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啊……我明白了。”戴里克捏紧了拳头后又松开，起身道谢。
    停顿了片刻之后，他又忍不住朝爱丽丝问道：
    “命运小姐，我听说，您是通过‘巨人王庭’的投影进来的？”
    啊……利奥马斯特那个故事讲完了？
    爱丽丝点了点头。
    得到肯定，戴里克用一种压抑着兴奋和期待的眼神看着爱丽丝，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您知道要怎么离开‘神弃之地’吗？是通过巨人王庭吗？”
    “不知道，”爱丽丝摇了摇头，“但关键点应该在‘巨人王庭’？”
    她看了一眼戴里克，叹了口气道：
    “毕竟我又不能去问……诶，等等，‘真实造物主’不能问，我可以问乌洛琉斯啊！实在不行还有……不，算了，阿蒙说了我也不敢信。”
    奥黛丽终于没忍住，用异样的眼神看了眼爱丽丝，然后开始打量其他人的表情。
    “倒吊人”先生和“隐者”女士看起来也很震惊……嗯，看来这不是我经验不足导致的问题，向据说是不死不休的存在求助确实不是正常人会做的事情……
    感受到注视，爱丽丝疑惑地回过头看他们。
    ……怎么了？
    爱丽丝认真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的话，回过神来，却发现阿尔杰和嘉德丽雅已经收回了视线，奥黛丽和佛尔思有样学样。
    ……？
    爱丽丝转向还傻乎乎地盯着她看的“月亮”埃姆林，几秒钟后，埃姆林也低下了头。
    爱丽丝用一种怀着威胁意味的眼神看向了戴里克。
    你敢学他们试试！
    在爱丽丝的胁迫下，戴里克紧张地劝说道：“您，您不用为了我如此冒险……”
    ……冒险？
    爱丽丝愣了一下，忽然意识到，塔罗会并不知道乌洛琉斯对她的态度，当然，这可能也不是正常同途径序列1的相处方式……
    正常的方式，应该像阿蒙和伦纳德身上那个索罗亚斯德家的天使一样，他追，她逃……呸！
    爱丽丝伸手狠狠拍了下自己的脑袋，让自己清醒过来，才解释道：
    “也没有……一个是不问的话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出去，另一个是，乌洛琉斯，祂有点……呃，祂……嗯……
    “我觉得祂脑子可能比我还不正常。
    “起，起码我看起来还挺像个人的……”
    颇有自知之明的发言，连克莱恩都有些无言以对。
    但这句话同样有一个漏洞，即使爱丽丝是自己跑进去的，难道……愚者先生并不清楚离开“神弃之地”的办法？
    真正的聪明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把问题藏在心里，只有“月亮”埃姆林因久违的灵光一闪而感到激动：
    “你为什么不问问愚者先生呢？”
    克莱恩一下子开始纠结起要怎么掩盖这件事。
    正当克莱恩犹豫要不要承认自己并不知道时，爱丽丝摸了摸下巴说道：
    “因为我想邀请乌洛琉斯和我一起去参加威尔·昂赛汀的满月宴百日宴之类的东西……
    “我想给威尔·昂赛汀送一份让祂记忆深刻的礼物，但这样一来，祂可能会提前来找我麻烦……
    “但如果是乌洛琉斯送的礼物，我就不用担心了！”
    把一个敌人的视线转移到另一个敌人身上，让自己的两个敌人互相争斗，确实是很高明的办法……
    如果说这话的不是命运小姐，而是“正义”小姐、“魔术师”小姐、“月亮”先生和“太阳”先生的当中的一位，这应该是很大的进步了，但命运小姐……
    “倒吊人”阿尔杰仔细看了看，认为她只是觉得这样做很好玩。
    他想了想，坦然地朝爱丽丝问出了他想知道的问题：
    “‘巨人王庭’的投影在哪里？”
    爱丽丝眨了眨眼睛，看向了“隐者”嘉德丽雅道：
    “我是坐‘隐者’女士的船过去的……”
    其他人纷纷看向了嘉德丽雅，嘉德丽雅也坦然地回答道：
