好奇地走上前去，却发现那晃动的果实竟是一个个还在发出叫声的牛犊。
    爱丽丝惊恐地后退两步，脚下的地面却晃动起来，她惊愕地环顾四周，却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踩在了一艘船上，那些树木从甲板中生长而出。
    这还不算完，牛犊像是熟透了的果子那天落在地上，惊得爱丽丝跌坐在地，却察觉到自己坐在了什么鼓鼓囊囊的东西上。
    她低头看去，有一双白嫩的小手扒开甲板，吓得她又跳了起来。
    她眼睁睁看着一个眼熟的婴儿从甲板里爬出来，接着，刚生产完的甲板便有了奶水，那些掉下来的牛犊纷纷扑上来喝奶，吓得她在一声尖叫中清醒过来。
    天还没完全亮起来，爱丽丝看了一眼朦胧的天色，坚定不移地从床上爬了起来——这是她起床起得最积极的一次。
    在用冷水冲了一把脸，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以后，爱丽丝重新思考起刚才的梦境来。
    所有高灵性的非凡者都清楚，梦境有时候是未来的预兆，哪怕其实有被造假的可能，也不能就这样忽略。
    当然，爱丽丝通常是直接忽略梦境被造假的可能，因为如果有谁能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给她伪造出来一个梦境，她觉得对方想做点什么，自己其实也反抗不了。
    既然如此，想那么多干嘛？
    要说这光怪陆离的场景里，爱丽丝第一个想起的是谁，那必然是弗兰克·李。
    如果没有梦境最后那个让爱丽丝眼熟的婴儿，她现在一定会写信问弗兰克·李，他的实验是不是出了什么新的进展——她觉得这是弗兰克·李的实验发生了某种可怕异变的启示。
    但那个婴儿让爱丽丝改变了主意，因为那婴儿的五官其实并不像真正的婴儿那样皱巴巴的，根本分不清是谁，恰恰相反，爱丽丝认出来了。
    那是希斯·道尔。
    这名“蔷薇主教”让爱丽丝印象深刻，她没忘记对方在废墟之海的夜晚胡言乱语的事情，那梦境里的奇遇让她怀疑过是不是和自己有关，可惜最后不了了之了。
    离下周一还有好几天，爱丽丝想了想，放弃了在塔罗会上联系嘉德丽雅，而是先做了个占卜。
    在默念了七遍“弗兰克·李的研究有了新进展”后，爱丽丝看着小幅度顺时针转动的黄水晶吊坠，松了一口气。
    还好，有进展，但不是什么突破性的新进展，应该没问题……
    接下来，重头戏就在希斯·道尔身上了。
    “未来号”这会扔在海上，但似乎是因为天色的原因，大部分船员都没有起身，只有夜间轮值的醒着，连嘉德丽雅都在睡梦中。
    爱丽丝像回到自己家一样在船上逛了一圈后，成功找到了希斯·道尔，他躲在一片阴影里睡觉，爱丽丝想了想，钻进了他的梦里。
    希斯·道尔从梦境中清醒过来，震惊又疑惑地看着爱丽丝，爱丽丝无视了那异样的眼神，朝希斯·道尔问道：
    “你最近有遇到什么事情吗？”
    希斯·道尔看起来有些困惑，但还是如实回答道：
    “我一直跟着船长行动，没怎么离开过‘未来号’，中间虽然有靠岸休息过，但也没有遇到什么特殊的事情……”
    爱丽丝皱了下眉，想了想问道：“那你有听说过什么宝藏的线索吗？”
    希斯·道尔的眼神看起来更困惑了，他如实回答道：
    “没有新的线索。”
    爱丽丝意识到这大概不是打开启示的正确方法，她皱着眉离开希斯·道尔的梦境，看着“未来号”若有所思。
    ……难道启示的关键在这里？
    盯着“未来号”思索了几秒之后，爱丽丝意识到自己有一个更靠谱的办法，既然她踏上“未来号”本就是因为一场莫名其妙的梦境，她不如再占卜一下试试。
    ——万一有收获呢？
    这对爱丽丝来说再简单不过了，她甚至懒得离开“未来号”，任性地借着那场梦境找起更多的线索来，她翻呀翻，朦胧的雾气中，一座黑色的修道院一闪而过，惊醒了爱丽丝。
    ——是了，废墟之海！
    那片海域明显有着许多秘密，尤其是在那片海域的梦境里，希斯·道尔出现异常就是在那里面。
    不过，她就这么过去吗？
    爱丽丝皱了下眉，想了想，给克莱恩发了条消息：
    “你最近有什么活动吗，那种可能会遇到危险的。”
    ——去废墟之海肯定要耽误很多时间，万一等她回来发现克莱恩没了，那可就尴尬了。
    哦不对，克莱恩是不是有办法喊她……
    爱丽丝晃了晃脑袋，想起克莱恩身上应当还有六枚“好运来”符咒，那正是上次从废墟之海回来时她交给克莱恩的，原本是七枚，已经用了一枚了。
    所以，他其实应该还挺安全的……就怕我到时候不能及时赶回来。爱丽丝皱了下眉，最后还是决定等克莱恩回了消息再说——她没有在那片海里来去自如的信心，主要是不够熟悉情况。
    要是有个导游就好了……爱丽丝叹了口气，想起贝尔纳黛来，随后她又摇了摇头，意识到贝尔纳黛的层次还远远不够成为她的导游。
    阿蒙一定可以的吧……唔，说起来，阿蒙最近在干什么？爱丽丝挠了挠头，想起了已经在她的生活中消失了许久的阿蒙，忽然有些不安起来。
    这倒不是什么灵性直觉的提醒，这只是一种出于经验的猜测，毕竟大家都知道，当一个经常惹事情的人突然沉默了很久，一般意味着他憋了个大的。
    比如说阿蒙。
