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曹有光的质问，刘贺连头都不抬，只不过冷冷地说道：“没有为什么，只不过是为了安全起见而已。”
    “安全？什么意思？”曹有光问道。
    “没什么意思。”刘贺翻起眼皮瞥了曹有光一眼，淡淡地说道：“之前设计这个地下金库的通风管道，已经考虑到会有人可能利用它进入。所以设计师想了一个主意，会不定时随机选取某一个通风管道倒抽气，使之达到真空。你们可想里面的人会怎么样！”
    “你认为我们在出来的时候，可能会在管道中遇到倒抽风？”曹有光问道。
    “不是有可能，而是一定。”刘贺不等曹有光接着发问，就解释说道：“有一些房间，作为地下金库的重点，每一次倒抽风都会有它们。我们这一次的标的乙11，就是其中之一。”
    “这么巧啊。”阿七听了，有些不相信地说道。
    曹有光十分相信，缓缓点了点头说道：“这个很有可能，如果要不是重点房间，伪币钿版怎么可能会放在那里？很有可能！确实很有可能！”
    曹有光一边嘟囔，一边皱起眉头。
    没有想到地下金库的环境，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复杂。
    不过刘贺所说的可信度极高，自己自然不能因此而冒险。
    “能够确定出来的路线吗？”曹有光又问道。
    “现在不可以。”刘贺说道。
    “为什么？为什么不可以？”阿七娇声问道。
    刘贺声音缓和了许多，叹了口气说道：“因为除了乙11几个有限通道之外，倒抽风是随机的，所以究竟那条路线是安全的，我现在也不知道，得等到我们出来的时候，我观测了之后才能找到安全的出口。”
    “也就是只能等到要出来时候，才能判断是否安全？”曹有光想了一想说道。
    “就是这个意思。”刘贺点头说道。
    曹有光神色有些若有所思，略微考虑了一下，终于说道：“就这么办！你们商量具体方案吧！”
    曹有光说完，转身出门，路过周彦武身边时候，给周彦武使了一个眼色，周彦武会意，跟着曹有光出来了。
    “计划有变！刘贺不能那么快解决掉了！要等到大家都出来之后，再解决掉他！”曹有光冷冷地对周彦武说道。
    “明白！到时候我亲自动手！”周彦武说道。
    曹有光点了点头，有些不放心地说道：“按照预定计划执行，找一个人看住他！我总有一些不放心。”
    周彦武点了点头，有些疑惑地问道：“处长，您说刘贺这小子说得真的假的？虽然听着有鼻子有眼，但是德国人真有这么严谨吗？我是没怎么和德国人接触过，我可不知道。”
    曹有光听了，眉头紧皱，犹豫着说道：“德国人工作严谨，我倒是听说过，但是严谨到这种程度，我也不能确定！”
    曹有光说完，大手用力一挥，断然说道：“不管他！找个人跟死了他！我就不信他还能玩出来什么样！”
    “明白！王飞您看怎样？这小子机伶！”周彦武笑着问道。
    “那个天天喊着要请你吃热干面的小湖北？”曹有光问道。
    “可不是他嘛！”周彦武连忙说道。
    “这孩子行，挺机灵的，反应也快。”曹有光点头说道。
    “那就是他了！让王飞盯紧了刘贺！但是不能让他发现！”曹有光又叮嘱了一句。
    “明白！保证不会误事！”周彦武点头说道。
    “这个人，不能留给……”曹有光感慨地说了一半，停了下来，伸手在面前挥了一挥，像是要驱赶走什么东西一样。
    中午十一点。
    六国饭店。
    戒备森严。
    全副武装，胳膊上带着白色袖箍，上面印有“宪兵”字样的日本宪兵站满了大街小巷，即便是狭窄的胡同口前，也有宪兵在站岗。
    原先在六国饭店附近等候拉活儿的洋车，此刻一辆也不见，不知道被赶到了哪里。
    远远的大街上，几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钱如发几个人站在轿车旁边，向着六国饭店方向远眺。