    “在苏尼亚海最东边的那片海域里，在夜晚的梦境里。
    “我正想和你们分享这次去那里的一些见闻。”
    最期待讲述的大约是“正义”奥黛丽和“魔术师”佛尔思，她们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期待地看着“隐者”嘉德丽雅。
    嘉德丽雅深吸了口起，便开始了讲述：
    “加尔加斯群岛东北方向，有一条安全航道可以进入那片危险的海域……”
    她从分隔海水的深渊裂缝讲起，描述了不可注视的太阳战车、必须沉睡才能躲避的夜晚、充斥整片海洋的可恂呓语和梦境世界里位于山峰对面的“巨人王庭”投影。
    她没提起人名，只讲述了旅途中遭遇的一些异常，爱丽丝觉得很无聊，因为她都现场体会过。
    直到嘉德丽雅说起返程时的经历，爱丽丝才稍微正了正身体——毕竟返程她只走了一半。
    嘉德丽雅将返程阶段的重点放在了沉睡有尸体的海面遗迹和写着“不老泉”血字的冒险家帆船上，爱丽丝听得格外认真，因为她不在现场。
    “这也许代表‘不老泉’就在那个遗迹内，能发出巨大喘息的尸体是看守者。”“隐者”嘉德丽雅说着“未来号”上的普遍猜测，但这不等于她的判断。
    “不老泉”……海上六大宝藏传说里的“不老泉”……“倒吊人”阿尔杰听得怦然心动，不由自主考虑起序列5之后探索那处遗迹的可行性。
    “不老泉”……爱丽丝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作为大海上最出名的六大宝藏之一，这同样对爱丽丝充满了诱惑。
    她对宝藏本身并不感兴趣，但在寻宝这件事本身拥有兴趣。
    不过……
    爱丽丝摇了摇头，皱着眉问道：
    “一般在故事里，这样的情况下，死者留下来的信息，应该是前面有危险，而不是前面有宝藏吧？
    “虽然这么说有点武断，但，这件事听起来真的好像一个陷井啊……”
    阿尔杰稍微从激动的情绪里清醒了一点，意识到自己居然失去了一贯的冷静。
    “正义”奥黛丽的声音紧随其后：
    “我赞成命运小姐的话，我同样不认为血字的最终意思是‘不老泉’在那片遗迹。
    “一个遇到怪物袭击，即将死去的人不会做点明宝藏的事情。
    “如果他想提醒后续的同伴或前来寻找他的亲人，他更应该写的是这里有危险，或危险的源泉是什么。
    “如果他是打算告诉路过的船只这里有‘不老泉’，那他缺乏足够的内生动力在濒死时写类似的东西。“除非，这里面藏着他的阴谋，引诱人去那片遗迹寻找‘不老泉’的阴谋，而且阴谋会让他得到拯救。”
    好，好厉害的心理分析……爱丽丝吃惊地张大了嘴巴，发现奥黛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自己仰望不到的高度。
    “对，换做是我，我也不会在死前拼命想告诉别人这里有宝藏，对我来说，这有什么意义呢？”“月亮”埃姆林附和着说道，“只有仇恨，只有刻入骨髓的仇恨，才能让我在临死前写这种东西，否则，我宁愿告诉别人，我该怎么下葬，需要哪些陪葬品！”
    说到最后，他啧了一声，摇了下头。
    说的没错！
    爱丽丝赞成地点了点头，然后朝“月亮”埃姆林问道：
    “你该怎么下葬，想要哪些祭品？”
    埃姆林哑然失语，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他干巴巴地回应道：
    “我暂时还不打算下葬，谢谢。”
    克莱恩在这时操纵着“世界”发出了未变的嘶哑声音:
    “‘不老泉’是骗局。”
    他用的是绝对的肯定句，没添加也许可能应该等词语，仿佛这个骗局是他设下的。
    “不老泉”是骗局……嘉德丽雅看了“世界”一眼，若有所思地收回了目光。
    这似乎印证了她内心的某些猜测和想法。
    “倒吊人”阿尔杰则听得皱起了眉头，他此刻已经完全清醒过来，认识到了自己的失误。
    连命运小姐都不会上这种当，而我居然还会被巨大的利益短暂蒙蔽住双眼……阿尔杰在暗中警醒了自己。
