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恩用一种充满了震惊和疑惑的眼神看着爱丽丝。
    他一时间说不上来自己的心情是怎么样的，他其实本能地想了一下爱丽丝在开玩笑的可能性，因为生孩子这个话题，在这段时间内已经被爱丽丝反复多次地提起了。
    但他很快否定了这个猜测。
    爱丽丝有可能真的在开玩笑，但她开玩笑的话，往往也会以奇特的方式实现——所以，罗塞尔大帝很有可能真的在生孩子。
    难道是与生育有关的权柄？欲望？或者更进一步、更直接的权柄……
    月亮，与一位有着相关权柄的神灵有关？嗯，应该是邪神……
    不管怎么说，这至少说明了这个世界的月亮有问题……不，她之前还让我小心过星星，那，这个世界应该整片天空都有问题……
    克莱恩皱着眉看向了爱丽丝，斟酌片刻后，问出了一个问题：
    “这件事我能知道吗？”
    这才是他应该确认的。
    毕竟从爱丽丝先前的表现来看，他们头顶的那片天空里藏着的秘密，似乎是不到天使就不能被知晓的。
    爱丽丝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应该不能。
    “不过，如果后续确认罗塞尔·阿姆斯特朗真的成功登月并且返回，那他疯了也情有可原。
    “毕竟，他指不定到现在都还被关在哪里生孩子。
    “……这算不算是囚禁……哎哟！”
    因为爱丽丝的突发奇想，克莱恩毫不犹豫地伸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换来了她的抱头瞪视。
    为了防止自己心软，克莱恩把视线从她那双朦胧的泪眼上移开，才点评道：
    “罗塞尔·阿姆斯特朗……好名字。”
    爱丽丝立刻忘记了委屈，骄傲地抬起了下巴。
    克莱恩没让她得意太久，便指了指日记，朝她提醒道：
    “看完。”
    爱丽丝听话地低下头去。
    “十月七日，我终于下定了决心。
    “我将尝试转到相近的‘窥秘人’途径，只有这样，我才能成为序列1。
    “我一直怀疑‘隐匿贤者’原本是概念化的唯一性，后来因某些意外，产生了灵智，并彻底苏醒，所以，这条途径的序列1位置大概率还空着！”
    爱丽丝又抬起了头。
    “也就是说，”爱丽丝看着克莱恩问道，“我现在是一种‘隐匿贤者’？”
    “虽然这话好像没毛病……”克莱恩无奈地看了她一眼，“但我想让你看的其实不是这个。”
    “……？”爱丽丝眨了下眼睛。
    她认真回忆了一下，克莱恩阅读日记期间和阅读日记后发生的事情，包括“隐者”嘉德丽雅当时的提问。
    爱丽丝忽然有了个猜测，她放下手里的这页日记，抽出第三页日记若有所思地问道：
    “这是罗塞尔大帝在晚年疯狂时写下的？
    “他当时应该情绪非常激动，以至于力量失控……这页日记上带有污染！
    “这才是贝尔纳黛选中这几页日记和提出那个问题的原因！”
    ——只有这样，贝尔纳黛才能在不懂中文的情况下找到罗塞尔疯狂原因的切入点。
    不过，也有可能是另一种情况，比如说，作为罗塞尔大帝的女儿，贝尔娜黛实际上清楚罗塞尔写下每一篇日记的时间……
    这当然也是可能存在的原因，但在爱丽丝看来，通过这种方式，贝尔纳黛更容易判断出罗塞尔大帝疯狂的时间，但却不一定能判断出罗塞尔大帝疯狂的原因出现在哪一页日记。
    除非她认为愚者本就知道这件事——但愚者尚且在收集罗塞尔的日记，而爱丽丝也承认过，这是他们用于交流的一种文字。
    人们总不会猜测愚者需要从罗塞尔日记中获取神秘学知识的，因而便只能是为了更隐秘的原因，譬如他们来到这里的真相，再譬如罗塞尔晚年疯狂的原因。
    所以爱丽丝倾向于，愚者在贝尔纳黛眼里，是对这些事情背后的原因有所猜测，但仍需调查的形象。