    “队长，这都十一点半了，也该出来了吧！”一个高个子队员勾着长脖子，像一只长颈鹿一样，一边看一边说道。
    “好好看着！这里面就你最高！要是看走了眼，老子拿你是问！”钱如发缩回脖子，点着了一根香烟，深深吸了一口说道。
    “来了！来了！”大个子队员兴奋地大声叫道。
    刚刚抽了一口烟的钱如发十分无语，也伸长了脖子朝着六国饭店方向看。
    “你小子看准了吗！别见一辆汽车出来就喊！”钱如发不满意地说道。
    “您看，那辆黑色的礼宾车，上面挂着日本国旗和五色旗，不是这辆车又是什么？”大个子行动队员大声说道。
    说着他的手指，钱如发也看清楚了，用力将香烟扔在地上，用脚踩灭，大声说道：“上车开道，就是这辆车！”
    半小时后。
    嘎的一声响，几辆黑色轿车开过全聚德饭庄大概二三十米的距离，远远地停了下来。
    汽车刚刚挺稳，钱如发等人几乎同时跳了下来，不等吩咐，就纷纷占据各个角落有利地形，将全聚德饭庄正门围了起来。
    此刻，全聚德饭庄门外的大街小巷，早已岗哨林立，日本宪兵和治安军三步一岗五步一哨，控制了门口大小道路，以及民房楼房上的制高点。
    老百姓被赶的远远的，不让靠近全聚德饭庄。
    胆子大点的老百姓，站在红绳后面远远地瞧着，胆子小的老百姓，早就回家关门上栓了。
    十几个身穿长袍马褂，西装礼服各色衣服，专门被挑选出来的“老百姓”，躬身站在全聚德饭庄门外，张着脖子朝来路看去。
    尽管已到末夏，但是秋老虎的余威仍在，这些人又不愿意失了礼数，一个个穿得周吴郑王般的周正，自然是满头大汗，不停得拿着手帕擦汗，像极了被抓了现形的小偷。
    几辆黑色轿车停稳之后，没过一会儿，四辆摩托车开路，一辆礼宾车缓缓地开了过来。
    礼宾车在全聚德饭庄门口停了下来，一道红毯被几个特务直铺了过来，车门开处，朝鸠春彦也身穿一身戎装，披着披风走了下来。
    多田冈条从另外一辆车上下来，几个特高课的特务分别守在礼宾车周围，警惕地望着四周。
    朝鸠春彦也用力一抖披风，抬头望向全聚德三个字的招牌，点了点头，颇为感慨地说道：“全聚德，久负盛名，早就想来尝一尝，可惜没有机会，今天终于如愿以偿了！希望不要让我失望！”
    多田冈条看见朝鸠春彦也亲王发完了感慨，准备登上饭庄台阶，连忙挥了挥手。
    几个长袍马褂西装制服蜂拥而上，表情热烈，神色激动。“欢迎，欢迎！欢迎亲王殿下莅临北平，不胜荣幸！”
    “亲王殿下与民同乐，鱼水之欢其乐融融乎？相敬如宾不亦快哉！”
    “欢迎欢迎，真心欢迎！”
    朝鸠春彦也脸上露出得意的微笑，一副疑惑地神情问道：“这是……？”
    “北平各界名流，欣闻亲王来访，不禁欢喜雀跃，欢欣鼓舞，奔走相告，均已一识君颜而荣幸，今日得见，不亦快哉！”一个白发苍苍的“名流”绅士大声说道。
    此君文绉绉的说话，朝鸠春彦一句也没有听懂，纳闷地问道：“纳尼？”
    身边陪同的政务委员会官员连忙答道：“他的意思是非常想见您！”
    朝鸠春彦也十分得意，连连点头，连声哟西。
    众人见朝鸠春彦也神色温和，一时之间阿谀奉承之声不绝于耳，众人簇拥着朝鸠春彦也进了全聚德。
    全聚德饭庄。
    后厨。
    刘宏光偷偷从裤兜中摸出来手表看了一眼，迅速又装了进去。
    一个后厨帮工，如果带上一块手表的话，一定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所以在全聚德饭庄帮厨的这些日子里，刘宏光从来没有带过手表。
    但是今天没有表可不成！全聚德饭庄甭说是后厨，即便是前台，也没有一座座钟或者挂表。
    然而，延时炸弹需要精准的时间！如果时间不对，要么起不到效果，要么把自己也得搁里面。
    所以刘宏光只能自己带一块表了，当然不能明目张胆地带在手上，只能是悄悄的装进裤兜里。