    一想到这种可能，爱丽丝就坐立难安起来，她当即决定去吃点好的压压惊。
    爱丽丝的早餐并不是在贝克兰德解决的，她久违地回到了罗思德群岛当中，挑选了一个合适的岛屿，在上面吃起饭来。
    有传送能力旅游就是方便啊……爱丽丝一边咽下一口内陆吃不到饭鲸鱼肉，一边十分感动地想道。
    克莱恩在半上午时回了消息，提起他和阿尔杰未定下具体时间的约定——关于那个小岛探索计划的。
    爱丽丝想起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这应该是克莱恩与阿尔杰之间的交易，她礼节性地朝克莱恩询问道：
    “你需要我帮忙吗？”
    片刻之后，爱丽丝得到了克莱恩的回应：“我觉得阿尔杰应该付不起你的委托费。”
    这让爱丽丝遗憾放弃了去玩一玩的想法，她知道这是拒绝的意思，原因很简单——加上她就不是合作探索了，那是请她当保镳。
    诶，其实我可以偷偷去玩，然后不告诉他们……不过，有什么好玩的吗？
    爱丽丝皱起眉来。
    经历过漫长的海上行程，爱丽丝逐渐意识到了一件事——有些故事，听起来比亲身经历要好玩得多。
    她最后只让克莱恩定好时间后告诉她，剩下的到时候再说。
    于是周五下午，当克莱恩告诉爱丽丝，他和阿尔杰约定好了夜晚去探索那座岛屿时，爱丽丝不得不胁迫克莱恩回来后同她讲路上发生的事情。
    并不是她不想去，只是第二天是周六，她没忘记，艾伦和伊思兰特约好的时间正是周六。
    爱丽丝准备去偷窥。
    ……
    周六下午，伊思兰特如约而至，艾伦这会儿正在家里，佣人引着伊思兰特进入书房，接下来他们寒暄两句，竟当真上起课来。
    爱丽丝强撑着听了几分钟，终于没忍住倒头就睡，在睡着之前，她还无比后悔自己没有去找克莱恩。
    ——不管干什么，肯定比在这里学和赫密斯语有意思。
    要是她真没学过也就罢了，问题在于，伊思兰特从最基础的音节讲起，这分明是再基础不过的内容，爱丽丝尽管听课不认真，这点东西她还是学过的。
    伊思兰特并不知道她有一个藏在暗中的听众，但她确实是故意把课堂讲得既枯燥又基础，艾伦在这个过程中不断地失去耐心，再加上他对伊思兰特逐渐浓郁的信任，课程的末尾，他终于忍不住向伊思兰特开口了：
    “伊思兰特，还记得我和你说的，我想找人帮我翻译一个尊名吗？”
    “当然记得，”伊思兰特点了点头，“怎么，你改变注意了？”
    艾伦叹了口气，半真半假地说出了自己的遭遇：
    “这就要从头说起了，你应该知道，我因为维尔玛的事情，最近在寻求神秘学方面的帮助。”
    伊思兰特点了点头道：
    “是的，我确实听说了这件事。
    “你知道吗？刚开始听说这件事的时候，其实我特别惊讶，因为你看起来真的不像是会对神秘学感兴趣的人，就算是……你也不应该想到寻求神秘学方面的帮助。”
    “那是因为我去年遇到了一件事，”艾伦叹了口气，“去年，我遇到了一个小男孩，他意外摔断了腿，在我帮他做完手术以后，我就变得非常倒霉，我思来想去，最后在朋友的提醒下，想起来他曾经给我做过一场占卜。”
    “占卜？”伊思兰特耐心问道。
    艾伦点了点头道：
    “是的，占卜。
    “那会儿我走进房间，他正在玩一副塔罗牌，我从中间抽出来一张牌，那张牌正是倒着的命运之轮牌，在那之后，我就变得倒霉起来。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困扰在这种霉运当中，直到后来，我进入教堂祈祷，向教会的主教说了这件事以后，状况才好转起来。
    “那之后，我对这方面的事情就一直心怀敬畏……”
    伊思兰特微笑着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艾伦在莫须有的鼓励当中继续说了下去：
    “今年，因为维尔玛的状况一直不是很好，所以我就想到了寻求神秘学方面的帮助……
    “我找到了一个女孩，她告诉我可以通过魔镜占卜的方式向伟大存在寻求帮助，同时留给我了一个尊名和一套完整的流程，只是我不会赫密斯语……”
    话说到这里，后续的事情本应该显而易见，但伊思兰特落在艾伦身上的视线让他有种被看透的不安感，他忍不住回头检索起自己的谎言来。
    伊思兰特看着他慌乱紧张的样子停顿了一会儿后，像是不在意地轻笑道：
    “原来是这样……嘿，我还当是什么呢？
    “她留给你的尊名是什么，让你觉得这么见不得人？”
    艾伦张了张口，复又闭上，反复几次之后，他终于说出了那段尊名：
    “徘徊不去的英灵；真实造物主的眷属；凝视命运的眼睛。”
    伊思兰特一下皱起了眉，艾伦第一次见到她出现明显的情绪波动，刚要说点什么，就看见她散开笑容，温和地对自己说道：
    “嗯……我会帮你翻译这个尊名的，对了，艾伦。
    “你说你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魔镜占卜的方法？怎么样？那人可靠吗？
    “我听说，这种事情，如果流程上出了什么问题的话，那就麻烦大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