    除非贝尔纳黛真的从针对她的调查中找出廷根市的克莱恩，并将廷根市的克莱恩与贝克兰德的夏洛克·莫里亚蒂联系起来，最后联想到克莱恩就是愚者本人。
    那确实没办法了，爱丽丝只好考虑一下杀人灭口的可能性了。
    在某些道德水平不高的想法在爱丽丝脑海里转了一圈的时间里，克莱恩已经在惊讶之中肯定了她的猜测：
    “对，你是怎么知道的？”
    “很简单啊，”爱丽丝简短的概括了她猜测的内容，“不然还能怎么样嘛？”
    “？”克莱恩满头雾水地看着爱丽丝，爱丽丝不理他，低下头去接着看日记。
    只一眼，爱丽丝就意识到自己猜对了。
    这篇日记与先前的日记不同，它没有日期，字间距很大，字迹落笔很重，但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这篇日记上残留着某种力量，某种来自精神的、来自情绪的力量附着在了文字之上，污染着阅读这篇日记的人。
    好消息是，出现在灰雾之上的这页日记并不是原版，因而这股力量就像没有根基的浮萍，在对克莱恩造成过一次伤害之后，残余的力量已经微乎其微。
    何况，本就是天使的爱丽丝，也并不会受到影响。
    爱丽丝只是凭借敏锐的灵性直觉感受到了这股力量的存在，她若有所思地看向了日记的内容。
    “不！不可能！
    “怎么会这样！
    “如果我的猜测没有错，当初有那样遭遇的应该不止我一个！
    “不！不！怎么会这样！
    “我看见的东西在告诉我，所有的所有都将毁灭，我缔造的一切同样如此！不！我不接受这样的结局！
    “必须努力自救，不再寄幻想于七神！
    “只有登上序列0的宝座，我自己和我所重视的那些，才能保存！
    “我是不是要尝试将‘门’先生拉回现实世界？不！祂虽然自称只有序列1，但我认为，祂绝不是普通的序列1！很大可能给我带来意料之外的灾难！”
    爱丽丝缓缓吐出一口气。
    “事实证明，这几页日记，贝尔纳黛选对了。”她这样对克莱恩说道。
    尽管已经自己读过一遍日记，心里也有了一定的猜测，但克莱恩还是伸手示意爱丽丝，想要听听她的想法。这毕竟是命运小姐——虽然说话的信息密度有时候比罗塞尔日记的信息密度还要低，但你偏偏不能忽略任何一个字。
    因为你不知道哪一句废话、哪一句玩笑最后就会应验了。
    爱丽丝眨了下眼睛，说出了她的第一个猜测：“像他一样的遭遇，指的是穿越吗？”
    “我也这么觉得。”克莱恩回答道。
    这其实并不难猜，因为“远古太阳神”查重率极高的教义，在某种意义上暴露了身份，而再加上罗塞尔和克莱恩，以及情况有待确定的爱丽丝，这个世界已经出现了四个真假待定的“穿越者”。
    何况，他们都已经知道第一纪以前存在一个地球文明，尽管爱丽丝的记忆看起来被动过手脚，直觉也有可能被引导，但现实世界也并不是没有证据。
    这件事的真实性已经基本确定了，而从过去的文明沉睡到现在，听起来总比穿越到另一个世界要容易的多。
    他们要弄清楚的，只是他们这段时间到底在哪里睡觉而已。
    想到这个问题，克莱恩下意识回头去看了一眼那道长阶梯。
    早在他晋升序列6时，那段阶梯就已经出现在了灰雾之上，但直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登上阶梯顶端、推开那扇门的能力——他怀疑要等到他晋升半神。
    “你怎么了？”爱丽丝眨着眼睛问他。
    克莱恩没说话，他又望了一眼那段阶梯，随后就朝爱丽丝问了一个问题：
    “你能推开那扇门吗？”
    刚问出口，他就知道那是句废话——因为爱丽丝每次来到灰雾之上，都需要经过他的允许，所以他明明很清楚，爱丽丝从来没有尝试过这件事。
    果然爱丽丝摇了摇头，疑惑地朝他问道：
    “我没试过……怎么了？”
    克莱恩沉吟片刻，看着爱丽丝，提出了他的设想：