    爱丽丝看了一眼彻底沉默下来的嘉德丽雅，意识到她没有话要继续说下去了，于是想了想，为他们讲述起那场探险的后半部分：
    “当你在那片危险的海域遇到夜晚时，梦境中你会看到一座凝固在黄昏中的城市，以及一片黑色修道院。
    “黑色修道院当中每一个房间都代表一个梦境。那里很危险，当中甚至藏着某些神明遗留的梦境，譬如这场梦境真正的主人——‘远古太阳神’。
    “那里也许是祂陨落时留下的梦境……或者说，祂残留的力量，属于‘空想’的权柄……
    “嗯？等等，这么一说，那片海里是不是应该有神血和神的……尸体？”
    爱丽丝顿住发言，朝嘉德丽雅问道：
    “‘隐者’女士，我记得，你是不是需要一滴神话生物的血液来着？”
    嘉德丽雅感觉有不存在的冷汗从额头上滴落，她僵硬地点了点头道：
    “是的。”
    爱丽丝伸手抵住下巴，给她出了个好主意：
    “那你可以去试试把里面的神血弄出来！”
    就算是“月亮”埃姆林，也觉得这个主意过于不靠谱了，他有些难以置信地看向爱丽丝，吃惊地问道：
    “那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有，”爱丽丝摇了摇头，“找死是这样的。”
    她清了清嗓子，于灰雾之上做了个示范：
    “列奥德罗，我想要一份‘海洋歌者’的魔药配方，能给我一下吗？”
    阿尔杰眼疾手快地伸手按住了桌子，让自己保持了椅子上。
    奥黛丽和佛尔思同样也好不到哪里去，听过列奥德罗这个名字的人里，只有“太阳”戴里克表现得最为镇定，连“世界”都抬头看了眼穹顶，似是担心有雷忽然劈下来。
    “隐者”嘉德丽雅坐在原地，从其他人惊恐的态度中意识到，这个名字绝对不简单。
    “月亮”埃姆林则疑惑地看了眼他们，充满了不解地问道：
    “这名字怎么了？你们怎么都这个表情？”
    在他的身边，戴里克虚弱地劝告道：
    “‘月亮’先生，这似乎是你们那边七神之一的真名……应该是‘风暴之主’的。”
    “？”埃姆林一脸懵地看向了爱丽丝。
    嘉德丽雅僵硬地转过了脖子，也看向了爱丽丝。
    “我只是在给你们表演什么叫找死，”爱丽丝摊了摊手，“不过，其实这个也还不够找死，之前，‘隐者’女士的船上有个家伙……向我索要血肉用以研究。”
    “倒吊人”阿尔杰、“正义”奥黛丽等人纷纷错愕地看了过去。
    嘉德丽雅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猛然想起了这件事——毫无疑问，这正是弗兰克·李曾经提出的要求。
    爱丽丝当时并没有计较，嘉德丽雅记得她是打算等回程再说，但是现在……
    嘉德丽雅皱着眉看向了爱丽丝，她的表情并不是愤怒，对这件事似乎没有多计较，只是恰好想到了，于是就提了一下。
    “赞美您的宽容与仁慈。”嘉德丽雅这样说道。
    爱丽丝沉默了两秒钟后，点了点头道：“不客气。”
    这已经是她不知道第多少次听见类似的赞美了。
    ……你们真会说话。
    爱丽丝心情复杂地看了眼嘉德丽雅，揭过了这个话题：
    “总之，我觉得把一个已经陨落的神的尸体和神血捞出来算不上是找死。
    “真正的找死，应该是问还活着的神要这种东西。”
    总觉得命运小姐说这种事情时透着一股莫名的熟练，该不会……
    嘉德丽雅下意识看了眼青铜长桌的首位，愚者先生正坐在灰雾之内，无喜无悲。
    塔罗会安静了下来，爱丽丝想了想，接着说刚才没说完的事情：
    “梦境中那座凝固在黄昏中的城市，就是‘巨人王庭’的投影。
    “在通常情况下，它无法靠近，更无法抵达。
    “坐船前往那片海洋的最深处，念出特定的尊名，就能打开‘巨人王庭’的入口。
    “不过……
    “只要你从那条路尽头的大门出去，就会受到来自‘真实造物主’的注视。
    “不是你开的门也没用，我试过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