    还有五分钟。刘宏光心中默默想到，不能再看表了，要不然就会引起别人的怀疑。
    五分钟等于300秒，自己只要数够300个数就差不多了！
    刘宏光又朝着裕丰泰茶庄看了一眼，王大嘴调整了一下坐姿，老神在在地在那里捧着报纸认真阅读。
    只要“佛前灯”没有离开，我就安全！
    一，二，三……
    刘宏光放下心来，缓缓地数着数，不时地把眼睛瞥向王大嘴。
    一百五十九，一百六十……
    “大个子，嘟囔什么呢？葱剥的怎么样了！”
    正在刘宏光数数的时候，突然何大灶出现在面前，猛然说道。
    刘宏光吓了一跳，腾地一下跳了起来，瞪大了眼睛，不安地望向何大灶。
    “癔症什么呢？贵客可是马上就到了！你这边葱剥的怎么样了？”何大灶又问了一遍。
    刘宏光这才定下心神，擦了擦头上汗水，连忙说道：“差不多，您看这些够吗？”
    刘宏光说着话，指了指旁边码得整整齐齐的葱段。
    其实何大灶在过来时候，已经看到了那些葱段，心里也默默计算了一下，基本上够用了。
    此刻听到刘宏光答话，假模假式地看了一眼，歪着头想了一想，这才说道：“差不多再剥个两斤就差不多了。”
    “得嘞！那就再来两斤。”刘宏光笑着答应。
    “走了！”何大灶接过刘宏光递过来的香烟，右手画了一个圈子，大大咧咧地说着话，离开了后厨。
    尼玛，我数到哪了？刘宏光一阵肚骂，偷偷地又从兜里将手表摸了出来！
    已经十一点三十六了！来不及问候何大灶家里女性长辈，刘宏光快步走向案板，找到自己的暖瓶，点着了信香。
    好在除了剥葱的那几个小工之外，再无别人，刘宏光的行为也没有引人注意。
    将暖瓶放回原处，刘宏光长出了一口气！
    就在这里吧，实在没有办法！前面雅间肯定是去不成了。
    在这里爆炸虽然效果差了些，但是毕竟也算爆炸了不是？再有二十分钟，自己就可以安全撤离了！
    从此之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自己又是一条好汉！
    刘宏光心中浮想联翩，无比激动，他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佛前灯！”
    刘宏光猛然一惊醒，千万不要被胜利冲昏头脑！刘宏光想到这里，眼睛望向裕丰泰茶庄，看见王大嘴依然在那边，心里这才放下了一点心。
    还有四十分钟！还有四十分钟！刘宏光紧张地默默念叨，眼神左右飘忽不定，四下探寻。
    与此同时。
    北平东城。
    三友株式会社门口。
    几个乡农打扮的汉子，胳膊上挎着宽大的竹篮，里面放着白菜萝卜黄瓜等等各式青菜。
    “萝卜！嫩萝卜！萝卜赛鸭梨！”
    “水灵灵的黄瓜上市喽！”几个汉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大声吆喝，但是眼光却不时望向三友株式会社。
    挎着装满萝卜竹篮子的汉子大约三十多岁，破旧上衣敞开，露出里面古铜色的肌肉，颇为健壮，一双眼睛警惕地左顾右盼，观察着四周。
    对面一个瘦小个子，挎着和身材不太相符的竹篮，里面装满了黄瓜和西红柿。
    瘦小个子眼珠滴溜溜的乱转，狡黠的面孔，不时露出略微紧张的表情。
    “张组长，孙主任说话算数吗？任务完成之后，真的能带咱们离开北平？”瘦小个子凑近壮汉，低声问道。
    “能！孙主任是谁？咱们军统在华北区最大的负责人，人脉肯定比咱们广！到时候咱们把篮子里的手榴弹朝着三友株式会社里面一招呼，就算大功告成了！”壮汉张组长略带着兴奋地语气说道。
    “还有多长时间？我都快有点等不及了！”瘦小个子低声说道。
    “快了！快了！还有半个小时，再耐心等等！”壮汉看了一眼三友株式会社的大门，冷冷地说道。(本章完)