    “你说，那扇门背后有没有可能是……
    “公共宿舍？”
    一想到这件事，克莱恩就有一种莫名的恐怖感。
    但这件事似乎又格外的合理，毕竟，他睡在自己的城堡里，实在再正常不过了——虽然这城堡的主人并不是他。
    爱丽丝很快破坏了气氛：
    “等一下。
    “如果那是个公共宿舍的话，里面应该是几人间？分男寝和女寝吗？住宿环境怎么样？
    “不会是青年旅社那种吧……”
    “？”克莱恩开始用一种费解的眼神看着爱丽丝。
    他必须承认，这不是爱丽丝第一次把关注点放在一些奇怪的、他难以理解的问题上，但是每一次听到类似的问题的时候，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爱丽丝和他对视着，十几秒后，她眨了下眼睛，主动转移了话题：
    “嗯……大帝这个时候应该有序列1了，而且应该是‘窥秘人’途径的序列1。
    “‘隐匿贤者’灌输知识带来污染，他写日记带来污染……嗯，能力对得上，都是投放病毒。
    “所有的所有都必将毁灭……他看见了末日吗？
    “唔，说起来……”
    爱丽丝又想起了险些被她遗忘的“卡珊德拉”。
    那本自称“卡珊德拉”并且喜欢到处跑的书，似乎有一个尊名，里面就有一句类似的话。
    “你说，”她忽然问出了一个和之前的话题毫无关联的问题，“一个先知到底看见了什么，才能称得上是凝视绝望？”
    克莱恩皱着眉看向爱丽丝，尽管没弄明白爱丽丝的思路到底是怎么跳过去的，他还是做出了回答：
    “……不可改变的终局？”
    他谨慎地选择了这样一个词，而不是末日什么的，因为他想起了爱丽丝先前的话——先知应当死于自己的预言。
    他怀疑这句话应验了。
    “不可改变的终局……”爱丽丝皱着眉低下头去。
    这件事要如何实现呢？
    爱丽丝其实知道答案的，只要“预言”一个“终局”，接下来，只要事件中的所有人——主要指死者。
    只要所有死者都看到这个“预言”，并且毫无保留的相信了这个“预言”，这一切就可以说是“不可改变”的了。
    比如说，全世界有能力对抗末日的人都相信有世界末日的存在……
    当然，至少到目前为止，爱丽丝仍然认为末日是真的，因为这并不是“预言”带来的消息，这更像是某种不可避免的发展。
    话题跳的太快了，克莱恩看了一眼爱丽丝，尝试着将她的注意力重新移回日记上：
    “你对‘门’先生有什么看法吗？”
    “我不知道，”爱丽丝坦诚对地回答道，“我从来没有同‘门’先生说过话，不过，从罗塞尔大帝的描述来看，我会想起一件事。”
    “什么？”克莱恩疑惑地问道。
    爱丽丝斟酌着语言回答道：
    “罗塞尔大帝的描述里，‘门’先生似乎是一个很孤独的人——至少祂是这么自称的。
    “那位‘门’先生自称自己很久没和人说过话了，只想找人说说话，所以谁找到他，谁来问问题，他都会回答，对吧？他是这么说的吧？”
    尽管这里面包含了爱丽丝的个人理解，但大意确实是这么回事，所以克莱恩没做纠正，点了点头道：
    “是这样，没错。”
    于是爱丽丝笑了一下，朝克莱恩说道：
    “就像我说的，我没有亲自和‘门’先生说过话，但我和另一个这样有问必答、态度称得上和善的高序列聊过天。
    “应该说是天使之王——如果‘门’先生不是普通的序列1，那他应该也是天使之王。
    “这样一来，就对得上了，祂们同样是天使之王，同样态度友善、有问必答……你知道我指的是谁吗？”
    克莱恩心里隐隐有所猜测，但他不敢确定，他确认般问道：“是谁？”
    爱丽丝微笑了一下，给出了答案：
    “当然是我最亲密的挚友，伟大的时天使……
    “阿蒙！”(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